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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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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子真就是个疯子。

    在魏冉认识他第九年之后,才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真相。

    她突然的消失对左子真是一次空前的打击,头一次,他在魏冉面前展露出他最真实的残暴面。

    从前左子真从不强迫,今天却一改往常。

    魏冉早晨醒来全身酥麻,连指尖动一下都觉得疼,身上的被子越来越沉,好像要深陷进床铺里一般。

    大卧室里自带的浴室发出水声,魏冉偏了偏头,门被从里面打开,左子真拿着洗好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去到阳台晾好,是魏冉昨天穿的衣服和换洗的内衣。

    他回到卧室魏冉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滑下肩膀,露出圆滑的肩头,上面赫然印着深红的牙印。

    魏冉从被窝里抬出手摸了摸额头,手臂上一道道的抓痕和牙印

    左子真将手伸过去探在她额前,声音还有些哑:“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烫,手掌贴着魏冉的额头,被她有些费劲儿地挣开:“滚…”

    “好像有点低烧,我给你量量体温。”左子真熟练地拉开床头柜最下层,在一个小型医药箱里拿出一个体温计来。

    魏冉看着他的动作,有气无力道:“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随便翻我房间的东西了?”

    这是一句废话,不用想也知道,昨天进到房间里第一眼看到满屋的整洁,收拾东西怎么可能不翻箱倒柜。

    可左子真却未搭茬,而是把体温计塞进了她嘴里,还不忘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好像瘦了点,拍节目累了吧?”

    魏冉含着体温计,抬眼瞪了他一下。

    这样子在左子真眼里跟一只受了伤的小豹子在呲牙保护自己一样,没有一点威慑力,反倒很可爱。

    “我去煮点粥,吃完早饭以后你再睡一会吧。”左子真把体温计从她嘴里拿出来看一眼:“还好,只是有点低烧,等下发发汗就会好了。”

    魏冉垂着头,抬起一双手撑着额头,声音闷闷的:“你不觉得这样特别没意思吗?”

    左子真眼眸下意识地躲闪,他侧过身:“我去煮粥。”

    “你放过我吧。”魏冉将脑袋磕在床头,双眼呆滞地像个提线木偶,语气甚至没有些许情绪波动。

    “你累了,再睡会吧。”左子真拉下脸,站起身就往外走,魏冉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上大学之前的某一天晚上,自己也乞求左子真离开她,只是后来在军训的时候魏冉再度被仇恨与自私蒙蔽了双眼,再度重回黑暗的世界。

    魏冉一直以为,她才是这段关系中的掌舵者,从最开始追求左子真,到自己对他的种种行为,爱也好恨也罢,她都是主导一切的人。但未曾想,她才是被摆布的玩偶,左子真是她背后操纵的那只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步步精心策划安排的。

    他太了解魏冉了,知道如何掌控她的一切,凭借着她的仇恨将她拴在自己身边,左子真从不是什么受害者,他一直自得其乐,躲在角落看着这一场自己一手导演的大戏。

    左子真一定很得意吧,这么多年,魏冉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真相,被他耍了这么多年,临了,恨也没有了,只剩下满身疲惫,唯一想的就是离开他。

    这不是件易事,就算左子真最后愿意放过她,她也得脱层皮。

    这是魏冉的现世报,她深知这是一道必经之路:“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左子真。”

    “其实你恨享受这一切吧?但是我不行了,再继续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会崩溃的。”魏冉抬起手,露出手臂上的伤痕,好几年过去了,疤的痕迹依旧惊心动魄,好像在提醒她自己曾经所做过的事,所造的孽。

    良久,左子真才轻轻开口:“你知道菟丝子吗?”他看向魏冉,与她四目相对,眼眸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从前魏冉喜欢这片海,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沉溺其中,看不到岸触不到边,也即将要无法呼吸,所以魏冉无论如何都要逃离这片海。

    “菟丝子是一种寄生植物,它寄生在寄主主身上,吸取着寄主的营养和生命使自己强大。”

    他说:“其实我们都是菟丝子,也都是彼此的寄主,任何一方离开,都会枯竭直至死亡。”

    左子真这话说的有理,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管哪一方说要结束要改变,结局都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不会每一件事都如左子真所策划的那样按着他的预想一步步走下去,他算不到魏冉的心,也算不到魏冉想要离开他结束这段关系都做了什么。

    在央市,除了录制节目的时间以外,魏冉都待在医院的精神科。

    通过全面检查魏冉患有中度躁郁症,需要立刻进行心理治疗和药物辅助治疗。

    魏冉早就应该去寻求正规医院治疗,在那些心思困扰她第一时间就应该,但早些年她还沉浸在与左子真的相互纠缠中自得其乐。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只知道别人让她伤心她便要一味地报复回去,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想起着要保护自己。

    在央市治疗了两个月,药也吃了一个疗程,初期药物反应已经渐起,一般巩固治疗时间为6个月左右,即是三个疗程,如无复发,即可转入维持期。

    魏冉已是下定决心,怎么可能再度原路返回:“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

    她阖上眼,已经是疲惫不堪:“昨天晚上是还给你的,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还给我?”左子真想起昨晚,笑了:“还给我什么?”

    魏冉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所有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

    左子真打断她的话,呼吸明显有些急促,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你觉得我们这么多年,是你一个晚上就能还清的吗?”

    如果只说爱与不爱,可能还没有那么复杂,可他们之间还有隔代的仇恨和自己的不甘,这么多年这么多的事情掺杂着,早已经是一团乱麻。

    “魏冉。”左子真难得全名全姓喊她:“那你爸爸呢?你这样放过我,你爸爸在天之灵会答应吗?他会眼睁睁看着我快活自在吗,你别忘了,我可是害死他的凶手的儿子。”

    如果是平时,左子真绝不敢在魏冉面前提她的父亲,但今天不同,他必须要挽回魏冉的心,不管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可他没想到,魏冉没有因为他提及魏伟毅而发火,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藏在被窝里的手猛地攥紧,在左子真不知道的时候偏了偏头:“我爸爸最希望的是我能好好生活,远离你,我才能好好生活。”

    左子真愣在原地,他看着魏冉,好像这个在床上的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只身一人站在雪山上,魏冉的话就是纷飞的雪花,将他覆盖在雪里,全身上下冰冷得很。

    “左子真。”魏冉轻唤他,他再度对上她的视眼,企图在那片眸中寻找出丝毫动荡情绪,却只听到魏冉一句寒心彻骨的话:“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我们从头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不好。”左子真顾不得什么筹划,完全乱了心绪,再没有控诉,没有什么所谓的心机,他的话里只剩下乞求,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就是你,你要是离开我,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他从床上起身,到床头边上跪下,小心翼翼地牵起魏冉的手,半是恳切半是哀求:“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手掌里那只白皙的手并未挣脱他的掌控,左子真将其贴在自己脸庞,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只有她,才能带给左子真些许温暖。

    他怎么可能放手。

    魏冉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弱弱地反驳他的话:“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都明白。”左子真抢着接她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明白,你想要我痛苦,想要报复我,都可以…只要是你都可以的。”左子真握着她的手挥了自己一巴掌,手中的触感终于让魏冉偏过头看他。

    她眸中有一瞬间的诧异,左子真捕捉到了,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将她的手掌移到自己唇边喃喃自语:“你打我吧…只要你不离开我,也别让我离开你…”

    “你不明白…”魏冉看着他,像是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你不明白正常的生活对我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每一分一秒和你一起的生活,每一件与你相关的事情,都让我感觉痛苦不堪。”

    魏冉承认,她曾经也因为自以为的报复快活过一段时间,看着左子真被自己欺辱折磨,她也有过短暂的快意。

    可这快意结束之后,便是更漫长痛苦的现实。

    不能再这么下去,必须尽快止损,魏冉将手缓缓抽出来:“你是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过普通人的日子,为什么放任自己呢?”

    魏冉看着他不解的目光,她竟有些愧疚。是自己一手将左子真调教成这个样子的,是自己把他变成这样的,现在她要抽身离去,对于左子真来说,可不就是背叛一样吗。

    “对不起…”魏冉眼眸流转,似汪洋一般的温柔在左子真看来却是残忍的诀别。

    对不起,她在跟自己道歉,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她是真的想结束这一切,连自己提起魏伟毅她也毫无波澜,只想尽快跟自己撇开关系永不相见。

    “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左子真…真的对不起…”

    左子真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怒吼着站起身将魏冉压在身下,手掌捏着她的肩膀,手背上的筋脉暴起,连同太阳穴也被气得突突直跳:“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他突然的暴怒也在魏冉的预想中,她静静地看着自己上方的左子真,没有反抗挣扎,也没有怒火,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左子真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在魏冉的肩膀上留下红色的痕迹,他张皇失措,再难保持什么理性,双眼通红身子也发着抖。

    终于,在他看见魏冉心如死灰一般的脸庞和死海一样毫无波动的双眸后,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他想转而去掐魏冉的脖子,更想抱着她大哭一场,哭他这么多年的得失,哭他一厢情愿最终破灭的筹谋,哭他那所谓的爱情。

    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眼睛死死盯着魏冉的脸,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魏冉,我真想杀了你。”

    左子真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衣柜拿出自己之前带来的小行李箱,将自己的衣服胡乱扯下扔进箱子里,拉上拉链,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房子。

    在他离开之后,良久,魏冉才从床上爬起来,脸颊上淌着泪,不知是因为恶魔离去的欣喜还是可耻的不舍。

    在眼泪再度无意识地流出眼眶之后,魏冉裹着被子跳下床到自己的行李箱旁,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药物,扳开药板掉出几粒到自己手心。

    白色的小药丸,魏冉仰头全部倒进喉咙里,艰难地咽下去,似乎只有药物才能给她的心情减减压,就像漂泊中的人终于抓到了一块浮萍。

    第一个疗程治疗得还算顺利,药物的负面效果并未怎么体现,魏冉不免有些庆幸,主治医师却告诉她不要大意,第二疗程会比第一疗程辛苦的多。

    医院给开的病情证明,魏冉处理好自己节目的事情,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假,央市的医院已经将她的信息转到津洲的医院,魏冉可以不用远度外地,在本市就可以继续进行治疗。

    魏冉搬出了电视台的单位宿舍,回了自己家,临走前还不忘给电台领导提意见换锁。

    家里长久没人居住,魏冉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做大扫除,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清洁了一遍,最后面对着整洁的屋子,魏冉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

    累是累,但心里却是久违的轻松畅快。

    不用再想什么可笑的报复,不用再想左子真会对自己做什么,也不用再想爸爸的意外,妈妈的远在他乡,只有魏冉自己的生活。

    接下来的每一天,她要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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