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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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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其带着阮颂回到陈家老宅的当晚, 韩费凡就知道了这边的事情。

    他听了手下的汇报,外面的雨还在下,已渐渐转小, 枯枝碎花滚了一地, 不知哪里的野猫躲在屋舍下, 撕心裂肺的叫。

    他挥挥手,让那个浑身狼狈的手下出去。

    手下有些迟疑:“有两个去追阿颂——”他迟疑了一下,想起对方的态度,加上了称呼, “——阿颂小姐的人被小七爷的人带走了, 一个是袁六叔的远房亲戚,他刚刚来问过, 老爷您看要不要……”

    韩费凡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 道:“我知道了。”

    手下不敢再说, 不敢看韩费凡那强忍怒气的脸, 退了下去。

    ~

    韩其等在陈家老宅二楼的小客厅里,这里离春舞江不远,后半夜的时候偶尔还能听见船只的鸣笛声。

    屋子里,灯光开得很亮, 房间里面两个衣衫不整被连夜叫来的医生正在忙碌, 一旁帮手的护士不时帮助医生进行伤口初步整理, 面露不忍之色。

    一楼东姐穿着得体的套装忙碌着接下来的事情, 带来小小的动静——阮颂占了韩其的房间,今晚韩其新的房间的布置,简单治疗后两个高级护士有可能会留下继续护理,后续一些列的安排还得妥当。

    长毛鲁克顶着狗脸坐在门口望来望去,今晚它也知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没有横冲直撞跑进来,只在门口坐着。但凡有个人经过,就会拼命摇尾巴,好像这样就会有人能告诉它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忙碌却诡异安静的二楼中,偶尔听见医生的命令:“消毒凝胶——纱布——绷带……”

    韩其靠在沙发上,僧袍仍在,上面有微湿的痕迹。现在,他头发全剃掉了,愈发衬托出完美的颅骨和英俊的五官,更平添几分禁欲的冷然。男人一手随意靠在扶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在搓着手指。

    他身侧有两个电话,其中一个正在疯狂闪烁,上面的电话赫然是韩费凡。

    他现在几乎能想到韩费凡的样子,这一通电话接的时间越晚,韩费凡便会越愤怒。

    另一个黑色电话是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好一会,韩费凡的电话终于偃旗息鼓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另一个黑色私人手机上面显示了一个越洋电话。

    韩其随手伸手接起来,口气有几分轻松:“加洛。”

    宋加洛听起来正在跑步:“小七,你做了什么?我爸刚刚给我电话,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说韩叔叔快要被你气死了。”

    韩其站起来,缓步走向小阳台,一边道:“他能这么容易死,我倒是省心。”

    宋加洛道:“你怎么考虑?”

    雨后的南迈冲淡了海潮味,院子里的玫瑰一簇一簇,花香袭人。

    韩其眯了迷眼睛,嗤笑一声:“考虑?我考虑让他死的时候再难受一点。”他的戾气毫无掩饰,锋芒毕露。

    宋加洛道:“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她,你怎么考虑?按理说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没必要闹成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七爷春心萌动了。”

    韩其微动的手指停下,指尖陷入阳台一盆硕大的热带植物,指尖上微热,且酸麻,他松开了阔叶。

    就像是她的触感,上面的体温仿佛都还在,明明她的身体冰冷,但相触的地方却是滚烫而灼热的。

    他抬起手,以拳触唇,手腕定慧时的佛珠顺着手腕滚动到小臂。

    短暂的沉默,听见宋加洛的跑步声渐渐缓慢。

    韩其说:“听过一句话吗?”

    宋加洛问:“什么?”

    低低的声音一字一顿,他看着那洞开的门口,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宋加洛念了一遍,没有明白:“你知道我华文没有你好,什么意思?”

    韩其笑了一下:“自己去查。”

    宋加洛从这个笑里听出了答案,他想了一想:“你想好,你父亲不会轻易让你留她在身旁的。不然,也不会先绕了这么大的弯子。”

    韩其道:“我会拿他想要的和他换。姚家乌林那片区他不是想了很久了吗?”

    宋加洛何等聪明,和韩其自小交好,几乎转瞬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从姚家的挑衅开始起,不,更早,从韩其执意要在风投中进军互联网和新媒体开始,从他开始分流引导关于姚家娱乐业的不利声音,这个计划就开始了——

    他的计划和盘算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在激怒了姚家,分而划之占了大便宜后,大先生出场。

    韩其被送去万佛里“定慧加思过”。但韩其同时专门半公开送去一份很大的厚礼给特使“赔罪”,这份礼一出来,无论什么样的处理结果,姚家都会觉得是大先生偏心。

    甚至,宋加洛还想到了在姚家会场出场的那个术安,以前也在韩其旗下的公司呆过……后面到韩其自请的定慧修持,到阮颂被送走,然后韩费凡出手导致她夜逃到他身旁,再借由阮颂结束定慧,环环相扣。

    宋加洛惊叹之余,只有些服气般缓缓道:“小七,你做计划就没想过,中间可能会有变故吗?”

    变故么……

    韩其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着电话的手指缓缓收紧。他闭了闭眼,却说:“自然不会。”

    宋加洛的佩服再深了一层:“果真是心无挂碍,无情无义,方能所向披靡。”他知道好友成竹在胸,便松了心情,笑道:“新得佳人,恭喜了。”

    韩其哼了一声:“做个人吧。人家还没成年。”顿了一句,“还差一个月。”

    宋加洛促狭:“南迈十七便可婚嫁,你现在动手,也是人。”

    正好里面的医生走出来,大概的外伤清理都做完了,韩其见状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半开的房间门,走进去,是冷色调的宽阔空间,额头和手臂裹了纱布的少女躺在深蓝的被窝里,显得小小的一只。

    她听见这边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了他。

    韩其目光定定看过去,好整以暇,并不说话,在经历了这一场夜雨后,他现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和表态。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阮颂忽然抿了抿唇,露出非常温柔的笑意。

    韩其的指尖微松。

    那笑容是很美的。

    但是和过去在韩家老宅见到他时客气甚至有时带着淡淡敷衍的笑容不太一样。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好像一夜之间,她忽然长大了。

    韩其看着她,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这才注意到医生一直在旁边说话,说阮颂的整体情况,有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还有两处做了缝针,她很勇敢什么的。

    韩其再看向阮颂,她的唇瓣苍白,显然疲累到了极点,护士处理好了外伤,现开始为她垫高枕头,一点一点吹干她的长发,方便她休息。

    低低的吹风声音响起,少女的小半张脸掩盖在半松的头发下,肩头和锁骨上的淤青明显,他一时说不清是烦躁还是什么情绪,突然转身走了出去。

    电话里宋加洛还在说什么,韩其哼了一声:“你真啰嗦。”挂掉了电话。

    ~

    宋加洛下了跑步机,随手接过旁边教练递过来的新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擦,不抱什么希望的问:“欸,小雒,我记得,你是华-国留学生对吧。你知道那句话吗?‘天予不取,反,反什么来着——’”

    兼职教练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是的。”宋加洛点头。

    帅气的教练笑着回答:“意思是说,上天赐予的东西,要是不接受,反而会受到惩罚。”

    宋加洛不由歪头轻笑一声,明明就是处心积虑算计来的,这个韩其还非胡扯一句天赐,他摇了摇头:“这个小七……”话音未落,他忽然怔怔,韩其何时是会胡扯的人。

    ~

    阮颂足足在床上休息了两天才能下床来,这两天,她几乎没有动,该吃药换药就吃药换药,乖巧安静极了。

    醒来就长时间安静看着窗外,看那明媚的朝阳一路西去。

    因为配合和年轻,她的情况很好,几处外伤都愈合了,额头的和肩膀的淤伤发了出来,青紫一片,看着严重,实际已缓和很多。

    第三天,在她的要求下,只留下了一位护士帮助换药,也可以在二楼随便走走了,她一出门,就先得了那狗子的喜欢。

    本来家里那只鲁克,时不时探头探脑,一副我们很熟你忘了吗的表情。

    现在但凡阮颂只要一招手,它立刻摇头摆尾晃悠过去。

    过去不多久,就坐在地上,看一眼阮颂旁边柜子上的碗碟再看一眼她,再看一眼碟子再看一眼她。心思明火执仗、昭然若揭。

    那碟子里都每日换着新鲜的点心,味道的确很不错。

    韩其也住在陈家老宅,这两日愈发忙,大概是那雨夜后面的收尾事项很多,他回来也是偶尔待一下,很少上楼来,或者见她也只是点了个头,便自顾去了。

    只一天晚上,阮颂睡到半夜,忽然察觉房间里有人,她神经一瞬绷紧,动也不敢动。隔了很久,假装翻身,转向窗户那边,从模糊的倒影中看到了韩其的身影。

    他站在床位,手里拎着一串很长的东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阮颂有一瞬,屏住了呼吸……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这么僵持着再度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她在床头看到了一串很漂亮的海珠项链,就放在床头的一张帕子上,海珠颗颗圆润饱满,带着莹润的光,带上去绕两圈,正好遮住锁骨和脖上的一抹伤。

    阮颂摸着那项链,指尖微动。

    这日下午,宅子里的人都去了,阮颂因为昨晚没睡好,午睡又早了点,提前从午睡中醒来,鲁克和韩其都不在。东姐也没在。家里安静极了。

    外面阳光正好,她换了拖鞋缓缓走下楼去,几日没下地,只觉得浑身轻飘飘。

    照看的护士跟在她身后,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走一走。

    阳光照在身上,还有苍白的手背上,带着热烈的暖意,亮晶晶的,让人情绪也变得温软起来,她又背过身来,晒了晒后背,只仍觉得手心发冷。

    客厅里面的电话突兀响起来,没有人接,她惊了一下,转头看电话,铃声一阵一阵,响了很久,停了下来。

    但很快,又响了起来。

    阮颂想了想,走到电话旁。

    座机仍在响个不停,好像这里的人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

    阮颂伸手按住了话筒,然后接了过来,话筒那边的人好像愣了一下,没想到突然接了。

    阮颂:“喂,您好,这里是陈宅。”

    话筒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哦,是你啊,阿颂。”

    阮颂手指尖一瞬冰凉,她以为可能会是韩其,却没想到对面的人会是韩费凡。

    韩费凡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可真是小看你了。阿颂,没想到你这么有天赋,早知道你这么惹人喜欢,我就该听晚娜的话,先收了你。你现在厉害了,哄得我儿子团团转,和姚家反目,和他的叔伯反目,闹得还差点和我这个父亲翻脸。”

    阮颂没说话,也没挂电话。

    韩费凡没有得到想要的求饶或者道歉,声音更冷,夹杂着薄薄怒意,却又克制,笑了一声:“阿颂,我现在不会动你,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敢走……不,你最好庆幸在我死之前,我儿子对你还有兴趣。如果你以为那天的事情就受不了了,那我得告诉你,那是看在他是我弟弟份上,我给他的一份体面,至于你……”

    阮颂沉默的听着,手指死死握住话筒,外间的阳光照在身上,仍然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将那话筒连同她的手接到了耳边,男人微微低头,如同一个沉默的拥抱,他说:“父亲。”

    韩费凡愣了一下:“小七。”

    “刚刚送给您的礼物收到了吗?”他的声音醇和,随着说话的声音,半靠近的胸膛鼓点一般微动。

    韩费凡声音缓和不少,带着几分震惊,没想到财富来的如此迅速:“——没想到你真的能拿到乌林半个区的娱乐授权书。”

    韩其笑:“这是给您承诺的生日礼物,忘了吗?我说过会给您一个惊喜。”

    韩费凡也笑起来:“臭小子。准备了很久吧……也不枉我给你打配合。你这个脑子,倒是很有我当年的样子。”

    韩其笑道:“按照规矩,您也要给我一个回礼。”

    韩费凡笑:“可以,你上次说过的,想要玉石那两个公司的裁定权,这件事……”

    韩其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一个人。”

    韩费凡的笑意从声音里缓缓消失:“你想好了?”

    韩其低头,那被握在手心的手依旧冰冷,温顺挨着脸颊凉凉的像泉水浸出的玉石,她的长发拢在他身前,层层叠叠,温暖蓬松。

    他说:“我想好了。”

    韩费凡道:“没出息。算了,只此一次——”但他声音并没有真正的懊恼,反而显出几分隐隐的轻松。说到底,韩其的手腕实在太过凌厉暴力,几乎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割裂了原本根深蒂固的姚家,同时对于涉及阮颂事宜的袁六几人的亲信都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打击,直接动到了他的盘子里。

    在此过程中的纵横和人心拿捏,让韩费凡也感到了一丝恐惧。

    而在韩其带走阮颂的那晚,同时处置了韩费凡两个心腹的手下。本以为韩其是故意借题发挥,但现在看来韩其的确是为了一个女人,以至于现在头脑发昏还放弃唾手可得的两只“金母鸡”,韩费凡便又觉得,就算韩其真的有一副好脑子,但……也不过如此。

    到底太年轻啊,须知再漂亮的女人,就是年轻的征服欲,玩玩也就腻了。而下蛋的金鸡和财富在,就永远不会缺漂亮的女人。

    电话挂掉了,嘟嘟的忙音中,韩其的手没有松,他很自然将她的手翻转过来,握在手心,小小的手冰凉,他一手伸出,将她微微一抱,坐上了桌角一小块地方,然后去看她的脸和额头的伤愈合情况。

    “怎么了?”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唇。

    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面藏着潋滟的光,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小七爷,您为什么要帮我?”

    韩其笑,说:“人获得财富和权力是为了自己舒服,想要的东西都拿不到手上,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

    他看着她微咬了唇,目光渐渐幽深,手指捏起她的下巴:“所以,你想想,我帮你是为了什么呢?”

    鲁克吭哧吭哧不知从外面哪里跑回来,摇头摆尾,想要扑倒韩其身上,又不太敢的样子。只汪汪叫了两声。

    阮颂乖巧的脸上露出好像明白的神色:“哦,是做一只听话的狗吗?”

    他的手指猛然用力,疼得她微微皱起小巧的鼻子。韩其年轻的脸上现出薄薄的戾气:“小笨蛋,要做我的狗,得绝育。”

    他说罢,低头吻了下去。

    阮颂下意识后退,腿僵靠在桌边,他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便在这样亲昵的时刻,他黑沉沉的眼睛仍看着她,午后的阳光落在半开的窗外,混着燥热的风吹进来,反反复复。

    光影落在她的侧脸上,明灭分明,她长长的轻颤的睫毛在眼睑落下密密的阴影。

    终于,她似乎承受不住一般,手伸了出来抵在他胸前,试图想要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得到一口喘息。

    但下一刻,她两只手都落在了他手里,几乎惩罚性的,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他的侵占更加猛烈,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脸颊红的如同娇艳的花。

    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了喘不过气的她,伸出拇指,擦过她的唇。

    又低头在她唇角啄了啄,低低的声音如同鼓点。

    “躲什么?”他说,“你说过,会很听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过的话,那可就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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