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无一是你
两位老人家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又是和颜悦色，满脸笑意的看着囡囡。
老先生和声细语道：“小囡囡要不要吃水果呀？爷爷给你削，好不好？”
坐在妈妈大腿上的囡囡眨巴着眼角摇着头，笑嘻嘻道：“谢谢爷爷，我现在好饱的。”
老先生还是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抱着孩子，慢慢的削起了苹果，只是刚才挂在脸上的笑容，在低头的那一刻就逐渐消退了。
老妪望了眼一旁的老伴，转头对赵兰芝笑道：“你们先坐哈，我去洗下碗筷。”
赵兰芝笑着点了点头，“阿姨您忙您的，需要我帮忙吗？”
老妪连忙推着手道：“不用不用，你们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干家务活的。”
赵兰芝也不过多客气，不然就让主人家为难了，她笑道：“阿姨需要帮忙的话，喊我一声就行了。”
老妪笑着点了点头，“不用不用……”
她就这么徐徐走向厨房，转身进门，将滑动的厨房门轻轻关上，虽然为了不发出大的声响故意没关的那么严实，但客厅里只有削苹果的声音，关门的声音便也听的一清二楚。
老妪把水龙头打开后，就任由水哗啦啦的流着，因为水槽里根本就没有碗筷。
她双手撑在水槽边上，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
房间内，李晟进了房间后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床头的结婚照，照片里的男子虽然说不上玉树临风，但怎么也可以说是相貌堂堂，面部轮廓鲜明，年轻的时候应该当得起一句“靓仔”。
空气久久凝滞……
成建军终于按捺不住，疑惑道：“嫂子不是有东西交给我吗？我没听强哥说过啊！”
“姚强怎么跟你交代的？”女子语气极为平淡，宛如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成建军心中一凛，强颜笑道：“嫂子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他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所以他肯定不会大方承认姚强已经离世，他是来认干女儿的。
“他本事不大，胆子也小，但有一点好，疼我，顾家，孝敬长辈，所以我爸妈都很喜欢他，即便他从小是个孤儿，什么都没有，我爸妈也愿意把我放心的交给他！”
“从上次打电话回家，已经过去了八天十七个小时！
他从来没有这么久不给家里通过电话！”
女子依旧极其平淡。
可就是这些话，仿佛一柄柄锥心的刺，让成建军冷汗直流，心如刀绞。
“他这次应该是执行很危险的任务吧？”
成建军沉默不语，就这么望着女子的背影，而她，也始终抬头望着床头墙上的婚纱照。
“不用那么为难，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我知道你们根本不是什么顺路来的，我不知道姚强有没有对你说过，他在警校的时候，真的很厉害的！”
“嫂子……”成建军终于没再忍住，哽咽道。
“他还能回来吗？！”李晟微微转头，看到满脸泪水的成建军后，她包含泪水的眼眶终于决堤。
她深呼吸一口气，“他勇敢吗？！”
成建军噗通一声，直接跪下，额头磕在地上，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他仍旧控制着声音，就这么抽泣着。
但客厅的众人也是听到了这一声清脆的跪地声的，削苹果的老先生一个激灵，将拇指划出一道口子。
囡囡突然从赵兰芝腿上滑落而下，来到老先生旁边，嘟着嘴轻轻帮他吹着冒着血的指头。
老先生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失了神。
有红变黄的苹果，像是再次披上一件红色的外衣般，被老者紧紧握在手中。
“爷爷，您流血了，妈妈说受伤了要赶快包扎处理，不然容易感染细菌的。”
老者放下手中的刀，轻轻将小女孩搂在怀里，本来一直在眼中打转的泪珠也顺势滑落。
他淡淡道：“是啊，流血了！”
赵兰芝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像是被什么揪着一般，难受的只得撇过头去。
厨房内，依旧是哗啦啦的水流声，只是水槽前的老妪早已瘫软在地，靠着灶台，泣不成声。
李泰起身，从兜里拿出一盒烟，肩膀一高一低独自走向阳台，他点了一根，朝着窗外吐出一条长长的烟雾。
以前的他把那柄长刀当作拐杖，让他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而如今失去了那根拐杖的他，也逐渐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了。
很多痛其实并没有那么长久，只是有时候我们揪着那点痛不放手罢了。
与自己和解，并不是沉默退缩，而是放过自己，放下过去，以更好的姿态去昂首阔步。
“老头子，你说的很对，这个世界真的很好！
所以，我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
房间内，李晟坐在床边，视线就这么从跪在地上的成建军身上望过，她眼里仿佛没有任何东西，瞳孔缓散，没有丝毫聚焦。
抽泣的地板上满是鼻涕咽泪的成建军终于开口。
“强哥很勇敢，因为他，我们活了下来，因为他，还有很多人都活了下来！”
李晟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她缓缓低头，望着缓缓抬头的成建军，嘴角微笑道：“那就好！”
“你知道吗？你强哥可能在你们看来，他胆子小，怕死，但是他以前可是好胜心很强的，那时候我问他，你明明胆子那么小，怎么那么喜欢装？
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女子嘴角依旧笑意盈盈，宛如热恋中提起恋人的女子，那般憧憬，热烈。
成建军看到这样的李晟，越发心中担忧。
因为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刚知道爱人去世的女子，这样的人要么内心极强，强到令人发指，心底发怵，要么就是情绪已经绷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昏厥过去。
虽然很多失恋的人总说痛彻心扉，但真正经历心痛的人才会懂，那样的痛，恨不得将手伸进心脏整个捏住。
女子笑了笑，仿佛想到了极其开心的事情，“他说他就是好胜，争强好胜，真强好晟！”
成建军听着女子说了两遍“争强好胜”，心里已经开始担忧，他询问道：“嫂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莹莹还小，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女子只是忘了他一眼变挪开视线，“先有真强好晟，然后才有莹。
所以你放心，哪怕强没了，晟还是会替强好好照固莹的！”
成建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般“哇哇”的哭声从房间传出，客厅里的老先生也是抱着小女孩抽咽。
囡囡有些莫名其妙的扭头望了眼妈妈，赵兰芝给了她一个眼泪肆意流淌的笑脸，囡囡也开始莫名的伤感起来，拍着老先生的后背，道：
“爷爷不哭，爷爷不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