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悔不当初
亦真独自坐在屋里,深深的夜色中只有桌前一盏烛火幽幽亮着,四周静的让人发冷。
俞宸还没有回来。
她坐的耐不住,披起衣裳对玉雪道:“取灯来。”
玉雪没心没肺的问她:“这么晚娘子去哪里?”
她瞪玉雪道:“你说呢,要不是你不小心!罢了……”
玉雪又哭哭啼啼,提着灯跟着她出来。
亦真来到书房院外,对她道:“你回去吧。”
玉雪嘀咕道:“可是这么晚,待会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亦真只得又耐心对她道:“我有事会找别人的,不必惦记。”
玉雪这才抹着眼泪离开,亦真见此处没旁人了,走上台阶站在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可明明方才还是亮的,她一敲门屋里光便灭了。
亦真一愣,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她想到他会让她回去或者和她闹,没想到他会这样冷漠的招数对她。
她虽然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可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在他这吃过这么难堪的闭门羹。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何都是难堪。
踌躇片刻还是拉不下脸再说什么,低声叹了口气便打算回去,却忽见眼前房门大开,俞宸站在了她眼前,他身后屋子里一片沉寂黑色,看的人浑身发冷。
她柔声开口,鲜少有的求饶语气:“子阑,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去。”
俞宸转身进屋,又重新点起灯来,道:“不回不是正合你意,省的让你厌恶。”
亦真进屋关上门,上前抱住他解释道:“我没有。”
俞宸拉开她严厉道:“没有吗?你又去拿药是在常氏伤了我之后,你一面和我道歉哄着我,一面还在打心里抗拒与我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是吗?所以哪怕直到现在,你对我都只是因愧疚才逼自己在我身边?”
亦真落泪看他:“就算那次是我误会你,可真正伤你的还是常氏和俞老爷,我是有愧疚,可若是只有愧疚的话,也不至于搭上终身去补偿。”
俞宸气的摇头,冷笑问她:“那你是为什么,你别告诉我是因为那个药太贵,你已经付过钱了不吃白不吃。”
亦真只觉百口莫辩,可还是只得又解释:“后来我真的没吃了……虽你不信,但真的是因为先前付过钱,玉雪去为我拿枇杷露那人就把药给了玉雪,玉雪顺手拿回来而已……玉雪当时都不记得是什么了,顺手放了起来。”
俞宸虽然知道玉雪不是做不出这种蠢事,但亦真有此行径本是就足够让他恼火,并不只是因为什么之前之后,如今非抓着时间说不过是得理不饶人。
“你怎么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必与我说。”
亦真抱住他的腰,在他背后道:“我之前是心里别扭,可后来我没有骗你。”
俞宸低头看了一眼又马上扭过头去,竟是不为所动,亦真实在承受不住这种羞耻,狼狈仓皇的便要离开。
俞宸突然拉住她,却看也不看她,用衣服将她裹起来抱回卧房,可将她放到床上一言未发便离开了。
亦真从来没在他这丢过这么大的脸,受过这么大的难堪,脸埋在枕头里边哭边想管他什么对错,明天便直接搬出去再也不见他了。
她这一边生气一边哭,哭着哭着突然又觉得腹中难受,可大晚上也不想惊动人,觉得不严重便想先忍一忍。可身上不舒坦心里便更难受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那两个大夫竟然同时说她有孕,她心想可能是误服姨娘下的药才会腹痛,不过都是自己瞎猜并不确定,明天还是再找大夫来问问。
可第二天起来不疼了就把这件事忘了。之前许久不回家,家里也有没完的事等着她料理,忙到了天擦黑,许娘瞧她脸色不大好,在旁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不舒坦的?”
亦真想了想,道:“是有些,不过现下还好,明日再说吧。”
晚上俞宸更是面都没露,比昨天更晚的时候,亦真只得又端着茶在他门口道:“子阑,你可吃过饭了?我给你泡了茶来,让我进去好不好?”
里面的人不应声,亦真绞尽脑汁想以前怎么哄他最有用,可如今他软硬不吃她也没办法,想了想又对他道:“你不要我可走了,茶放在这,你若是想要,自己来取。”
亦真放下茶盘,在门边站着,果然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门吱呀打开,亦真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问他:“你是不想喝茶还是不想见我,若是不想喝茶,下次我换别的来。若是不想见我,我下次让别人送茶来。”
俞宸拉开她手道:“都不想。”
说完转身回屋关起了门。亦真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般,可心想再拖着也没完,又上前去拍门道:“你不想见我,我以后都不来了。”
果然俞宸又打开门,只扔了句:“随你。”
亦真点点头,收起眼泪转身离开,对他道:“茶还没凉,不要因我白费了。”
俞宸看她这样就走了,心里想留,可又赌气想,她每次哄他都只是需要哄他,因为她理亏,不哄她心里内疚,是做错事要道歉,而不是心里怕失去他而挽留。
又过了一夜,亦真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去讨他的嫌。从床上起来坐在梳妆时忽然又肚子有些疼,才想起来说要请大夫还没去,便叫道:“玉雪,你来。”
玉雪匆匆进来道:“娘子……”可话还没问完便见亦真在妆台旁身子一歪就要倒。
玉雪吓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还好她脑袋不灵光手还挺快,一把抱住了亦真。纤雨和许妈妈也匆忙跑进来把她扶在榻上,纤雨便又跑出去请大夫。
玉雪听许妈妈的话赶忙跑去找俞宸。
俞宸正才穿好官服,玉雪急匆匆跑过来哭道:“官人,娘子不好了!”
俞宸气的差点抬手就要抽她,骂道:“大早上满口胡言什么!还不自己掌嘴!”
玉雪也顾不上,对他道:“待会儿再罚我,娘子真生病!晕倒了。”
俞宸吓得脸色煞白急匆匆就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却忽然住了脚,回头问玉雪:“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她耍花招故意让你这么说,想让我去看她。”
玉雪急道:“什么招啊是真的晕了!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再不去大夫都要看完了。”
俞宸边跑过去边还气的骂她,可一进屋便见亦真脸色十分不好的躺在榻上,心里像塌了似的。
亦真虽也是个姑娘家,可并不常生病,他头回见亦真这样。还好人还醒着,他赶忙上前握住亦真的手,坐在床边见屋里一屋子人围着气的骂道:“她不舒服你们都看不见!要等晕倒才知道请大夫!”
许娘赶忙过去道:“奴的错,昨看娘子脸色不好,和娘子提了句,娘子说今日瞧一瞧的,哪知还不等大夫来就……”
俞宸小心回头摸一摸她的脸,却被亦真扭脸躲开了,可他又不是大夫,哪里能看出什么毛病,再心急也没办法。
直到一会儿大夫来,他松开亦真的手站在一旁,见大夫闭目把脉把他在旁边紧张的直喘气。
见大夫面色深沉他忽然想到,他虽不是大霍氏生的,可亦真实打实是姨母的女儿母亲的外甥女,她们姊妹身体都不好,那亦真……?
一想到此他立时心揪成一团,赶忙过去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大夫收回手,道:“夫人没有大碍,只是因有孕有些气血不足,留意补一补就是。”
俞宸瞪大眼问道:“有孕?”
亦真也惊的坐了起来。
大夫也惊讶道:“原来大人竟还不知吗?”
俞宸实在疑惑担忧,对大夫道:“有没有可能是误服了什么药,所以脉象如有孕一般?”
大夫尴尬的小心道:“可这不是您的正室夫人吗,何以要用这种手段……”
俞宸赶忙解释道:“您不要误会,怕的是是偶然误服。”
大夫一头雾水,谁没事放那个在身边,不过后宅里也有些人有莫名的手段,他也不好多问,便道:“请问可能误服是在何时。”
俞宸道:“大半月前。”
大夫笑道:“官人,就是有那种药服下最多也就一两天的药效,大半月前便是真误食,怎么可能现在还有作用。如此娘子绝对是真真有孕,且都两个多月了。”
俞宸一听,两个多月,那岂不是很久以前就怀的……
他想了想又追问:“可上个月我夫人还因行经时贪凉而致腹痛,怎会有孕这么久。”
大夫想了想道:“官人,看样子您和夫人成亲没多久,之前并无子女?便是有孕,因贪凉或其他,都可能导致有此症状,若是日子相仿,便可能认作行经有异。官人若还不信,尽可找其他大夫来看,抑或再等两月,夫人便可见显怀,这总是假不了的。”
俞宸赶忙道:“不是不信,只是怕有其他不妥,耽误了诊治。请大夫再仔细看看?”
大夫心想,这是和夫人多不好,有了孩子把这大人愁成这样,几次三番还不想承认。
大夫又认真把脉,道:“没有不妥,官人放心吧,夫人身体也没有太大问题,好好将养就是。”
俞宸好歹松一口气,既然不是病就好得多。可送走大夫才突然恍悟,刚才尽担心了,他们竟有了孩子了!
他赶紧回到床前,却看亦真背对他翻过身去,他赶忙上去坐在她床边道:“亦真,可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亦真摆开他的手把被子拉了起来。
他赶忙将亦真搂过来,见亦真委屈模样,心想这回完蛋了。
亦真闷声道:“你别碰我,说好的随我,你放开。”
俞宸小心翼翼在旁问她:“还有没有哪处不舒服?”
“有没有与你何干,你若是关心你的孩子,去问大夫不就知道他好不好了。”
俞宸心想在朝堂上他都从来没这样理屈词穷过,可一对着亦真就没办法了。
亦真推开他披起外衣坐起,对玉雪道:“去把马车叫来。”
又转头对纤雨道:“带上些随手用的东西先装起来放车上去,其他等我离开后你慢慢打点。”
俞宸赶忙去瞪纤雨让她出去,纤雨却不是玉雪,心里有主意,不理他真去帮亦真收拾东西。
俞宸拦都不敢拦,在旁道:“亦真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敢和你发脾气,不该和你执拗,你先别走,方才还头晕了,一会儿颠簸了怎么办?”
亦真下床来恼道:“伤不着你的孩子就是了,其他不用你管。更何况伤也就伤了,自有的是人愿意给俞寺卿生孩子。”
俞宸追过去道:“我不是担心孩子是担心你。”
亦真看他冷笑道:“那昨日还那般对我,大夫说完就又这般,这话实在不能让人信服。”
俞宸忍不住道:“那你昨天还对我服软,今天就要走呢。”
亦真气道:“因为我证明了我的清白!”
俞宸道:“什么清白?”
亦真道:“后来我没……没骗你。”
俞宸抱住她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但我并不是在乎什么药,也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就只是觉得你瞒着我吃是又厌恶我又怕我才不得不为。”
“我就只在乎你心里到底对我如何。”
亦真气的又推开他:“不如何,你放开我。”
现下俞宸不敢和她来硬的怕她动气,只好真的放开她。
纤雨过来道:“娘子,都收拾妥当了。”
亦真满意道:“好纤雨,剩下的你找几个人慢慢收拾,过两天派人来取。”
亦真穿上披风扶着纤雨就出门,上了马车,车夫却看着俞宸不敢动,俞宸比比划划对车夫小声道:“和娘子说车坏了。”
却正好看到亦真拉开帘子看向这边,俞宸赶忙道:“亦真,你要去何处,有什么话在家里说岂不更好。”
亦真对车夫道:“阿伯,去白石街冯府。”
车夫虽点头,却还是不敢动,为难的看着俞宸,俞宸只得闭眼扶额,对车夫做了个去的手势。
车夫得了他的首肯赶车离开,侍从站在旁边一声不敢出。
俞宸回头看见他缩头缩脑,气道:“牵马来呀!”
侍从在旁道:“官人,您今天还去不去大理寺。”
俞宸气道:“去什么去,再去我就不用回来了。”
侍从道:“可今天有要事,谢指挥使送来那几个探子还没审呢。”
俞宸烦的头晕,得,都怪他自己,他昨天要是让她进屋,或者更早就在她服软时顺水推舟,哪里还有今天的事。果然,他就是自作自受。
“把官服收拾起来去大理寺。你去派人和娘子说我今天不去大理寺就要革职杀头,说的越严重越好,去吧。”俞宸上马道。
想了想又嘱咐:“找个稳妥的人去那里看顾些,要是有什么事便立刻来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