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金屋娇 > 第24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下

第24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下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到了亦真和姑姑离开这一晚,他等在亦真院外,亦真把攸宁送回去,看到俞宸站在门外。

    亦真神色不好,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与他道:“宸儿可吃过饭了?再过不久就要考试,不要太疲惫了。”

    他忽然一把拉住亦真袖子,玉雪要上前,亦真对她摇摇头,玉雪便站远些,俞宸央求她:“阿姐,你别和他走行不行。”

    亦真淡淡勉强笑了笑,却落泪道:“自然不行。我走后不能常回来,你和攸宁,要好好的。”

    俞宸松开手,亦真转头进屋,又驻足回头对他道:“宸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吃阿姐的送行酒。”

    俞宸看着她进屋却没离开,在她院外站了一夜,流了一夜的眼泪,可他除了难过什么办法都没有。天亮了,他也想通了,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接受,因为他不能不忍耐没有法子不接受。

    一大早刘娘子瞧见他,塞了件浅雪青色的锦袍给他换上,他又来到亦真屋里送她。

    虽只是离京的日子,但周家在金陵办不成婚礼了,便也非要把这送行做的热热闹闹。

    亦真穿着织锦礼服,画着平时鲜少上的艳丽妆容,如此的娇美动人,却是要与他分别同别人在一起了。

    俞宸平时极少穿这样鲜亮颜色,亦真瞧见他笑了笑道:“宸儿也长大了,已经是俊俏少年郎了。”

    俞宸红着眼睛问亦真:“阿姐觉得好看吗?”

    亦真含泪看看他又看看攸宁道:“自然是好看的。”

    攸宁虽舍不得她,但不比他们俩各怀心思,就只是因为亦真离开而舍不得而已。

    亦真弯起嘴角笑,却滚下一滴泪来,俞宸想要上前替她拭去,可他连这资格也没有。他在心里想了千万遍想拉着她什么也不管离开这里,可他终究不是这样不顾头尾的人,便是他不在乎名声一辈子不要功名,难道亦真要顶着私奔的名声?

    外头的人再三催促,亦真不得不拿起扇子起身,送亲本该由哥哥来,可亦真虽有哥哥却都已成家且又不亲近,便早两日说好由攸宁来。

    攸宁含着泪过去要抬手扶着亦真,亦真正要把手放上去,俞宸却一下拉开攸宁自己握住了亦真的手,亦真一顿,来隔着扇子看他一眼,可他并没有转过来,只是低声道:“我来送阿姐。”

    亦真怕他多心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将手搭在他手上走出门去。

    走到了门口姑姑家人来了,可俞宸却握着她的手不放。

    亦真趁别人还没看见低声道:“宸儿?”

    俞宸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泪顺着下巴一滴滴落下。

    亦真虽不知他的真正的心思,可见他如此也是万分不舍,可事到如今什么也是无用,狠心抽出手转身上车,亦真放手之前的泪滴在他手上,烫的他四肢百骸都针扎一样疼。

    他站在原地,攸宁过来伏在他肩上哭,他眼睁睁看着车帘落下,只这一层帘幕,他和她就近乎永别了。

    可他或许还不知伤心并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从这一刻起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受。

    两人是亦真的亲弟,便也到了姑姑家吃送行酒,俞宸便独自坐在客席来。

    俞宸以前年纪小,亦真不许人引他喝酒,他也听亦真的话,虽好奇也不曾尝试,今日想起以前书上说一醉解千愁,便拿起酒杯闷了一口,却觉得一口下去酒顺着喉咙流进肠胃,灼的他五脏六腑都疼,苦的心都在颤。

    可借着酒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苦,肆无忌惮的落泪,而不是把那些苦楚都吞在口中藏在心里。

    周家还是有些故交,他们如今远去湘洲,来送行的也不算太少,桌上人越来越多,俞宸便顺手拿了一壶酒去了厅外。

    他捏着酒杯不住颤抖,此时方知世上没有比嫉恨更折磨人的,没有比酒更苦的。

    他又突然疯了似的,扔下酒杯要去找亦真带她回家,可他喝醉了酒路也认不清,在陌生的地方绕来绕去跌跌撞撞,跑不知何处,抬头四周的院子和墙,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茫茫一片,好像自己被孤零零扔到另一个世上。

    他失魂落魄从这里出去,也没有等其他人,自己骑马回了家。

    他回到家一边喝酒,一边蹲在院子里,把自己写了几箱字的纸都烧了。

    突然想起那老道士的话,果然他再强求,还是一场空。他仰头又灌了一口,泪便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衣襟上,夜里冷风一吹,火苗忽的起来,在他眼里恍惚摇曳。

    他顺势坐在地上,紧了紧衣襟,苦笑的想,他今日就算一夜不睡,也没有人来对他说:“宸儿怎么还不去休息。”

    攸宁第二天见他倒在屋门前的石阶上,赶忙叫人把他抬进屋,可这夜过后他一病不起。

    亦真这次是真正来告别了,可听说俞宸病了,马上来看他,俞宸一见她心里苦涩委屈一涌而至。

    亦真进门来,他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对她叫了声“阿姐。”

    亦真看着他一脸病容,坐在他床边忍不住落泪:“怎么说病就病了,是不是夜里又没有好好休息,宸儿也大了,该好好照顾自己……”

    她心疼的数落,俞宸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亦真一时伤心也有些忘了分寸,周殷南不耐烦和冯太元支应,便说来找亦真,他对这又不熟悉,知道亦真在这便也过来了,见亦真和一衣衫不整的半大小子说话便觉有些不高兴,进去便听那小子道:“阿姐,我都听你的,可你别走了陪陪我行不行?哪怕只留一天。”

    周殷南进来便道:“她又不是大夫,你让她留下做什么。”

    亦真心里不悦,可周殷南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她不愿当着俞宸的面与他争执起来,抹了抹眼泪解释道:“这是我弟弟。”

    周殷南道:“不是亲的那个吧。”

    亦真强忍下不快又解释:“和亲的也没什么差别。”

    俞宸却看也不看周殷南,更不肯理会。

    亦真不愿勉强他,对周殷南道:“宸儿自小内敛,出去吧。”

    周殷南比俞宸大的多,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轻蔑的哼一声先出去了。

    亦真便又安慰俞宸:“你定要好好休息,不许再任性。”

    俞宸一把拉住她袖子,哭着哀求道:“阿姐,求你别走,就今天别走行不行。”

    亦真落泪道:“宸儿,阿姐如今也是没办法。”

    俞宸一时嫉恨上头口不择言:“你就那么听他的话吗!”

    亦真心中本就苦涩,却不想平时懂事的俞宸对她这么说话,便也狠心道:“我不听他的话又能如何?你有本事就让我听你的话吧。”

    周殷南在外大声催促,亦真只得出门离开。

    这句话从此就像被亦真拿着匕首刻在了他心上,鲜血淋漓再也忘不掉。

    考试那日他也没能起来,反正今年考不考对他也没意义了,在床上看了半天的书,只当做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不过他并没一刻想要放弃,毕竟他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能赚到翻身机会。

    亦真临行那日他冒着大雪去渡口等了她一天,可那么多人他连她人影都没看清,回来病越发的重,差点就此过去,攸宁吓得在他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哭了好几天才见他好转起来。

    身体好起来以后他又开始用功读书,几乎住到书院里,连中秋新年这种节日也自己在书院里读书过去。

    他的老师也曾对他道:“子阑出身不俗,可对功名如何渴求到这种地步。”

    俞宸道:“老师定会觉得我太世俗太功利,但我也就是如此才能得到想要的。”

    今日听他背应照离人妆镜台,亦真晚上坐在妆台卸钗环时,还是忍不住问他,“上回从夹层拿出那诗经是?”

    俞宸搬着凳子坐在她旁边,别扭道:“那是当年想送你的生辰贺礼,可等不到你就要走了,我就偷偷藏在你的妆奁,想着做你的新婚贺礼吧。原本想抄一百首,还差了十一首,我又抄了十首,最后一天还差一首桃夭。可又突然小心眼不愿意把这首送给你和别人,便没有抄。”

    俞宸拿过那诗经递给亦真:“还好最后竟还是亲手送给你。”

    亦真接过来竟不知说什么,一页页翻过去,纸页带起的微风吹的她心都有些乱了。

    俞宸见她认真竟有有些不好意思了,起身又从她手中抽出来,道:“那时年纪小字不好。”

    亦真站起来照着镜子拆着耳坠,轻笑道:“如今你字好了,正好还欠着一首呢。”

    俞宸回身将她抱起,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低声缠绵道:“那这首桃夭是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