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有趣的是池叡并不是原主父亲的种,他是继母再婚时带来的,也得亏她手腕高明,竟能让她那脑子拎不清的父亲将他宠爱得无法无天。
甚至超过自己这个亲生血脉。
池叡对池白松的鄙夷有一部分来自母亲的灌输,也有一部分是他本就看不上这个唯唯诺诺的姐姐。
分明她才是体内流着府邸主人血脉的亲生女儿,却被自己这个外人爬在头上,连半点反抗之心都没有——池叡对她也许是有这么一丝怒其不争的想法的,但这点连善意都称不上的情绪,在池白松一次次软弱的摇尾乞怜后也烟消云散了。
尤其是她觉醒精神力后,从懦弱的废物变成了更加令人受不了的疯女人。
这让池叡对她的全部情感只剩下了憎恶。
他不掩恶意地看着池白松,质问她,哪怕他心里清楚对方还什么都没做,自己不过是在没事找事。
池白松表情微怔,她侧歪着头以古怪的目光投在池叡身上,细声细语地问道:“……那你认为我该出现在哪里呢?”
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逆来顺受,池叡没想到池白松会这么呛他一下。
池叡注视着半月未见的池白松——她看起来居然清减了些。
这同她嚣张跋扈的传闻不大符合。
池叡揣测她多半是在外装出脾气大的样子,而在无人之时又惴惴不安,心理压力不小,所以才瘦了。
外人只当池白松觉醒了异能后有了底气才性情大变,但池叡同她多年相处,对她的性子了若指掌。
给了机会也抓不住,确实是不中用的东西。
天降异能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他头上呢?他烦躁地想着,又多了几分攻击性。
池叡直接开启地图炮:“你一个人住就天天吃这些下等人爱吃的东西?”
池白松反问:“你觉得我在池家的时候过得比现在更好?”
“怎么不会?”池叡下意识道:“你知道我们家的食材都是专供的吧?在外面花钱都吃不到——”
池白松打断他,柔声问道:“那些食材进我肚子里了吗?”
池叡皱眉:“你他妈脑子坏了吧,你在胡说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吃……”
吃饭的饭字还未说出口,他骤然忆起一件事。
他们家餐桌上永远只有父母和他自己,上次和池白松在同一个餐桌上是什么时候?
他想不起来。
“是啊,我们上次在一起吃饭是多久之前的事?也许从来都没有过。”
池白松提醒道:“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
他在记忆中挑挑拣拣,很快找到了蛛丝马迹。
“母亲说是你不想见她。”他声音已经不复方才那般洪亮,气弱了几分,“要不是你耍性子,故意避开我们母子,父亲也不会冷落你……你怎么好意思现在反咬一口,说得像是我们不让你上餐桌!”
他知道母亲对池白松有些冷淡,但从未像影视剧里的恶毒后母那样折辱池白松,也未曾克扣过她什么。
池白松落到现在这样完全是她自己作的。
再说,但要不是她池白松先对母亲不敬,母亲又怎么会对她冷淡?!
池叡还记得母亲携自己上门时,池白松称病说自己身体不适一直没来见他们。
母亲当时刚刚嫁给父亲,续弦本就处境艰难,池白松的举动让母亲受了多少风言风语?
池白松眨眨眼:“池叡,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觉得这很正常,觉得沈姨和父亲的做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别想挑拨离间!分明是你自作自受!”池叡咬牙切齿道。
池叡被她连着呛了几次,不悦感连连攀升。
池白松却表情怡然,始终挂着笑容,她这气定神闲的姿态只叫池叡愈发烦躁。
“我听说沈姨怀孕了,替我向她说声恭喜。”
她话锋忽转,池叡一哽,随即反应过来——池白松是不是想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他如今也有不少家庭富有的朋友,池叡可是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阴私,池白松忽然提起母亲有孕肯定没好事!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在动什么歪心思!?”
池叡动静太大,惹得旁人驻足朝他们投来视线。
他嗓门虽大,脸皮却薄,于是狠狠瞪了面带笑容的池白松一眼:“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埋怨父亲母亲就算了,连还没出生的孩子你都要恨上?”
池白松故意咬重几个字,“这可是沈姨和我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他们一定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
池叡脑子里模模糊糊,似乎有什么念头闪过。
池叡:“你这不是废话?父母爱孩子天经地义……更何况这是他们头胎。”
池白松悠悠道:“对,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可不像我们,一个流着前妻的血,一个甚至半点没有我父亲的血脉。”
……头胎,二人的血脉。
池叡猛地醒神,凉意自咽喉上涌。
池白松把话掰碎了说,他就是再蠢也明白了——这孩子出生后,他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必定会大打折扣。
到那时候他还能像现在这般恣意潇洒、无忧无虑吗?
疑心一旦生起,大脑便会自动开始寻找证据。
池叡想到以前他但凡住校,母亲都会软磨硬泡让他别住校,让父亲找人来接他,简直是想和他寸步不离,青春期时他还因母亲过分黏他而有些生气。
如今母亲怀孕四个月,他便实打实的住校了四个月,她只字不提让他回家陪伴的事。
——她是不是在提防自己?
池叡咬着后槽牙,又听池白松继续说:
“你喜欢音乐、美术,他们便供你去学习,对你百依百顺,看起来是从未让你吃过半点苦头。”
“可这个年纪按理说也该了解些家中的事务了,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被允许踏入父亲的书房半步。”
“……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吧?”
池叡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同他差不多,平时只负责吃喝玩乐,对家里的事一概不清楚,他自然也从没想过这些。
现在池白松一提,才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母亲的权和钱全部来自于父亲,父亲对流着自己一半血液的池白松都能不闻不问,更何况自己这个纯粹的“外人”呢?!
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池白松?
他心烦意乱,大脑瘫软成一滩泥泞,就在此时,他的手忽然被池白松牵起。
池叡整个人都有几秒的宕机。
她的手指柔软,指尖带着丝丝凉意。
而唇间呼出的白气挡住了她忧色参半的表情,这让池叡感觉到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切。
池叡听见她用自前所未闻的腔调说道:“……池叡,我们是一样的。”
他回过神来,看见池白松用近乎怜悯的表情注视着他。
他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而恼羞成怒,直接挥开池白松的手,嚷嚷起来——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以为你是谁?!”
池白松眉梢微垂,她动了动唇,却一个字都没说。
池叡喉咙翻滚,一言未发。
他意识到池白松这逆来顺受的、可怜的模样头一次刺痛了他。
少顷,池白松才说道:“刚才的话你当我没说过吧,对不起,池叡。”
她又用轻若蚊音的声音补了一句:“……是啊,我们怎么会一样呢?”
池叡依然立在原地,僵持几秒后,他气势汹汹地转身离去了。
很快,池叡便在冷冽的夜风里冷静了头脑。
池白松说那些话,一定是有意图的。
——她是不是想依赖我?
这和她那软弱无能的性子相符合,而且她连朋友都没有,她还能找谁呢?
也许刚才那些话就已经让她鼓足勇气了。
想到池白松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烦躁起来。
池叡又走出几步,斟酌片刻后掏出终端了,给母亲发了条消息——
“学校放假,我要回来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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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白松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这里风太大,吹得她眼下干涩发疼。
擦拭的动作刚刚终止,就听见纪云追声音自身后响起。
“池小姐?”
纪云追一脸无辜,看上去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