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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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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物质守恒定律,有多少人事途顺利,就有多少人生活不顺。

    顾瑱早上在警察陪同下走出大门的照片,在同一天登上了新闻,标题是人人睹而义愤的公子哥丑闻。

    虽未指名,但语焉不详中却把该透露的个人信息公布的一清二楚,照片上打了码的部位只有眼睛上薄薄的一层马赛克,稍微有点看片经验的人就不会放在眼中,心中无、码自然明。

    撰写报导人:曹义明。

    小丑行径,顾瑱没把明摆了攻击他的新闻放在心上,这点诽谤连恶意中伤都算不上。

    等他一觉醒来,新闻头条就会被娱乐圈的八卦消息霸占榜首,人们对明星的私生活津津乐道,天下一片太平。

    没用浴缸,仅仅只是站在淋浴喷头下冲洗了一下,顾瑱被浴袍裹起来的身体就整个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中央,头也陷进枕头里。

    合上双眼,顾瑱讶异于自己竟然会感到如此的疲惫,他感觉意识向上飞去,脑中的明光消失,他冷不设防坠入睡意的陷阱。

    有人说,梦是现实的一种延伸。

    水弛缓的流动着,身体好像浸在一滩热水湾中,稍微动作一番,就会触碰到别人的身体。

    ‘我难不成是在公众浴池里泡着吗’脑中刚冒出类似念头,顾瑱感觉自己手被人拉住了,以脖子为轴,带动上方的脑袋右转,卫野的脸出现在另一侧的视野。

    他看着不太像十七岁的少年,还要小些,手也软乎乎的。

    顾瑱不喜欢跟人黏黏糊糊的靠在一起,他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使了一番力,却没抽动,卫野捏他捏的死紧。

    ‘顾瑱,’卫野靠过来,头枕着他的肩膀,声音委屈。

    ‘我好疼,你为什么不愿意看看我?’

    卫野是这种性格来的吗?对旁人关心太少,顾瑱也只是短暂的感到了几秒钟的违和感,但是与否并不重要,旁人是旁人,他是他。

    下一秒,顾瑱就堪称冷酷的把卫野从身边推开了。

    ‘少自作多情,从我身边离开。’

    这次推的倒是轻松,同时他还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奇妙的现象。

    约七八岁大小的孩童手掌,在自己的手腕处链接着。当然,手腕也是八岁孩子般的粗细。

    ‘呜呜……’从右侧冒出的幼童哭声响彻耳膜。

    顾瑱看过去,刚刚被他推开的卫野背对着他,孩子般的肩膀颤抖着。

    顾瑱后悔刚才对他那么冷漠了,虽然他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并非仇敌,要自己忍耐一下孩子的撒娇也未尝不可。顾瑱心软了,用他小而软的手掌推了推卫野背对他的肩膀,对他而言,这是道歉的旗帜。

    哭声停止了。

    顾瑱松了口气,能这么好哄最好不过了。

    他抓着卫野的肩膀,把他翻过来,‘不要闹脾气了,’他拿出长者的宽容来,用儿童的细嫩嗓音说,‘我们和好吧。’

    卫野嗯了一声,慢慢转过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不断往外冒血的黑窟窿,血流成瀑,积攒在身下,成了一汪热泉水,偎贴的保持着身体的热度。

    顾瑱按在对方肩膀的手僵住了,他看到卫野对他伸手,凑近,然后肩膀刺痛,‘这次轮换到你了。’他听见对方如此对他耳语。

    心脏剧烈加速,顾瑱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身体燥热不已,他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一下落到了他腰附近层叠积攒,然后他拿来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润干热的喉咙,体内的燥热缓缓退去,汗珠沿着颈侧的皮肤从他敞怀的胸膛滑下。

    他拾起洗澡前跟衣服一起抛到地上的手机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一刻。

    睡衣被汗洇透了,兴许是头发没擦干就睡了的原因,他太阳穴附近一跳一跳的疼。手机没任何未接来电、未读信息的提醒,这很好,意味着他大哥或者唐决明都没给他找事做。

    不过——

    顾瑱的手指划过日程表,从月初开始,调查公司就完全没再接到新生意了。他拉下嘴角,仔细的检查了邮件信箱和社交软件,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任何生意委托。

    完蛋了,这家调查公司要倒闭了——这是他检查完所有线上接活的通道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幸好,作为公司办公场所的这间公寓的所有权挂在他的名下,不需要额外交房租,所以就算偶尔一两个月完全没生意,他也不会沦落到街上喝西北风的窘态。

    除此之外,仍有好消息。

    一觉醒来,什么富二代锒铛入狱的新闻就如过眼云烟,现在的头条是爆炸性新闻:当红艺人江一卓急流勇退,决意退圈息影。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疑似得罪金主,正当红却被踢出娱乐圈。

    配图是在记者发布会上,灰西装高挑男子的正面特写。

    顾瑱对花边新闻并不感兴趣,但他手指不小心点到了屏幕,既然页面打开了,他就顺便看看那个急流勇退的倒霉鬼长相。

    气质跟西装类制服相配,哪怕坐着,都比旁边的人显得高,仔细来看嘛,是对方身材比例够好,视觉上显的修俐落,单是站在人群里,就显的比旁人白些、瘦些、身姿优美些。

    可惜了,明明很有明星范的。

    江一卓脸上微笑的神情不变,在警卫护送下,离开发布会现场,回到公司配给的保姆车上。

    在他走过去的后面,刚刚无心失言的女孩被同伴用力拽了一下,她抱歉的耸耸肩,她只是陪朋友来的路人而已。但注意力转回同伴身上时,女孩惊讶于同伴泪盈于框的表现,她的手被对方拽的生疼,刚要抗议,就见同伴用袖子吸掉眼泪,然后将手聚拢在嘴边:

    “哥哥,不要走!”

    “守护最好的哥哥!”

    “啄木鸟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女孩们不甘心落于人后,在最初有人带头高喊之后,后面就乱了套了,接二连三有人边大喊着挽留的话语,试图突破警卫的防线靠近江一卓的所在。

    “赶紧开车。”姜戈本来还想留点温情的告别时间给自己带出来的这位艺人,但还是安全最重要。

    “你、真决定以后再也不上电视了?”虽然记者会都开完了,但姜戈还是想从江一卓口中再确认一次,万一呢,他认真的思考着这种可能性,如果江一卓现在要是反悔了,说想留下来,那他立马让司机掉头,去找还留在会场里的那些记者撤稿子。

    “嗯,都决定好了。”

    “那这几年你可就白干了,光是违约金就够你……”姜戈说到一半停住嘴,违约金这事当事人肯定比旁人心里更有数。

    经纪人本该是比谁都要靠近明星的存在,可事出突然,江一卓要退圈这事,就连姜戈也是突然被通知。好像江一卓直接去找的管理层,已经把这事敲定了,跟公司也达成了和解,这些本来都该是姜戈的活儿,可全被他一人包揽了。

    江一卓艺人生涯中从没跟他红过脸,可临到别了,姜戈心里却窝起了疙瘩。艺人要退圈这件事,他不是从艺人口中听到,还是被公司上头的人临时告知,就跟要离婚的男子,临到末了才从邻居口中听到你老婆早有打算踹掉你的打算。

    他忍不住狐疑的想到,江一卓不会是不满公司对他的压榨,一并厌弃了他这个经纪人,打算接着退圈名头闹一把,自己重开工作室搞小动作吧,越想姜戈是越坐立不安。

    “那,一卓,你和我一起这么多年,我自认为没有任何亏待你的,跟哥说,你真是打算退圈,再也不复出了?”姜戈试探的问道。

    “你多心了,姜哥。刘路,我不回公司了,下个路口放下我吧。”刘路是他的司机兼职助理。

    司机从后车窗偷窥着后排姜戈的脸色,姜戈无可奈何,对着司机点点头。

    到了下个路口,刘路在街边停下车。江一卓跟他们在这里就分别了。

    “一卓……”

    姜戈还有些不舍,但江一卓走的干脆利落。

    “姜哥?”司机刘路依然看姜戈脸色决定下一步干什么。

    姜戈目送江一卓的身影远去,拐过街角消失,然后说,“捂了三年,就算是根木头也该捂热了,你看看,他竟然直接走了,头都不回。”刘路眼观鼻鼻观心,一向看姜戈脸色过活的他低着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像公司那样把人当牲口似的那么使唤,还能产生留恋之情,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得多严重。

    江一卓快步走过街角,在一根蓝色的灯柱下面停下脚步,那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捷豹。他用一根手指钩出裤子口袋里的车钥匙,按下开锁健,车灯闪了两下。

    这辆车是顾先生送他的代步工具,江一卓喜欢这辆车的品牌名字,会让他联想到灰色皮毛、有着优雅知性眼神的小猫咪。

    解开束缚领口的那几枚扣子,江一卓把外套脱下抛到副驾驶座上,手转后视镜确认后面没人跟来后,他就一脚踩下油门,车疾驰而去。

    两小时后,将一卓驱车到了一家社会福利院前停下。

    福利院年久失修,牌子掉下来半别,现在上面挂着的只有利字的右半别身子和院字。八年前,福利院就彻底废弃了,这里再没有接收过新的小孩,但里面的人还没走干净,附近的居民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人活动的声音。

    福利院外面围着灰色的泥墙,内部的架势结构有点像北京那种四合院但只取其中两合,大门是不接电的手推铁门。

    江一卓在外头鸣笛两声,里面立马出来了人,可能本来就在附近呆着。铁门上咬合的螺丝生了锈,推起来嘎吱响,锈皮一触即碎,虽有些费力但大门到底是叫那人推开了一条能容汽车饰过的通道。

    福利院内没设停车场,江一卓把车子停在空地上,下车就看到给他开门的大金牙搓着手往他这走。

    大金牙当然是嘴里有颗金灿灿闪耀要的金牙,才得来的这么个诨号。他是在福利院废弃后,才搬来这里的,平日里一直在这看守大门,以防有小偷不长眼摸进来,也防里面的人出去。

    “大明星回来了。”大金牙冲江一卓咧嘴笑道,他因为素来抽烟的习惯,满口焦黄,一眼看过去,不仔细搜寻的话,根本分辨不出哪颗才是花了大价钱镶金的牙齿。

    “你不在时候,老头犯浑了好几次,都叫我拦下了。”大金牙边说边注意着江一卓脸上的神情。

    “博士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儿,地下室呗。”

    竖立在土地上的房子是一座l形连起来的三层小楼,江一卓向右走去,从较短那头的门进去。大金牙不知何故,没跟他一起行动,自己只是留在他那辆银灰色捷豹旁边等着他出来。

    走廊里只能听到江一卓一个人的脚步声,哒哒、哒哒……他打量着两侧的墙壁,墙皮大块的脱落,半掉不掉的坠在半空,裸露的电线铺过他的脚下,要是第一次来的话,很容易会被这些障碍物绊倒。

    地下室的入口就在前面,通向下面的门半掩着。

    江一卓推开门,铁门门轴生了锈,推起来嘎吱作响。博士不会在乎这点小事,也没有给门轴上油的意识,而外面那个人根本不想踏入这里,所以就任由蛛网和灰尘爬满这里的角角落落,江一卓用袖子捂住嘴,小心不让自己吸入灰尘。

    这里的设施自他离开后,一切都未变动。

    江一卓很快找到了与椅子几乎融为一体,在几台显示器屏幕前坐着的博士。

    深陷在椅子里的是个跟人皮骷髅没什么两样的老头,头发掉的精光,两只眼不知闭着还是睁着,只有一条缝,屏幕的荧光把老头的皮肤弄的蓝盈盈的,看着更渗人了。

    “博士。”江一卓凑过去,在老头耳边意图唤起他的意识,不过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凑的近了,方闻到腥臊闷臭的气味,考虑到博士这把子年龄,失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江一卓在博士耳边呼唤数次,对方都没有反应,胸口似乎也没有了起伏,大概率再也不会睁眼了。

    他叹了口气,直起身子,地下室里闷浊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此时,他不由得对地上面的大金牙产生了几分怨气,对方要是能进来看一下博士的情况的话,自己也不用白跑一趟了。

    恶臭、腐坏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这样也好,本来也不想我的蝴蝶碰到这种脏东西。”

    江一卓本只是自言自语,说完了就打算离开,可在他蝴蝶两字刚落音未定时,椅子上的博士就像被关键词激活的机器人那般开机了,臭气熏天的指骨突然苏醒,彷佛有自己意识般的抓住了江一卓的手腕。

    江一卓被吓了一跳。

    任谁都会被吓一跳的,在电压不稳,灯光一闪一闪的憋屈地下室里,原本认定为死亡的老头突然复活,然后被抓住了手这件事。

    江一卓只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用他一贯平静又开朗的声音跟椅子上的老人打招呼。

    “博士,您既然还活着就早点表态啊,我还以为您已经升天了,正打算去外面点火把这里烧掉呢。”

    “……蝴蝶……”老人嗫嚅的嘴里只会重复这两个字,他用浑浊的白色眼球直勾勾的盯着江一卓,干枯如钩爪的手把人手腕捏的死紧。

    “没想到博士您还记得我,我记得那时也是您为我输的血,我和131就并排躺在那边的床上。”江一卓用手指向地下室的一角,那里至今还保留着在这里用过的医疗器具,手术床平排挤在角落里,也跟这栋建筑的其他地方一样,表面被黑色污糟浸染,全身尽是锈斑或者霉菌。

    “……蝴蝶,飞……”

    “我知道,您一定很想念我在的时候吧,”江一卓把手搭在了老人紧握住他的手的手背上。

    “我帮您回到过去,取回青春吧,让时间回到您的手还能拿稳手术的的时候停住。”

    江一卓如此在老人耳边絮语,随着他的低喃,他自己的手背上突然裂开了条缝,一开始那条缝又细又长,只是窄窄的一道,但随着皮肤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扭动,那条缝被撑开向两侧扩张,然后从里面爬出来了一只灰褐色的蝴蝶。

    灰褐色是它在阳光下的色彩,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蝴蝶外侧的翅膀看起来与黑色无异。它站在江一卓手背上,合拢的翅膀打开,霎那间,黑色的翅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上面有繁复如叶脉般花纹的橙色薄翼。

    这是只双色翅膀的蝴蝶,一面是轻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灰褐色,一面是如暖灯般的橙色。

    蝴蝶飞了,忽闪着翅膀,从江一卓手背上翩迁而起,橙色的那面薄翼在途中散发着幽幽的荧光。

    老人浑浊的白色眼球睁开了,他看见橙色的光点朝他飞近,那是灯光的河流,星星点点,美不胜收,啊,近了,他看见一只蝴蝶……不,是他做梦看见一只蝴蝶,那蝴蝶正是梦中的自己,他看见了自己的梦。

    博士嘴角的皱纹慢慢舒展开了,安详爬上他的脸庞。

    “你看见什么了,博士?”江一卓此问并没想得到答案,从他身体里飞出来的这只蝴蝶是南美带毒的品种,从翅膀上落下去的鳞粉会释放一种神经毒素,通过皮肤伤口或者黏膜进入人体,在神经毒素发作过程中,会引起人脑中可以产生多巴胺的幻觉。

    “博士,升天时带着这么放松的表情离开,看样子你是做了好梦。那么,就此告别了。”

    十五分钟后,江一卓出现在福利院的空地上,手里拿着一枚打火机,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建筑入口都散发着浓郁的汽油味。

    大金牙识趣的没有问地下室的博士怎么样了之类的多余问题,随着打火机点燃的声音,一条火龙从江一卓脚下窜起,很快把眼前的这栋三层小楼尽数吞噬其中。

    “我们走吧,”江一卓跟大金牙说,“扫尾工作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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