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想变成金鱼。
朱雅冰头朝下悬在床边，两腿抬起搭在墙上，用脚趾撩拨上方悬挂的细带装饰。
黎烨坐在她下面的书桌前，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她想以无性别为主题设计一款夏装，领口做成什么形状好呢，她想弄的独特一点，黎烨一个劲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根本没听见朱雅冰叫她的声音。
“……该怎么好啊？”
黎烨反应慢了一拍，才意识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过于集中的大脑还停留在另一个空间，从现实世界传过来的声音，就像透过水面发出来似的模糊不清。
对了，干脆做成不规则形状，现如今大街上到处都充斥着圆领、v领的衣服，同样的形状看了十几年，早就厌的不行了。
“黎烨！听我说话嘛。”
“嗯？你有什么好主意吗？”黎烨还在想着未完成的服装，别人说什么也只被当成是有关服装的话题。
“还有十分钟录影就开始了，你打算翘掉首场录影吗，之后会被经纪人骂得，等她出院之后。”
对了，今天有《追梦人》节目首场录影，原定时间是在——黎烨看了眼表，就在八分钟之后。
惨了，迟到的话绝对会被骂的很惨。
“你怎么不早点说。”黎烨慌张的收拾了本子，未完成的设计稿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干脆抓在手里。
“快点从我床上下来，我们要用跑的过去了。”
“来～了～”朱雅冰拖着调子，手举过头顶抓住床板，然后腰部发力——黎烨目视她以堪比体操运动员的标准动作，从床上翻了下来，不由得感觉自己两肩好像也发酸起来。
真亏她那样动作居然不会导致肩膀脱臼，她身体的关节惊人的柔软。
“在镜头前最好不要这么做，”黎烨忍不住一再嘱咐，“公司给你定的人设可不是因为懒得爬下床，就做高难度体操秀技的笨蛋。”
“知道了，知道了，还剩下五分钟了哦。”
“糟了，快跑！”
两人拿出体育课上冲刺八百米的那股劲直冲摄影现场，平常不紧不慢走路过去的话，从宿舍到摄影现场要花二十分钟。
所以，尽管她们一路狂奔，但到达时，摄影机早就就位开拍了。幸运的是，她们的出场顺序靠后，一时还没轮得到她们。
候场室里人头耸动，工作人员忙不过来，一时没发现这两迟到的，竞叫她们悄咪咪的找了个角落坐下蒙混过去了。
“好险，还好没被发现。”朱雅冰坐下就猛喘气，还吐出舌头来，黎烨不由得又提醒她一次，“你是走可爱路线的，不要做这种不符合人设的事情。”
“现在又没在拍，有什么关系。”
开拍前还不找准自己的定位，你以为开拍后就能立马进入状态吗？黎烨忍住了涌到喉头的说教，自己又不是她父母，用不着一一管教她。
“把腿并好，不要晃，舌头也收回去。”
朱雅冰这次乖乖的照办了，因为这里人很多，一稍微做点不像样的动作，就会引来别人的视线。
在这种场合里失态的话，之后一定会被经纪人训的。
朱雅冰用手掩着口，打了个哈欠，“好无聊哦，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出场。”
满眼望去，排在室内等候的人里，素人跟受过训练的之间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跟第一季不同，这一季的参赛选手涵盖了各个领域有明星梦的人，连灵媒都有来参加，哇，她在围着水晶球跳舞，灵媒也想成为女明星吗？”
卫野站在场内最后排，在现场导演确认舞台装饰的时候，他的兴奋就按耐不住了。
“我还是第一次来节目现场看，亲眼看跟通过相机镜头观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瑱哥…瑱哥你表情一点都没变化呢。”
卫野在耳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顾瑱用手托着脸，自动过滤了耳边的杂音，他不明白这种节目有什么好看的。
台上的人上来又下去，有三位评委负责给她们打分，因为表演者的水平参差不齐，随着时间的进行，评委们的精神头明显的下降了好多。
“现场来看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折磨。”
“海选是这样的嘛，毕竟参赛员里还有很多没接受过表演训练的人，没实力的人在这里就会被刷掉，下一场表演就会好很多了，有舞台魅力的人会被集中起来进行比拼。”卫野担任了解说，给完全不关心娱乐节目的顾瑱解释这个节目有趣的地方。
“瑱哥，要有耐心。留下的人会在这个舞台上获得成长，观看青涩的未来之星慢慢找到自己的光芒，也是这个节目的魅力啊。”
简直是浪费时间。顾瑱闭上眼睛，不想再祸害自己的眼睛了。
唐决明发来的邮件里说，那封爆炸信是混在粉丝信里寄给力达娱乐公司未出道新人偶像朱雅冰的。
朱雅冰的经纪人说，外来的信和礼物会经过安检机器扫描后，再经人工检查内容，确定无害后才会交给收信人本人手里。
也即是说，八成是力达内部的人把这封本该过不了安检的爆炸信混入到粉丝信里的。
既然是内部的人，不可能不清楚公司安检的流程，那顾瑱由此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爆炸信本来就是冲着那位经纪人去的，跟那位还未出道的新人偶像完全没关系。
要查明发信人的身份，最好是从朱雅冰经纪人的身边关系开始着手，那个官迷刑警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看来这段时间，可以在岛上悠闲的虚度时间了。
第二场节目录影，是在一周后。
“明天好像剩下的幸运观众就会坐船来岛上现场观看了，这次选手进阶是全国自主投票，但幸运观众的选择票一票顶十票，那我跟瑱哥两个人加起来就有二十票，一天可以投一票，四十天就是八百票，瑱哥我们的力量不容小觑啊。”
顾瑱在床上翻了个身，拿枕头盖住耳朵，他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房间，在外地上学时也是在校外租高级公寓住，所以从没想过跟别人同居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卫野还在继续说，“能提前一周来看现场真是太幸运了，瑱哥你就是我的超人。”
“超人希望你现在能闭嘴。”
“哦，好的。”可没过一会儿，卫野又故态萌发。
“瑱哥，你说爆炸信那事已经解决了是真的吗，抓到人了吗？”
爆炸信那事只是让他有机会来岛上躲人的借口，这种事实没必要让卫野知道。这小子难得参进去了一件像是侦探电影里会发生的，跟抓小三相去甚远的案子，迷恋偶像养成之余，还不忘关注案情进展。
“抓人是警察的工作，他们又不向我一一汇报，我怎么知道。”顾瑱随便起了个话头转移卫野的注意力，“你想好给谁投票了？我的投票权随便你拿去用。”
“奥！？真的吗，瑱哥你人真好！我已经决定好投票给谁了，是我在岛上认识的朋友，人超有趣，你看这是那个女孩。”
卫野情绪高涨的翻出手机相册里保存的视频，是《追梦人》单独对每一位选手的采访切片。
视频里，采访者正在问话：这是从你的粉丝提问里随机抽取的问题，请问，朱小姐私下里穿什么款式花样的睡衣呢？
朱雅冰：我有很多睡裙，衣摆那里有很可爱的蕾丝边装饰，都是妈妈给我买的。
朱雅冰在镜头前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眼睛是中间圆两头尖的形状，脸上没表情时跟睁大眼睛呆滞的猫似的，看上去很好哄骗。
朱雅冰的采访就只有这两句话，卫野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切片哼哧哼哧的笑，顾瑱没搞懂笑点在哪里，难不成三年一代沟的事是真的。
卫野擦着眼角的泪，笑着说，“她私下的睡衣都是棉布卡通图案的，还是那种小学生看着都觉得幼稚的睡衣。”
顾瑱面上一片高深莫测，盯着卫野不说话，可他更加搞不懂卫野像表达什么了。
“本人是个单纯的笨蛋，却被人要求在镜头前表现成小恶魔系的可爱少女，不知道也就罢了，这种违和感让知道她本人的人很难不笑出来啊。”卫野捧腹说，顾瑱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从‘你在说什么’转换成了‘去看看脑子’。
偶像宅的世界真难懂。
《追梦人》的赛制是淘汰赛，上一场的初赛筛掉了不少蒙混过海选的酱油选手，从这里开始竞争就开始激烈了。
这次能被节目选中送去出道的只有三个人，而筛过一遍的选手还剩下七十五人。
顾瑱对选秀节目不感冒，在岛上无所事事的消磨时间，打第二场开始就可以看现场的幸运观众来了之后，宿舍的房间立马变得狭隘了。
顾瑱逃出那个人均占地面积过少的房间，出来喘口气，他完全没有去观看第二场节目录制的打算，就在岛上闲逛。
之前已经说过，这本来是个打算开发成度假村的小岛，占地面积并不大，整座岛屿溜一圈下来也就两个小时。
岛上风景不错，绿植成荫，还能眺望远处映着阳光光辉的水面。
顾瑱逛累了，就抄近路走去岛上的食堂。艺人对身材管理都十分严格，节目组的噱头是养成明星，找来的厨师做饭标准也是按照了艺人的那一套，低脂健康符合营养学，而且味道还不错。
还有三十分钟到饭点，从这里走过去也差不多了。
顾瑱走在一条用鹅卵石砌成的小道上，石头硌脚，顾瑱好几次都想干脆踩着旁边的花走算了。
“请止步！”突然半道里冲出来个人，冲顾瑱大喊，顾瑱内心吓了一跳，但现实并未跳起来。
冲出来的人是开车载他们过来的那个小哥，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姓张还是王来着，顾瑱忘了他叫什么了。
“前方是舞台更衣室，有选手还在里面换衣服，不能再往前走了。”司机小哥说。
原来顾瑱是不小心绕到舞台的后面来了，更衣室在一楼，难怪会在附近安排守卫阻止人过去。
未免惹上偷看的嫌疑，顾瑱干脆的把误会解释清楚，就打算绕道，可从司机小哥身后冉冉升起的烟雾拖延了他的脚步。
“那也是舞台表演的一部分？”
司机小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骤变，“着火了！”
司机小哥跟顾瑱两人匆匆跑到烟雾的下方，火舌从一楼的某个房间窗口飘出来，舔舐着周围的墙壁。
“那是什么房间，里面不会还有人吧？”顾瑱向司机小哥问道。
“里面…按位置看是选手更衣室，还没轮到出场的选手全从这里换装后，再去候场室等待……”司机小哥也拿不准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人在，他下意识靠前几步，想从窗户口张望室内有没有人影。
“慢着，”顾瑱想阻止他，但毕竟晚了一步。
风助火势，火焰吞吐着长长的舌头，从司机小哥脸前一扫而过，司机小哥和顾瑱两人都闻到了某种东西焦糊的气味。
司机小哥抬手摸了摸脸，眉毛干突突的，一摸一手渣。
“叫人来救火吧，火势太大了，就算有人在，发现着火的时候也该跑了。”
顾瑱说的不无道理，岛上其他人说不定还没发现这里的峻情，这附近都是树和草，一旦火势扩大到外面，后果不堪设想。
“这附近应该有应急用的灭火器，我去找找，顾先生麻烦你去通知大家这里的事。”
不多久，岛上的人都知道了火情的发生，跟一开始比起来，火灾处产生的浓烟滚滚直上天际。
为了选手、观众以及工作人员的安全，节目暂停了录制，大家全力集中于灭火。
以闻讯赶来的消防员们为主力，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火势被控制住，在漫延至周边的绿植之前就被扑灭。
“好端端的，怎么起火了呢？”现场的执行导演拿袖子擦汗，被烟熏火燎后的脸被袖口的烟灰蹭的灰一道黑一道的。
“我们每年的消防安全措施都做的很到位，火不可能无缘无故着起来，肯定是有人蓄意破坏。”这话是说给边上的消防员官兵听的。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打头阵进火灾区检查的消防员在房里高喊，“这发现个人！”
咯噔一下子，王胖导演的心从胸口直落入一口无底洞，他能感受到身旁的消防员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肃声开口，“请各位不要乱动，在原地稍作休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王胖导演的脑门上不住的有汗珠流下，他顾不上擦，揣揣不安的从焦黑的窗口往里探了一眼，没等他看到什么，一股子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飘了过来。
王胖导演憋住呼吸，这股子难闻的气味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他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焦糊味好严重，瑱哥，墙壁都融化了。”
“别乱碰，你没听刚才那人说里面有人死了吗，说不准哪儿就有尸油，这东西很难洗的。”
王胖导演回过神，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是那两个最早到来的幸运观众，他们的对话成功在王胖导演心里唤起了一种欲望。
呕吐的欲望。
王胖导演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闻见过刚才的那股气味了，这种独特焦灼又让人浑身不适的味道，经常在殡仪馆的火化室附近飘来飘去。
这是人体被烧焦的气味啊。这么说，他刚才是吸进去了带有骨灰和人体油脂的空气。
王胖导演胸口涌起一股冲动，这股冲动促使他着扶住身边的树，一张嘴就哇——，让人把胃里的东西看了个明明白白。
“瑱哥，导演偷偷让厨师开小灶了，你看，他中午吃的是牛肉，比我们好。”卫野压低了声音，在顾瑱耳边讲起悄悄话。
“你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的呕吐物看，快转移视线，人家发现你了。”
火灾后来到的警察对比核查了岛上所有人员身份之后，不在现场的只有一个人。
“报告，艾莲不在。”人群中，有人高高举起手出声。
是朱雅冰，她身上还穿着表演用的舞台装，脸上的妆有些花了，但还在补救范围内。
“你跟艾莲是什么关系？”负责调查火灾现场内发现的焦尸的刑警问道。
“我们住同一个房间，她是我的室友。”朱雅冰回答道。
艾莲同样是娱乐公司签约艺人，不过她出道后一直不怎么火，于是被公司丢进了《追梦人》节目里赌一把，如果能红，就续签即将到期的合约，如果还是没那个运气，艾莲的明星生涯到此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