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风尺寄罕见地怒气满身。衣袖翻飞。
众人都被贺千霄的杀气镇住,谁也不敢再出声。只是面面相觑,谁也解释不了,那些镰刀上收割的痕迹。
贺千霄想走过去看看风尺寄,又深觉还不是示弱的时机,不能被村民们知道风尺寄可能出了纰漏。
她示意李潼关。李潼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看懂了贺千霄眼中的关切之意。他若无其事地踱步到风尺寄身边,保护着他的身后。
风尺寄死死地盯着村长。“粮食藏在哪里?为什么要杀人?”
“……”村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前那把剑。
噗。
剑刺进去了。
“少侠少侠!我说我说。”村长又痛又急。“粮食都在后山。在后山。”
“为什么杀人!”风尺寄的语调不重,却十分有分量。
“这这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村长苦着脸说。
风尺寄拔出长剑,血柱从村长胸口前飙出来。村长慌忙用手去按住。
他也不敢叫唤。疼得涨红了脸。
风尺寄扬起长剑又要刺。
村长扑通一声跪下去。“我真的不能说!不能说啊!”
风尺寄冷漠地刺入了第二剑。
村长哀嚎一声,翻滚在地上。其他人都在纷纷往后退,生怕被村长引祸上身。
“是谁不准你说?”风尺寄的剑始终指着村长。
“我……我……”村长痛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前还在祭奠的村民们,此时遇上了修罗场。这三人,像是天降的杀神,要一步步逼死他们。
“杀了吧。有二十多个人带镰刀,那就还有二十多个人知道内情。他不说,我们不要勉强。”贺千霄的声音传过来。
村长吓得从地上爬起来。他的伤并不致命,只是疼痛难忍,加上他想要借故躲过盘问,才装模作样叫唤。
此时听到贺千霄说要杀了他,哪里还敢继续装下去,赶紧爬起来。“毒。可真毒啊!我说,让我说吧。”
他吭哧吭哧地说:“五年前。这里的将军找到我。要我专门运粮草给他的驻军。他按市价给我钱。一开始,我心想是个好生意,村里的粮吃不完,缴给朝廷也是缴,拿去换钱也不错。我就估摸着各家的口粮,把多余的都提前割走,拿去换钱……粮食我放在后山,他们会去取。”
“将军是谁?”风尺寄问。
“哎呀……这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穿着军队的衣服,给的又是真金白银,我哪里还计较其他的。”村长五官都堆在一起。
“天公将军怎么回事?”风尺寄一针见血地问。
“这……”村长脸上稍微迟疑了一下,马上说:“我说我说,不要再扎了。哎……我在外面有个私生子……眼看着他也长大了,我想给他在朝廷里买个官。那个,对村子里的麦子下手就狠了点。加上这二十多个兄弟也得分点油水么……就连续两年把麦子薅没了……第一年刚好闹鬼,我就说是闹鬼。第二年,村民们要去求河神保佑。我心想,保不住河神会乱说。还不如我抬个天公将军。我就找那将军给我些人,我带到村子里,假称是大巫师……本来说要献祭,吓唬吓唬村里人。谁知道,他们真的信了……我……不祭的话,以后还咋混下去。”
人群中突然有人嗷地一声冲出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抡起拳头砸在村长身上。
李潼关眼疾手快,一脚踹开那汉子。“一个个来。我们先扎完再到你!”
那汉子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指着村长怒吼:“你个老不死的!不害臊!我娘什么都给你,你拿去养骚狐狸和小孽种!”
看来这人是村长的大儿子了。
那村长别过脸,没看大儿子。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你娘老母猪一样,又是蛮夷不洗澡。我陪了她二十几年,我亏。你给老子闭嘴,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那壮汉两条腿在路上蹭了蹭,不甘心地咒骂了几句。说什么“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那个孽种!”
村长很在意他的小儿子,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样,暴跳如雷,声如洪钟,几乎忘记自己身上被人捅了两剑。“要真有鬼,你娘第一个被鬼撕咯。”
话音刚落,山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踩得地面都快塌了。
贺千霄身形飞快,搂住李潼关和风尺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两匹马,飞奔而去。
李潼关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马上了。
他和风尺寄一人一匹马,逃命一样地跑起来。
身后的猎猎风声,金属相接的声音,络绎不绝。几次飞弩贴着李潼关和风尺寄的衣服擦过去。
李潼关和风尺寄更关心正在击落飞弩的贺千霄。
贺千霄足尖轻轻点在马背上,手上挥舞着从风尺寄手中夺回的长剑,把飞向两人的流弹和短箭都打开。
身后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骑兵。
阿蓝族的骑兵都在边疆。因为锦夏人的中原并不产马,更没有大量精锐善骑的人。所以骑兵几乎都是阿蓝族,都被安排在边疆,以对抗更北方、更野蛮的异族。
这些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骑马技术和装备来看,已经赶得上真正的军队。追逐不明来历的三人,舍得动用如此大的阵容,比和日轮阔气。
小小的山村,怎么供养和藏匿如此庞大的军队呢?
风尺寄心中起疑。
贺千霄全神贯注地反击暗器。李潼关策马狂奔,马跑得比风尺寄那匹更快。
“冲到山坡上。”贺千霄低声说。
李潼关并没有听见,但是他已经驱赶着马往山腰冲上去。
□□射程会被上坡的颠簸与障碍影响,能减轻贺千霄的负担。
很快,两匹马与追兵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力道也逐渐减弱。
峰回路转,三人跑入了深山之中。待到彻底听不见追兵的马蹄声,三人才放慢了速度。
“是叛军?”贺千霄问。她跟风尺寄同骑一匹马。二人身段轻盈,倒也不为难那匹马。
李潼关猛地勒住马头:“叛军?不是五年前已经全部诛灭了吗?”
贺千霄摇摇头:“五年前那场灭门抄家的惨祸,只是先帝用来收拾锦夏大将的一个借口。牵连甚广。真正的叛军毫发无伤。看来,他们可能就藏在这里。”
李潼关愣住了。
叛军,不是在江南吗?不是五年前就被剿灭了吗?
风尺寄点点头。“有可能。开封距离大都不远不近。这个距离,既足以瞒天过海地养私兵,有足以快速地出兵打击大都。”
李潼关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不顾暴露的风险,跑出来追杀我们?”
风尺寄沉思片刻,说:“我们被村长骗了。”
“什么意思?剑捅进去,他还有心思撒谎?”李潼关感觉很不可思议。村长一副迫不得已如实相告的模样,李潼关想起来那张脸,还是不敢相信村长在骗他。
“正是我们以为他被吓住了,所以才会上他的当,没有怀疑他。”贺千霄说。
“他为什么要骗我们?”李潼关不解地问。
“村长在叛军里的地位,绝对不是做粮食买卖这么简单。”风尺寄说。
“没错。”贺千霄说,“村长在隐瞒他的真实身份。村子里应该有前朝府兵的后裔。村长就是其一。”
“我说。”李潼关的表情有些落寞和受伤,“你们都是锦夏人。会不会更想看到前朝的叛军能攻入大都?”
贺千霄一时没有反应。良久才说:“也未必。”
风尺寄神情不变,淡淡地笑道:“这世间分的不是锦夏和阿蓝,分的是强弱和善恶。”
李潼关怔怔地看着风尺寄。“真的?”
风尺寄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