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景国于家
“好你个叛徒!听文老弟说,你们到了泽水城,你畏惧那魔族守备,就将同行人暗害了自己逃跑!”那大嗓门的人显出身影,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快把他拿下了押进地牢!”
“我没有!”叶羡寒的语气激动,但激动得多少有些刻意。
侍卫一拥而上就要将他按住。
“你没有?”壮汉敲着手里的棍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羡寒,“那你可是带回了灵草?还是”
他的眼珠子滴流转了一圈,停在白弈尘身上。
“寻得了靠山想要做什么?”
有侍卫警惕地盯着白弈尘,场面剑拔弩张。
灵草肯定不能落在他们手上,但若是不拿出来,又做实了畏惧魔族守备暗害同行之人的诬陷,他们的下一步估计就是将他押进地牢处死。
叶羡寒也转头看向白弈尘,作出惨兮兮的表情。
原来在这等着呢。白弈尘失笑。
“且慢。”他上前一步,一震袖袍将打作一团的人皆是震退开去,那些侍从看向壮汉,后者眼中也有些许惊疑。
“他虽没有带回灵草,但我是他带回的医修。”白弈尘对视那大汉,“这就是于家的待客之道?”
“医修?”大汉狐疑地看着他。
“你们这里说得上话的主人呢?”白弈尘冷声道,袖中偷偷唤出一个铃铛,强悍的气势顿时压得在场人倒地一片。
“诶诶诶,这位贵客莫急、莫急。休要怪罪我们这些下人招待不周。他们可能是听错消息,糊涂了。”人未至,声先闻,有个精瘦的老头拍着掌从院内走出,“这不是于大将军南下斩除那魔头,至今未归、下落不明么。”说到下落不明,老头打量着两人的神色。
等等,“那魔头”,该不会是
“魔头?”白弈尘未开口,叶羡寒倒是先问了。
“就是那仙盟叛徒,说什么姓、对,姓白那个,就和那前魔尊白媚生一个姓那个。唉,大人物的事我也不好多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呐。”
白弈尘心想不至于吧,这冤家路窄的。
却没留神叶羡寒的神色在听得此人的话后一瞬变得复杂。
“于将军在与不在,你家小姐的病总是要治的吧。”白弈尘取出一块灵玉,上面刻着一个“昆”字,“如你所见,昆山医修。与你家将军有故,特来报恩。”
管事老头摩挲过那玉上的“昆”字,昏黄浑浊的眼珠咕溜一转,陪笑道:“自然,自然。二位随我来。”
吱呀推开木门,室内光线昏暗。
女孩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瘦削得吓人,气息虚浮得像是深秋凋残的落叶。
白弈尘眼神示意叶羡寒将老头支开,那老头站在门边没踏进门槛,但也没走,白弈尘目光微寒,撇了他一眼,他缩着身子就出去了。
白弈尘暗自思量,此人擅长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是一个小心谨慎、懂得明哲保身的主,这样的墙头草多半不会敢有对自家主人下手的野心,也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然而方才他虽然用言语模糊本意,调解了冲突,但从侍卫对他的顺从程度上足以看出,先前对叶羡寒的诬陷恐怕也出自此人之手。
不敢对身为小姐的于锦汐动手,就在某方势力对于锦汐下手之后,对亲近于锦汐的侍从叶羡寒下了死手投名状么?
而且此人似乎对“诊断结果”很是好奇这倒是有趣。
叶羡寒关上门,背手压在门闩上。白弈尘挽开女孩的袖子,握住她的手腕,指肚轻压在她的脉搏处。明明年纪尚小,那双手却皮包着骨枯槁得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水蓝色的柔和灵气从他指尖缓缓流淌而过,女孩眼睫挣动了两下,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羡寒哥哥别听他们不要去不要去”
叶羡寒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白弈尘越是感应,脸色越凝重,他一挥手,隔音屏障将室内外阻隔开。
“千年黄丹参救不了她。”白弈尘对叶羡寒摇摇头,“这也不是病,更像是被某种来自外部的干涉力所侵蚀或者抽取生机,已经动摇了身体的根本。你带回来的药材能暂时地让她恢复一点生机,但她的身体犹如开闸的蓄水池,留存不住。”
“没有别的办法吗?”
“只能续命,续上一时半会儿。根治之法要从她变成这样的原因找起。”白弈尘沉吟道,“可是”
“若是我们离开片刻寻找根治之法,听到的恐怕就是她‘病重而亡’的消息了,”叶羡寒明白过来,管事也好、侍卫也罢,明显有异心,随时可能下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还会连累您被当作是害人的奸佞。”背上莫须有的罪名,给藏在幕后的敌人递上了除掉他们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哥我害怕羡寒哥哥、锦煜哥哥你们在哪不要丢下汐儿,为什么你们都要走”就在这时,于锦汐又在半梦半醒间喃喃。
听到那名字,白弈尘恍惚了一下。
……
“要我顶天立地、继承他那王爷的位子,两个字——”少年竖起两根手指摆了摆,“甭!想!”
“嘿,这闲散公子多好当呀,白兄你看是不是。我除非是哪天脑袋磕破了——脑子混了,才会去管他们那些腌渍事。名里来哎,利里去,我倒看他大半辈子没开心几回。”少年嘴里絮絮叨叨,与其说是在谈心,更像在说服自己,“泥潭里曳尾的龟也比被杀死供奉宗庙好啊。”
“锦煜,你大哥也不管管你?”
“管我作甚,他乐得我”
“都说我糊涂愚钝,可这天底下,我敢说出真心话的,唯你一人了。你说好不好笑?”
“白兄啊,你是太好,这样不好。”
……
“这是什么东西?”白弈尘痛苦地撑着额头问系统。
系统说:“绝尘仙尊的记忆,和他的一些本能反应。”
“我知道是,我是在问,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白弈尘问,“原作里有可能会提到这些情节吗?”
“所以说是人物补全,人物会随着您的探索逐渐人设完整。”
“姑且信你。”
那就是不信的意思了,系统卡出了两个花屏。
白弈尘的手紧紧扣在床沿,低下头沉思了许久,问:“她的气息微弱且极少言语行动,我如果以傀儡假扮代替,能撑多久不被认出来?”哪怕能忽悠一下敌人,让他们觉得于锦汐已经被狸猫换太子掉包带走也好,扛下一波暗害拖延时间,估计他们就赶得及回来了。
听得这话叶羡寒一愣,接着看向他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难说,如果他们细心检查,说不定立刻就会看破;但如果只是粗略一看小姐的房间,平时并没有人送药进来,至少一两天不被发现是没问题的。”
“平时有人靠近这屋子吗?”白弈尘又想起管事老头对于锦汐病情的好奇,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很少,几乎没有。小姐得病以后被喂过辟谷丹,长时间不必饮食,几乎没人靠近她的房间。”
好奇一个病人的病情,却对病人本人漠不关心,甚至唯恐避之不及。这自相矛盾的态度在放在面对疾病上,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恐惧。
管事应当只知道有人对于锦汐动了手,并出于自保协助对方污蔑并试图除掉和于锦汐关系密切,最有可能破坏计划的叶羡寒。但他却并不知道于锦汐中的具体是何种手段,若是传染病,他害怕波及自己。
管事老头,与他们真正的敌人之间,存在着信息隔阂与猜忌。也对下手之人对于锦煜的动向极为熟悉,很大可能是与他同一层面的人,这样的人做事,层层传下来,未必清晰。
这可太适合煽风点火了。
“怎么一口一个‘小姐’,”白弈尘心中构思完计策,抬头看叶羡寒神情严肃压抑,故意岔开话题,调笑他,“这不是你的小青梅么?羡寒哥哥?”
叶羡寒看着他揶揄的眼神,竟莫名地解释出一串:“我从小在于家长大,家主对我恩重如山,待我如亲弟。我从汐儿小姐的陪读后来当到侍卫,她人好、心地善良,就像我的亲生妹妹一样。”
像亲生妹妹啊
也对,是他受原作影响了。现在叶羡寒才多大年纪,小丫头片子也根本还没长大,估计都还没开窍。白弈尘好笑地摇摇头。
“这里有没有什么方便隐匿,轻易不会被找到的地方?”看到叶羡寒不再那样精神紧绷,恢复了点思考能力以后,白弈尘正色道。
叶羡寒思索良久道:“有一处,小时候家主陪我们捉迷藏时,汐儿躲在那里睡着了,找到黄昏后我们都没找着。”
“陪我演一出戏。”
老头趴在门边听了许久,只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却没有人声,突然门咔哒一下,他脑袋逐渐被撞了个闷响。
先前那白衣医修急急忙忙走出来,一合上门就质问:“怎么回事?这样重的病怎么一直没有让人医治?”
“呃,”老头搓搓手,“有是有啊,上一位说治这病必须要千年黄丹参,可您看,我们的人折了大半也没取回来。”说完意有所指地看向叶羡寒。
“胡闹!”白弈尘突然皱起眉头,神色惊愕,没等老头反应过来,他又难以置信地破口大骂“千年黄丹参岂是治这病的?一派胡言!你们、你们”他好像气得不清,一口气哽着脖子,脸色胀红,连一旁的叶羡寒也吓得避开了一些。
“亏你们于家上上下下还没被传染,”白弈尘不给老头任何反应的空隙,直接惊雷般地抛出消息,“你可知这病多骇人,一人得上、亲近之人统统遭殃,更是难以根治,要人性命。”
“亲近之人”那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咕囔一句,然后突然吓得手一抖。
他就说于锦汐一个小女孩能得罪到什么人,为何那般人物竟然要对她下手。原来目的还是于锦煜,原来是借传染病这把无形刀!
若不是于锦煜碰上突发情况临时离开于家,最常接近妹妹的他恐怕第一个遭殃,接着他们这些于家里走动的人一个也逃不掉,甚至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杀人于无形,还能顺势灭口那个人,利用他、胁迫他钳制住了叶羡寒的调查和救人以后,还想连他一起害死啊!
这样下去不行,肯定不行,识时务者为俊杰。管事看着白弈尘,昆山向来较为无争,以医闻名于世。这个人不仅是于锦煜故人,于锦煜对他有着恩情,且知恩图报,是个有仁德重情义之人眼下只有这一线生机了。
想通其中门道,管事老头惊出一身冷汗:“道君!道爷!这病夺人生机,该不会和那一三五有关,却是传染的这这这有人要害于家,道爷看在将军的面上可千万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没命啊!”说罢便磕头,磕得砰砰响,好似要把魂磕出来。
白弈尘扶起他,叹了口气:“医者仁心,你家将军对我有恩,我不管还能如何?我随他出外探查一番这病。”他指了指叶羡寒,又递出一张纸,“你们千万莫要接近那房间,平日里记得在外边撒些这纸上的药材除秽。耐心等我们回来。”
“前辈,怎么他吓成这样?”走出一段路,叶羡寒突然问。
“他啊,就是以为自己在帮人干脏活后要被顺道灭口了。”
白弈尘走在前,他没留意叶羡寒听着他说话,其实心不在焉,看着地面,然后莫名其妙地扬起嘴角。
他们离开后第二天,有人打听来于家的人究竟是何人。
管事老头只字不提叶羡寒,也不提白弈尘说的任何话,只是指着地上的药渣装傻,说是找不到药总不能一直拖着小姐的病不做事,怕于锦煜回来怪罪,所以又找了个医者,医者说要想治病要这般做。
来的人在心底嗤笑了一句原来是庸医,便以为无事发生,离开了。这都是后话。
“只是这‘一三五’听上去真奇怪,不像个名字,倒像个标记用的序号。”白弈尘拇指扣着下巴、食指指节蹭蹭唇边,细细琢磨,“他提得慌张,像是这里的一种流行传染病,而且症状应该于家小姐相似,我们打听打听吧。”
事与愿违,两人沿街走了半天都不见一家开着的店铺,就在快要放弃这个途径的时候,忽见街角的偏僻角落有一处灯光亮着。
是个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