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寄人篱下
唐家。
唐韵讨好地给唐诺夹菜，“姐姐辛苦了，多吃点。”
看着碗里堆成了个小山，唐诺制止了唐韵伸向自己的筷子，无奈道：“好了，别卖乖了，你自己吃。”
唐韵点点头，朝姐姐甜甜一笑。
今天下午唐韵将小七送回唐家后，一直放心不下，于是便让自己姐姐出面和许家父母交涉。许家父母再三保证会去学校了解清楚宋不期被欺凌的原委，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该摆在明面上说，更何况那是人家的家事，但谁叫唐诺是个妹控呢，她的要求自是要满足的。
唐诺知道宋不期的遭遇都是因为谁，所以她瞒着唐韵敲打了许白礼，让他安分点，不许再对宋不期做些什么。
许家父母当然也知道欺凌宋不期的是谁，许白礼和许初雨被许父训了一顿，勒令他们不能再去惹宋不期，也不知道那臭丫头怎么结识到唐诺的。
唐诺是谁？唐氏娱乐的掌权人。唐氏娱乐是什么概念？娱乐圈的龙头老大。
许白礼的作品有了唐氏娱乐的推波助澜才有今天的成绩，许父的画展也需要借助唐氏娱乐才能办得如此风生水起。
许白礼气得牙痒痒，硬生生忍了下来。
此后几天，宋不期发现许白礼和许初雨看着自己的眼神凶神恶煞，却再没有对自己做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当然，这对宋不期来说是好事，至少，不用挨打了。
平安无事来到六月，宋不期没有再见过唐韵，唐韵也没再来过许家。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宋不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她很有把握可以考上本校的高中部。
初中毕业试时间比寻常的期末考早，宋不期有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的假期。
这个假期做什么好呢？
她的年纪还太小了，出去找兼职都没人要，以前的假期都是窝在房间闷头画画，这个假期却不想这样了。
繁华的商业大街，通过十字路口时，宋不期单脚撑在地上，等待红灯过去。
脖子有些酸，她活动脖子转动一圈放松，不小心瞥到了前面那栋大厦外墙显示屏上面的广告，是一身西装革履的许白礼，上面在循环播放他的视频，预祝他生日快乐。
宋不期这才想起，生日快到了，许白礼的生日，还有自己的生日。
生日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罢了，宋不期思绪飘远，想到三年前那个晚上。
那天是许白礼十五岁生日，也是宋不期的十二岁生日，那时的她还不懂事，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围在一个七八层的大蛋糕前，那蛋糕装饰得很好看，上面有很多栩栩如生的动漫小人。
她眼睛发亮地盯着那个大蛋糕，偷偷咽了咽口水，如果自己能拥有一小块就好了。
一向躲在角落的她难得主动靠近人群，没人知道，其实宋不期很喜欢吃甜食，特别是奶香浓郁的甜食。
那是很小的时候，幼儿园举行亲子活动，家长和孩子一起做蛋糕。宋英没来，宋不期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听老师教他们做蛋糕。
没有大人的帮助，小不期做得磕磕绊绊，最后的成品惨不忍睹，糖放多了，甜得腻人。
老师照顾小朋友的自尊心，把自己做好的小蛋糕递给宋不期，“不期，这是老师给你的，吃这个吧。”
宋不期眼睛亮了亮，甜甜地道谢：“谢谢老师。”
那是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刻。
小时候的宋不期没现在这么安静。
许家大人都不在，毕竟大人在小孩玩得不尽兴。
作为主角，许白礼给大家分发蛋糕，他看到宋不期竟然恬不知耻地凑上来，怯怯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然后期待地望着他面前的生日蛋糕。
许白礼自是知道这个便宜妹妹和自己同一天生日，同一天生日就够晦气了，还敢在他面前找不痛快，许白礼朝许初雨使了个眼色，许初雨会意，大庭广众的，他不想毁了自己的美好形象，只好让妹妹动手了。
那时的许初雨俨然是许白礼的小跟班，傻傻的，哥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便宜姐姐。
许初雨抢过许白礼切蛋糕的小刀，笑得不怀好意，“我帮姐姐切吧。”
邀请过来的朋友都是和许家兄妹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同学，他们早就知道许家有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许初雨在学校可没少带着她的小跟班去找宋不期的麻烦，现在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虽说刚来的前两年，许白礼和许初雨也没给她好脸色，但那时都还小，言语威胁和暴力威胁没这么厉害。后面几年，兴许是青春期孩子的叛逆，他们对宋不期的所作所为越来越恶劣，宋不期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变得隐忍识趣。
十几个人将许白礼、许初雨和宋不期围在中间，宋不期很不习惯这么多人的注视，她小脸红扑扑的，想快点拿了蛋糕回房间慢慢吃。
宋不期还在盯着那个只吃了一层的蛋糕，许初雨切了一大块盛到碟子里，伸手递给宋不期。
“谢谢。”宋不期小声道谢，紧张地伸出双手想要接，却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的蛋糕从眼前滑落砸在了光滑的地板上，许初雨夸张地跺脚捂嘴道：“哎呀，怎么不小心掉了！”
众人发出哄笑。
宋不期低垂着脑袋，心痛地看着地板上的蛋糕，有些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
他们的笑声充斥在耳边，那些视线□□裸地打在宋不期身上，是嘲弄的、是嗤笑的、是看不起的……明明她还这么小，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突然，手腕被抓住，宋不期踉跄几步被拽着跪倒在地上，她脑袋嗡嗡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喜欢吃蛋糕吗？快吃啊！舔干净！”
宋不期比许初雨大了几个月，但因为许初雨生活无忧营养均衡的缘故，她比宋不期高，力气也大，宋不期被她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鼻尖嗅到一股蛋糕奶油的香味，刚刚掉下来的那块蛋糕距离宋不期不过几厘米距离。
脖子被掐得生疼，许白礼全当看不见，继续给其他人分蛋糕。
脸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摩擦过地板，是嘶拉的痛，宋不期双手挥动想要挣脱，许初雨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两个和许初雨一般大的女孩上前帮她抓住宋不期乱动的双手反背到身后。
这下，不只是脸，就连胸口也被压到了地面，宋不期被迫跪着，脸贴着地板，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
“放开我。”宋不期拼命压下喉咙的哭腔，她有些呼吸不畅了。
许白礼看够了热闹，这才对许初雨道：“好了小雨，过来吃蛋糕吧。”他可不想自己的生日宴会被宋不期搞得乱七八糟。
许初雨撇撇嘴，她还没玩够，瞄到蛋糕，突然有了主意。
她拍拍手让她们松开了宋不期，宋不期恢复自由，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紧握双拳，拼命克制住心中怨恨。
许初雨似是看不到她那吃人的眼神，微笑着上前牵过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几步之外的蛋糕面前。
宋不期甩掉她的手，转身就要往楼上走，她后悔了，不该为了蛋糕就下楼的，不属于她的，她不该奢想。
许初雨怎么会给她机会，在她转身之际，双手发狠地按住宋不期的脑袋压在蛋糕上。
奶油瞬间堵住了鼻子和眼睛，脸上是黏腻腻的感觉，但无暇顾及，因为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
蛋糕被吸进鼻腔，张口想要呼吸，却吸进去一块蛋糕，喉咙发痒，猛烈咳嗽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惧，无助又不安地挥舞双手，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却没一个人会帮她，那种绝望的窒息感觉，年仅十二岁的宋不期第一次体会。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唐韵拨开人群看清眼前情景，吓了一跳，喝道：“初雨！快放开她，会死人的！”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
宋不期觉得，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犹如天籁。
被唐韵这么一吓，许初雨顿时放开了手，倒不是害怕宋不期会真的死，而是害怕唐韵，她喜欢唐韵姐姐，所以害怕她生气。
得到自由的宋不期跌坐在地上，掐着自己的喉咙狼狈地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她脸上全是蛋糕奶油，就连头发和衣服也是。
被奶油遮挡的脸咳得通红，一群人把她围在中间指指点点，像是在看小丑，时不时伴随着一阵哄笑，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唐韵连忙上前扶住宋不期，皱着眉头望了许初雨一眼，满脸写着失望，许白礼连忙出来打圆场，“小韵，初雨她只是和不期闹着玩的，你别多想。”
不期，唐韵想，这就是许伯伯的另外一个女儿。
唐韵自是不会和许白礼生气，她摇了摇头，“你们继续吧，我扶她去清理一下。”
许初雨不满道：“唐韵姐，你别管她，你来和我们玩嘛~”
唐韵没好气地瞥了许初雨一眼，她瞬间噤声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肩膀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抱住，宋不期借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唐韵问佣人宋不期的房间，佣人觑着唐韵阴沉的脸色，将她们引到了宋不期的房间。
唐韵感受到身边人逐渐放松，紧绷的身子缓和下来，唐韵比她高了一个头，轻轻松松地就把人搂在了怀里。
宋不期平复了心情，有些别扭地从别人怀里出来，低低地说，“谢谢你。”
已经带上了哭腔。
唐韵安慰性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事，不怕了不怕了。”
宋不期的眼睫毛上沾着奶油，看人都看不真切了，唐韵也意识到了，她拉着宋不期站了起来，走向卫生间，所幸卧室里带卫生间，也不用出去了。
湿润温热的毛巾擦过沾满奶油的脸，宋不期想要自己擦，被温柔地制止，“你自己看不见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宋不期便不动了。
“闭眼。”
宋不期乖巧地闭上眼，唐韵很有耐心，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干净脸上的奶油，左脸有一道浅浅的擦痕显现出来，在本来白嫩的脸上突兀极了，唐韵眉间轻蹙，有些不悦。
小雨真是闹到没边了。
脸擦干净了，头发和身上的却难擦，唐韵干脆道，“你脱衣服吧，我帮你洗澡。”
宋不期惊讶地瞪大双眼，刚擦干净的脸染上绯意。
唐韵好笑道：“你这是在害羞么？”
在唐韵的坚持下，宋不期慢吞吞地脱下了脏兮兮的衣服，五岁之后，宋不期都是自己洗澡的。这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有人帮她洗澡。
兴许是当时的宋不期还很小，兴许是那日实在难过，又兴许是唐韵实在太温柔，帮她洗了澡、还给她洗了头发、帮她吹干头发、给她脸上涂了药膏、还温柔地安慰了她……
人就是这样，遇到不好的事情，没人安慰的时候还能忍住眼泪，一旦有人问一句“你怎么了？”，那种心酸委屈立马涌上心头，更何况唐韵还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十二岁的宋不期掩藏情绪的技术还不太熟练，那日在唐韵怀里哭得好大声呢。
两人面对落地窗坐在地毯上，宋不期趴在唐韵怀里，刚哭过一鼻子，她已经忘记了害羞。
唐韵虽然是第一次见宋不期，但听说了宋不期的身世，她自小心善，对陌生人都尚且抱有善意，更何况是喜欢的人的妹妹。
“不期，今晚的事，我替小雨给你道个歉，她真的太调皮了。”唐韵嗓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宋不期皱了皱鼻子。
宋不期绞着手指，瓮声瓮气地道：“好吧，我原谅她了。”不原谅又能怎么办？反正许初雨又不会给自己道歉更加不会改。
唐韵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说：“不期真是大人有大量。”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宋不期声音有些低，但两人挨得这么近，足以让唐韵听见了。
唐韵认真咀嚼这个名字，终于反应过来，没问为什么，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不叫不期了，我叫你小七好不好？”
宋不期用力点了点头，她喜欢这个名字，听着好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