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命运
她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个,逃掉了命运的苦难。
可是,现如今,她才知道,命运是逃不掉的。
难道,她的命运就要如此吗?
难道,他们大宋的命运就该如此吗?
不。
苗肆给了她一命,不是让她就这么屈辱地死去的,也不是让他们大宋的脸面就这样被她丢掉的。
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拿到了袖中的短剑,握紧了手上短剑,刺向了面前那个人的胸膛。
“他娘的,还有刀?”另外一人一脚踢飞了她手上的短剑,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鲜血从嘴角渗出来,月赵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那一刻,她才知道,女子的力气在男人面前真的好弱,即使是学武的她,也不行。
她看见有人在脱衣服,她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这个时候,她真的好想念苗肆啊!
如果那天没有和他吵架就好了……
有人看到她脖子上的红色铃铛,觉得邪气得很,便一把扯下,扔到了一边。
铃铛在空旷的破庙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而,那道响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堪比唢呐,震耳欲聋,震得他们头晕目眩。
“果然邪气得很。”一个人去将那颗铃铛踢到了破庙外面去。
谁知,那铃铛飞到外面,却被一个人接住了。
他抬头去看,那是一个浑身穿着黑衣的男子,他周围的空气都是黑色的,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他还未来得及眨眼睛,那个男子就到了自己面前。他只看到他的半边脸,那张脸上有一滴红得像血的泪痣。他的手指像五根尖细的爪子,抓在自己的脖颈上,只见他的手微微一拧,自己的头就和身体分离了。
“苗……”月赵睁开眼睛来,眸中倒映出的,便是他危险摄人的影子。
那些金人看到这一画面,全都爬起来,拿着大刀指向他,颤抖道:“什……什么人?”
苗肆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他蹲下来,将月赵抱在了自己怀里,然后站了起来。
那群金人看到他要带人走,全部举刀杀了过来。
“你们,是在找死吗?”苗肆抬起眼睫,遽然怒目大吼道。
月赵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也从来没有见到他动过这么大的怒。
他抱着她一跃而起,右腿膝盖向前方猛地一踢,踢在前面那个金人的脖子处,就这一个简单的膝击,那个金人的脖子就断了,向旁边倒了下去。
其余的人吓得都要逃,可是他又怎么会放过他们,整个破庙里忽然燃起了一股黑烟,那些人被黑烟锁住双眼,全都两眼淌血,自己伸手扼住了自己脖子,然后自己杀死了自己。
他根本都不需要用手,那些金人就全都死了。这就是妖怪的力量吧!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害怕,月赵往他怀里缩了几分,似想从他冰冷的怀抱里找到些许温暖。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稳稳地窝在他的怀里,入目所及,只能看到他如冰雕般的下巴。
这个人,又再一次地救了她。
像英雄般,降临到她的身边。
谢挽凌在这时赶到,她不知道庙里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苗肆抱着月赵走出来。
“果真来了啊!”她将手中的灯笼抛向空中,这个灯笼被师傅升级过,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可以识别妖物的灯笼了,而是一盏可以困住妖物的灵灯。
她嘴里在念着咒语,手上做着什么手势,那盏灯笼便渐渐地变大,闪着红光,像一座九层妖塔一般。
苗肆此刻杀红了眼,看到谢挽凌出现,眸中的怨火再一次升腾。只见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地转了几下,那盏灯笼便朝谢挽凌飞去,直中她的眉间。
“不要!”月赵想阻止他,却还是晚了一步。
谢挽凌被那盏灯笼击中,两眼发直,鲜血从眉心缓缓流下,一动也不动了。
当千绛赶回破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谢挽凌站在破庙门口,神情呆滞,双目无神,无论他怎么唤她,她都不答应。
她仿佛成为了一个木偶。
“师姐!师姐!你说话呀!你到底怎么了?”千绛抱着谢挽凌大哭,“师姐,是不是那只妖来了,是不是他把你伤成这样?”
“对不起,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师姐,你可不可以动一动,别这样,我害怕……”
“师姐,你看看我呀!”
“师姐,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师姐,我说过要娶你的。你不能死!绝不能!”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他的师姐都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回事?”蔚秀崖也赶了回来,刚刚他被一群金人引到了山下,经过一番激烈地打斗,才赶了回来。他看到这里一片狼藉,问:“是不是那只妖来过了?师妹怎么了?”
千绛哭着说:“师姐,她好像……”
蔚秀崖伸出食指放在她的鼻下,道:“还活着。”
“先把她带回去。”蔚秀崖双目一敛,捡起地上的灯笼说。
月赵被苗肆送回了公主府,他的脸还是那么的冷,没有一点缓和。
他将她放在床上,从衣柜里拿出新的衣服来给她,“换上。”
她的衣服,从上到下,几乎都被撕碎了,已经不能再穿了。
他想起进破庙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了,而她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那群人的眼里。
他恨不得将那群人的眼睛全部挖掉,扔去喂狗。
“你坐在这里,我怎么换啊?”月赵委屈巴巴地说。
他一愣,未几,起身要走:“那我走了。”
“诶,别走……”月赵伸手拉住他,低着头缓缓道,“我今天……好像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我的眼睛……是不是也不能要了?”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道:“傻瓜,这不一样的。”
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闭上眼睛,我帮你把那段记忆去掉。”
月赵只觉一股黑暗之神萦绕在自己眼睛四周,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忆不起那段回忆了。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传出去对你不好,知道了吗?”他好心奉告。
月赵点了点头,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你以后,是不是都看不见我了?”
他没有办法告诉她,他一看到她就会忆起那晚,她生病时候的样子。他不敢面对她,所以只好扔掉那支笛子,做一个半瞎子也挺好。
“没关系。我已经记住你的容颜了。”他道。她的模子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了,他想忘都忘不了。
她抓住他的手,那只手还很冷,像他的脸色一样,问:“你不是说你讨厌我吗?那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苗肆摊开手,手心里有一颗红色铃铛:“这铃铛本是我之物,刚刚是它发出响声在求救,我才赶来的。”
他顿了顿才道:“救你,是因为……我不想你被他们……欺负。”
“哦。谢谢你。”月赵埋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心中莫名感到一丝甜意,她抿起嘴角,藏住嘴角下的笑容。
他将铃铛又戴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还是戴着吧,这是你爹留给你的。”
月赵眨着泛若秋水的眼眸,问道:“那我要什么时候还给你呢?”
他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拍了拍她头顶落的灰,轻柔地说:“待你百年之后,我再来取回。”
她喜欢他像现在这样,温温柔柔的,一点杀气也没有,整个人就像是刚睡醒的懒猫一样,就这样依赖在她的身边。她问:“那你能赶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来吗?我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他闻言一顿,指尖一颤,很久之后才承诺道:“好!”
月赵偏头一问:“你都活了八百年了,那还剩多少年寿命啊?”
他怔了一会儿,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吧,他算了算,道:“估莫还有八百年吧。”
“那八百年后,会有人给你送终吗?”
他神色一黯:“等到八百年后,恐怕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记得你。”月赵的小手抓着他,振振有声地说。
他被这句话搅得心乱如麻,这句话像是宣告,又像是誓言,从前他一直把她当骗子,对于她说的话,他从来都没有期待过。
可是现在,他却如此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倏而一笑,笑意不明,道:“那换而言之,你岂不是要记挂我一辈子咯?”
他轻轻掐了一爪她的小脸蛋:“你这样,不怕你的驸马吃醋吗?”
她见他笑了,整个室内的空气都变清甜了,她也挂笑道:“没关系,你是妖怪,又不是人,他不会吃醋的。”
“哦,是吗?”他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笑着道,“那怎么有个人,老是追着一个妖怪问为什么要亲她呢?难不成她还害怕被一个妖怪占了便宜?”
月赵翘着嘴怼他:“你不知道小孩子都爱问十万个为什么吗?”
“阿赵,你没事吧?”唐小琬得知月赵回府了,便立马奔来见她,现在正在门外喊她。
苗肆立马站了起来,将新衣裳摆到她的面前,督促道:“快些把衣服换了,我走了。”
他话音一落,人就从屋子里消失不见了。
等唐小琬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唐小琬着急地跑到她的面前来,又察觉自己失礼,便立即向月赵行了一个礼,道:“公主,你没事吧?”
月赵赶紧将她拉起来:“我们两还行什么礼啊!我没事,别担心啦!倒是你,为什么会在临安呢?陆子游呢?”
唐小琬突然垂下脸来,眸中瞬间就聚集了许多泪水,她突然抱着月赵,悲恸道:“阿赵……他给了我这个……”
月赵拿过她手中的纸,打开来看,竟然是一封休书!
“休书?他为什么要给你休书?你们不是才成亲吗?”
月赵拉着她问:“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变心了?我一定去帮你把那对狗男女宰了。”
唐小琬却使劲摇着脑袋,说:“他没有变心。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就别为他说话了。你能有什么原因?你那么喜欢他?”
她神情哀恸,如一盏轻轻一掐就会掐灭的烛火:“阿赵,我不能生育了……”
“为什么?”月赵一脸讶然。
“许是因为之前被那些妖怪吓到后留下的后遗症,自那之后,身子就如一个病痨一样,成亲之后,便怀不上孩子,也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身体羸弱,不宜怀胎。”
“就算不能生孩子,那也不能休了你啊!难道娶你就是为了给他生孩子的吗?那这些年的感情算什么?”月赵越说越气,她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茶才冷静下来。
“也全不能怪他,或许母亲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你还在替他说话!这又是怎么回事?”月赵一掌拍在桌子上,连头发丝都在生气。
“母亲觉得,表哥与我成亲之后,便无心于考取功名,终日与我在一起,会毁了他的前程。还有,就是因为成亲那日,赵公子来抢了亲,母亲一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对我也越发的冷淡。于是她便以命威胁表哥,写下休书……”
“赵故遗来抢亲?”月赵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日,他应该是着急找你,错将我当成了你,所以才来抢亲的。”唐小琬转向问他:“阿赵,赵公子真的是一个气度非凡,有勇有谋的君子,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同姓不婚,我与他是不可能的。按辈分论,我应该叫他……叫他……叫他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月赵绞尽脑汁,也没有想通到底叫他什么。
“那真的可惜了……”唐小琬叹气道。
“所以,陆子游就这样听了他母亲的话,将你休了?”月赵难以置信道。
“他也是有苦衷的……”
月赵很是愤恨:“你还体谅他,那他可曾体谅过你?他要你以后怎么办?”
“我出门的时候,就遇见了谢姑娘,她说要带我来临安城找你,于是就被她拐来了。”
“不行。我一定要替你去把这个公道讨回来!”月赵从凳子上跳下来。
唐小琬连忙拉住她,劝道:“阿赵,别去了,我不想让表哥为难……”
“哎……傻姑娘……你们陷入爱情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月赵很是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维护那个抛弃她的男人?
唐小琬拉着她的手,以过来的人经验告诉她:“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那个时候,你的心里一切都只是希望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