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七月的某天，江离岸在a城市中心遇到了章悦苏。
她似乎是来办事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助理。不过在看见江离岸后，她侧头跟助理说了几句话，而后向江离岸走去。
“真巧，又遇见你了。”章悦苏走到江离岸面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江离岸倒是有点意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一个月前在学校里寻求过他帮助的女人。
“你好。”江离岸礼貌地对她回以笑容。
江离岸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并不打算继续寒暄，因此打过招呼后，就不再说话了。然而章悦苏站在江离岸身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怪异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江离岸略带奇怪地看着章悦苏。
“……上次还没谢谢你，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作为答谢吗？”章悦苏终于想出了和江离岸接触的理由。
江离岸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章悦苏，忽而觉得她有点像——自己。
因着年龄和性别，江离岸上次并没有发现，章悦苏的脸型五官，几乎是女版的自己。
“……可以。”
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在乎，也没能心硬的完全拒绝。
江离岸一个人出来的。
沈觅前两天去国外拜访他的研究生导师，江离岸和他没有在本家住，所以家里此时只有江离岸一人。
江离岸本想约朋友出来，看了看已经明显的腰腹，放弃了这个决定。他们问起来可以用发胖了掩饰过去，但江离岸不太喜欢撒谎。
家里宅了两天，江离岸实在待不住了，跑到繁华的商业区来走走，沾沾人气。
章悦苏就近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话题仍然是由她主导的。
江离岸低头搅着双色的咖啡，看壁垒分明的颜色混作一团。
“……目前没有找工作。”
“不需要介绍。”
“家里还有个弟弟，暑假不回家过。”
“会继续读研，不过不是今年。”
江离岸像个回答机，没有被设置提问程序，只会问什么答什么。
话题很快陷入僵局。章悦苏叹了口气，看着江离岸，不再绕圈子。
“你妈妈有跟你提过我吗？”
江离岸手顿了一下，道：“算是提过吧。”
“她怎么说的？”
江离岸放开勺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依然没有看她，“……她说，我的生母在找我。”
“……”章悦苏承认了，“我是在找你。”
·
章悦苏在江离岸十岁那年，找过江和和林袁一次，并很有诚意的先给了他们相当多的钱作为这些年来江离岸曾经的药费、生活费、感谢费。
没想到江和一家拿了钱就消失了，压根没给她机会洽谈江离岸的归属问题。
章悦苏那时还没有完全释怀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认回江离岸的意愿并没有在江和、林袁面前展示的那么强烈。
江离岸的线索是家姐章悦珠提供的，认回江离岸是父母要求的。
章悦苏顺从她们千里迢迢回国一趟，找到了江和夫妇。当然也多少想要看望一下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
他的生父一家有罪，可他没有。
章悦苏不想把别人的错强加到小江离岸身上，可看着他难免会想起过去被看管禁锢、时常挨打挨饿，以及被强迫的那些漫长日子。
江离岸并不是她自愿怀上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确认了江和夫妇虽然家境一般，但对江离岸很好。江家一家消失在t城后，章悦苏并没有去找，回了m国就这么向父母交差了。
父母和章悦珠像是看出她不太情愿的态度，没有像刚得知她和家人团聚前还生有个儿子时，那么坚决的要找回他。
他们半随了章悦苏的意愿。
章悦苏近些年来，想念江离岸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
章悦珠一直在国内发展，公司就在a城，和某高校有着密切的交流合作。章悦苏回国一趟，被章悦珠抓了苦力，替代要出差的章悦珠夫妻应邀参加这个高校本届的毕业典礼。
章悦苏在学校里不小心碰到一个学生，那人抬起脸，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章悦苏曾见过十岁的江离岸，江离岸的长相和小时候变化不大，就是小时候的脸张开了的样子。
章悦苏那天在台下，明明是欢庆的日子，她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随后她找校方要了江离岸的家庭住址及家长联系方式，很快联系上了江和。
江和还记得她。
章悦苏简短的问候了一下他们，表达了想和江离岸相认的想法。
或许是江离岸已经长大成人，应当有得知真相并作出选择的权利。江和同意告知江离岸，他不是他们亲生孩子的事情。
章悦苏后来还打过一次电话过去，林袁说他们已经向江离岸说出真相，并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了江离岸。
后来章悦苏并没有接到来自江离岸道电话，她便明白了江离岸道意思。
章悦苏手机里存有江离岸的联系方式，她谨遵承诺，会尊重江离岸的选择，不会贸然打扰他。
章悦苏空闲的时候会盯着那一串号码发呆，幻想着打过去，与江离岸母子相认。
不过没有一次按下那一个键位。
直到这次偶遇。
如果说校园不大，他们的目的地又相同，遇见是一件概率不小的事情。可时隔一个月，又在a城这个大城市里偶遇。
——有些事就是天注定。
·
江离岸一时没有说话。
他根本没有打算和生母相认，所以那天甚至没问她的名字。
结果早就见过了，还巧合的再遇见了一次。
“离岸，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章悦苏双手交握，因用力导致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有些明显。
因那些年坏了身体底子，这么多年来，章悦苏在家里怎么精细调养都不见长肉。
江离岸觉得还是问答更适合他，他道：“可以。”
“离岸。”章悦苏又叫了一声。
江离岸抬头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章悦苏红了眼眶。她不想在江离岸面前失态，强忍下了百感交集的情绪。
从这一声应答起，江离岸像是接受了章悦苏的身份。
江离岸想问她为什么遗弃自己，没见到人前，他根本不关心这个问题。
可是不代表真的毫无芥蒂。
也想问她当年为什么不继续找他。如果当年章悦苏就把他认回去，他是不是就不会遭遇后来的事，是不是，不会在后来的十多年里都没有人爱他。
可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挺好、挺好的。”
章悦苏的情绪瞬间决堤。
江离岸给她递了纸巾，耐心地等她平静下来。
期间江离岸接了沈觅的来电，不过没怎么说就找理由挂了。
章悦苏带着鼻音问他：“你朋友在找你吗？”
“没有。”江离岸道。
江离岸目前还不想跟章悦苏说些比较隐私的事，所以没有把朋友解释给章悦苏。
章悦苏止住了眼泪，开口发现声音有点哑，又喝了口咖啡顺了顺嗓子。
“对不起。”章悦苏向江离岸道歉，随后主动说了遗弃他的原因。
和江离岸设想的，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抛弃刚出生的孩子的故事不一样——章悦苏七岁被拐卖到山里，长到十六岁便被强迫嫁给那家人的儿子，大约半年后，章悦苏就怀孕了。
肚子大了后，那家人终于放松了对多次逃跑的章悦苏的看管。章悦苏很珍惜这次机会，策划的几乎完美，她出逃成功了。
她身无□□，自顾不暇，不知身在何处。孤身一人生下江离岸，只得把他就近遗弃在了河岸边，生死由命。
“……”江离岸怎么都没想到章悦苏竟然是因为这样的遭遇怀了他，又遗弃他。
她生出江离岸的时候，甚至没有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