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车上，江离岸开了导航，一言不发。
江近洲瞥了他哥一眼，只见江离岸看着车窗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实在太过安静，江近洲按开了车载音乐，问道：“哥，你暑假回家吗？”
“不回。”江离岸眼睛有了焦点，他并未看江近洲，就这么随口回答。
车开过成片的树荫，斑驳的光斑在两人身上忽隐忽现。
过了一会儿，江近洲又问：“那你暑假做什么？”
“打工。”江离岸平淡道。
“——什么打工？”江近洲皱眉，对这个答案感到难以理解。他看向江离岸，“打工做什么？你以前暑假不回家也是在打工？”
“挣钱啊。”江离岸对江近洲的问题感到麻烦，他不耐道：“还能是什么。”
“……”他们家早些年可能会需要江离岸兼职补贴一下自己大学花费，但现在父母生意红火，负担两个大学生完全不成问题。
江近洲无法理解，他心头突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妈妈没给你寄生活费？”
“不是，你想哪去了都。”江离岸终于看向江近洲，“妈她又不待见我，我回去惹她做什么。”
江近洲不清楚江母对两个儿子极端区别对待的真正原因，但江离岸是知道的。
江离岸很难说清自己对江母是感激还是怨恨，还是二者皆有。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江母讨厌他，那他还是不要再用家里的钱了。因而，江母定期往他卡上打的钱，他都一一退回去了。
他拿着录取通知书，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北上的那天起，就没再要过家里的一分钱。
不过这四年江离岸虽说不宽裕，但也并不拮据。
头一年，他有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支撑。
第二年，他打球认识的一个设计系的学长自己创业开工作室，学长最困难的时候，江离岸拿出自己剩下的钱帮了一把，不多，不过几万。
学长撑了过来。他感谢江离岸的雪中送炭，把江离岸的钱折成了对工作室的投资，每个月都给他拨付当月分红。
虽说大二因为把存款全都外借，导致了将近一年时间依赖每月兼职工资，但后期回报率不错，江离岸现在的生活来源主要就是靠这个分红。
又沉默了一段路，江近洲神情晦暗不明。
“哥，你别怪妈。”
江离岸嗤笑：“我怪她做什么，怪她不公？我有资格……”
江近洲不想听江离岸妄自菲薄，打断道：“妈没给你的，我来给你。”
江离岸觉得这话由江近洲说出口很搞笑。不论江母怎么想，江近洲的出生都是分走江母母爱的主要原因。
江离岸懒洋洋道，语气带点不屑：“不必，你不配。”
江近洲被这直白的拒绝一梗，他深呼一口气，他对江离岸发脾气，江离岸可不会惯着他。
在江离岸眼里，他和江近洲的关系算不得好。
他不喜欢这个弟弟，对江近洲总是冷嘲热讽，可江近洲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越嫌越往上贴，还对他有莫名其妙的控制欲，把江离岸烦的不行。
江近洲安分开了会车，又忍不住问：“那个人是谁？”
“……”江离岸不想回，假装没听到。
江近洲没听到他的回到，又试探道：“你会和他谈恋爱吗？”
江离岸抬起眼：“关你什么事？”
他没有否认，江近洲想。他酸溜溜道：“你别谈恋爱，妈妈会生气的。”
“江近洲，我不可能因为妈妈不支持我的性向就孤独一生。”江离岸说：“我总要和某个男人在一起的。”
“……不行，不可以。”江近洲眼底泛红，咬着牙说：“我不同意。”
得，又犯病了。
每次提到江离岸的恋爱问题，江近洲的情绪就不对劲。
“江近洲，我和别人谈恋爱和你有屁关系。”江离岸冷漠地说，“停车。”
江近洲没听，他又抬高声音说了一遍：“停车！”
飞驰的汽车嘎然而止。
江离岸下了车，站在门边对江近洲说：“爸妈围着你转还不够吗？不够就去找个百依百顺的对象，老来缠我做什么。”
“——江近洲，从你在我中考前，恶意让我在全校面前出柜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不可能回去了。”
·
江离岸打车回了学校，恰巧，柳阳也在。
柳阳见江离岸一个人进来，探头道：“弟弟呢？”
“……”江离岸翻了个白眼，“没跟我回来。”
“为什么？弟弟不是去找你了吗？”柳阳又问。
江离岸这两天本就算不上过的愉快，又被江近洲折腾一通，完了寝室还有人一直在念叨。
江离岸在整理床铺，手里正拿着个枕头，闻言忍无可忍朝对面扔过去：“弟弟弟弟，叫那么甜，把江近洲送你当弟弟要不要？”
柳阳是独生子，巴不得有个弟妹崇拜的朝他叫哥哥。
于是柳阳抱着江离岸的枕头开心道：“要要要，弟弟那么可爱干嘛不要。你还有没有妹妹？也给我当妹妹呗。”
江离岸气笑了：“傻逼……”
正闲扯着，沈觅给他来了电话。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沈觅确认了一下江离岸安全到校就挂了。
江离岸不知道想什么，划了划手机屏幕，突然点开了社交软件里沈觅的聊天界面。
果然，沈觅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让他看到了回他。
江离岸笑了笑，选了个可爱猫猫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退出与沈觅的聊天界面，江离岸发现一直没搭理他的论文导师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把论文大纲发过去。
江离岸尽管对这老师颇有微词，但论文的事他也不好耽误。江离岸把u盘里的大纲以及已经写了大半的论文一起发了过去。
江离岸本以为导师得好一段时间才会看，没成想，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回复。
毕老师：你怎么没问过我就开始写了？你这论文有问题知不知道？都得改！
毕老师：算了，我下周三下午有空，你来找我一下。
“……”江离岸上拉界面，看着前面断断续续的占了一整个电脑屏幕的他发的消息，心里无了个大语。
柳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江离岸身后，探头看着江离岸的屏幕：“啧啧啧，毕成范不愧是我们学院最坑爹的指导老师，前边找不着人，一冒出来就搁这让大改。”
“你去找他的时候给他带点好烟好酒，掰扯点关系别让他在答辩上卡你，知道吗？”
江离岸冷笑：“他想的美。”
柳阳摇摇头，“我帮你问过上一届学长，他的答辩通过率最低，其中，他评的高分，都给这个数。”
柳阳朝江离岸比了五个手指。
“……”江离岸沉默，而后反问道：“没人举报？”
“举报？”柳阳耸耸肩：“都是自愿上缴。‘会员们’都顺利毕业了，肯定不会折腾。不会来事的又愣的那些人，他们手里没证据，毕成范可从未说过他有‘潜规则’，都是光明正大的理由卡你答辩。”
“你要实在不好惹，毕成范也不会卡你的。”
江离岸面无表情地鼓掌，“咱们专业还有这么个‘卧龙凤雏’呢。”
柳阳做了个毕成范的经典滑稽动作，说道：“这位同学，过奖过奖。”
柳阳也是好心劝江离岸临毕业别搞事。
江离岸脾气不怎么样，性子也直，柳阳怕他和毕成范起冲突，弄的没法顺利毕业。
江离岸承了柳阳的情。
都是成年人了，该有的分寸他知道。
或许毕成范某天会翻车，但对方只要别太过分，江离岸不想当这个试图让毕成范翻车的出头鸟。
江离岸一没关系二没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江离岸运气不好，毕成范就还跟江离岸杠上了。
毕成范难得好说话，体谅了江离岸在实习，重新跟他约在了周三晚修时间。
那天江离岸按照柳阳指示，把准备送给毕成范的礼物装在一个不起眼的盒子上面。
没成想，毕成范没收。
江离岸把礼物递给毕成范，而他非常客气又坚决地拒绝了。
“你把论文打开。”毕成范摆出一副要指导江离岸的架势，把手里一直端着的茶杯都放下了。
“……”江离岸觉得有点棘手。
毕成范是个发福又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非他上课时间在校几乎看不见他。
江离岸和他接触不多，对他并不熟悉。
而历届学生对他的评价都算不得好：专业水平差，不负责，对学生态度差，朝令夕改，事逼……
江离岸回想那天，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分配名单下来的时候，关系好的同学们对他进行开导的场面，觉得毕成范这态度不太妙。
估计是开始事逼行为。
“首先，我先说你这格式……”毕成范从标点符号到中心论点，把江离岸的论文批的一文不值，简直垃圾不如。
江离岸念着起冲突就完了，不能冲动，内心骂着无数脏话，表面上还是挂着微笑礼貌听完了毕成范这一个多小时的哔哔赖赖。
毕成范喝了口水，看江离岸态度良好，放缓了语气道：“我听说你脾气不太好，这不还挺好的吗。”
江离岸做了个放松手部的动作，把指关节按的咯吱作响。
江离岸像是没听出毕成范的嘲讽，笑了笑：“不过是跟同学闹着玩，有几次过了火，他们说我脾气不好是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