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高专的第27天
天空中没有一丝风, 盛夏的刺眼的阳光洒满林间，即使被层叠的枝叶筛过，余下的光斑也充斥着炎热, 树木在这样的暴晒下也只是懒洋洋地站在那里。
但浅羽直希的心情却跌入冰点。
等他赶回木屋时, 木屋已经只剩一个摇摇欲坠的残破框架，地面布满宽且深的龟裂，空气中浮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硝|烟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满目疮痍。
他指尖控制不住地扣住掌心, 任务的要求是调查清村庄的秘密，两个姐妹的状态显然离不了人，夏油杰看起来也有点不对劲。
因为刚来村庄时遇到了羂索，他害怕节外生枝，迫切地想完成支线任务。所以才决定兵分两路，让对方留在这里, 他自己去完成支线, 没想到却刚好如了羂索的意。
笼子里的两个女孩只是受到了惊吓, 看上去并无大碍。但夏油杰则疲惫地半倚在关押着两姐妹的笼子旁，身体不自然地蜷缩着，束在脑后的丸子头已经在打斗中散开，黑色的长发沾满血污黏在侧脸，一道怖人的伤口贯穿胸口，边缘的皮肉还在向外翻卷着, 粘稠发黑的血液淌了一地，只有微弱的呼吸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再拖下去，他会死。
“真伟大啊, ”身后的羂索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如果只是自保, 不去保护那对姐妹倒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浅羽直希蹙起眉心, 俯身准备检查对方的伤势，但手刚一靠近就被对方握住了，血渍在他手腕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夏油杰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开，口中似乎在呢喃着什么，他主动凑过去，隐隐听到对方虚弱却又眷恋的声音，“直希？”
“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羂索弯了弯眉，随性地轻笑一声：“第一，现在就带着他回高专吧，但是他的伤我不确定能不能坚持回去；第二，如果你答应让我做实验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用反转咒术治好他。”
“系统，如果任务目标死亡会怎样？”浅羽直希不动声色地戳了一下系统。
系统虽然从刚才开始就在死机，但此时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回宿主，将剥夺您宿主的身份，永远滞留该任务世界。”
闻言，浅羽直希赤色的眼眸克制不住地暗下来，无论如何都绝对要保证夏油杰的生命安全。
“怎么，考虑好了吗浅羽君？”羂索催促道。
黑发少年没怎么犹豫便开口：“我跟你走，但作为交换，我要看着你现在就治好他。”
“当然，我会和你签订束缚，这样谁也不能违背约定。”羂索满意的勾起唇角。
身受重伤的夏油杰还有一抹残存的意识，似乎听懂了在场另外两人的对话，握住少年腕子的手猛地加力，力道之大，对方掰了一下甚至都没掰开。
他已经模糊的眼眸隐约看到名为羂索男子的靠近，想开口替少年拒绝，但是由于伤势过重，卡满血沫的喉咙最终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咳。
羂索将手轻搭在夏油杰身上，对着他的动作，白光逐渐将狐狸眼少年覆盖，等光芒褪去后，他虽然还是满身狼狈，但此刻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胸口被贯穿的地方也已经完好如初。
在反转咒术的治疗下，夏油杰最后一丝意识也模糊，但握着浅羽直希手腕的手宛如铸铁，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怎么样？这下轮到浅羽君遵守诺言了。”
确定对方没有大碍后，浅羽直希试图甩开夏油杰的手，但对方不放手的架势像是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一根一根将对方修长的手指掰开。
片刻后，他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骨节分明的掌印，没什么情绪的对羂索道：“走吧。”
*
浅羽直希跟着羂索来到村庄后山没有人烟的空地处，他有点不耐烦地挑眉道：“你到底要干嘛？”
“字面意思，我对浅羽君的身体构造非常感兴趣，所以想做一点实验。”羂索环顾了一圈四周，满意地弯起眼眸：“我看这里就不错。”
他缓缓踱步到黑发少年身旁，抬手轻轻地放在对方修长的脖颈，然后自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注入咒力。完成这一切后，他的眼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等着一天太久了，太好奇对方这种神奇的能力在咒力的改变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而，片刻之后，在场无事发生。
羂索不可置信地蹙起眉心，再一次地注入了咒力，这次比上次的咒力要更加磅礴，一般人在这种强度的咒力下恐怕只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当场暴毙，但黑发少年却如同之前一次那样，仍旧无视发生。
“你在干嘛，要弄就赶快，我还赶时间。”黑发少年不耐烦地催促道。
羂索：“……”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明知故问的挑衅。
浅羽直希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外泄，沉思片刻后终于弄清了其中原理，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太宰治那里复制的异能[人间失格]，将对方的咒力无效化了。
他轻嗤一声，偏了偏头看向满脸凝重的羂索，主动凑近对方，压低声音道：“傻逼。”
骤然听到这个侮辱性极强的词语，羂索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一直戴着的优雅面具在此刻终于裂开了，“你很好。”
“前辈，你在吗？”
正当两人无声地对峙时，远处树林间五条悟的呼声响起了，打断了羂索接下来的行动。
他一向谨慎，此时计划还没有成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他一直尽量在避免与几位特级咒术士正面相撞。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夏油杰与浅羽直希分开后他才会行动。
他知道五条家的六眼会来，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抬眸睨了一眼面前的黑发少年，此刻羂索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优雅，仿佛刚才的失态是对方的幻觉，他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浅羽君，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他化成了一缕清烟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浅羽直希狭着猩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对方消失的地方，片刻后，当他正准备回到木屋与夏油杰碰面时，转身却先落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前辈，你没事吧。”五条悟像是找到了丢失的宝物般把少年紧紧拥在怀中，他将头抵在对方的肩膀，垂下的碎发尽数扫在少年的颈窝。
浅羽直希的鼻息间再次萦绕着对方身上宛如天山积雪疏冷却又清冽的香气，短暂的安心让他难得没有立刻推开对方。
然而眼看五条悟得寸进尺似的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他还惦记着夏油杰的事情，终于不耐烦地挣脱了五条猫的怀抱。
“夏油还好吗？”浅羽直希看着自己手腕上至今未消的掌印，也不知道刚才对方到底使了多大劲。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但冰蓝色的视线却一直黏在少年身上：“杰的话，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是么。”
“你现在都没回答我，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银发少年眯起冰蓝色的猫眼上下检查了一番少年，最后目光落在对方手腕的印记上，满是晦涩。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对方突然低沉的情绪让浅羽直希有些莫名，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你说这个？”
“和羂索无关，这是夏油掐出来的。”
谁知五条悟听闻后轻哼一声，脸色更差了。
浅羽直希已经习惯了对方突然的神经错乱，也没再多解释什么。为了防止意外，他再次点开了夏油杰的数值面板，确保万无一失——
目标：夏油杰
善意值：6
美德值：6
真实值：？？
然而就在他准备详细点开真实值时，却见数值突然从？？跳转成为数字5。
目标：夏油杰
善意值：6
美德值：6
真实值：5
浅羽直希蹙起眉心，愈发觉得不对劲，顺手点开支线任务。没想到山村支线的介绍还是一串乱码，但后面竟诡异地显示已完成，并且夏油杰的数值奖励已经发放。
——怎么回事？
“前辈，你在发什么呆？”五条悟察觉到少年的心不在焉主动问道。
思路被对方打断了，浅羽直希垂下眼眸准备等回去观察了夏油杰的状态后再做打算。
片刻后，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没什么。”
*
等两人回到高专时，已经傍晚了，火红的余晖铺满操场，两旁的灌木也被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光芒。
等浅羽直希向夜蛾正道汇报了任务过程，并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大碍后，终于被对方从办公室放出来了，他无奈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动身前往医务室。
此时夏油杰已经醒了，当他进来时，对方正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动静后，狐狸眼少年再转过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态。
“前辈，很抱歉。”夏油杰错开对方的视线，低声道歉道：“我今天没有保护好你。”
“但是你保护好那对姐妹了，”浅羽直希开口道，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哪里与以前不同了，但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又说不清楚，只好继续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一边安慰道：“本来就是我是前辈，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闻言，夏油杰狭长的眼眸飞速闪过一丝晦涩，之后他主动牵起少年的手，在看到对方手腕上还未完全消去的痕迹后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他在少年指尖印下一个转瞬即逝地吻，郑重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前辈也来看杰吗？”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五条悟猝不及防地推开了，感觉到狭小的房间内似乎氛围有些奇怪，他微微睁大冰蓝色的猫眼：“你们在干什么？”
“对，前辈也来看我。”夏油杰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少年，弯起眼眸：“前辈也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好。”
浅羽直希摩挲着指尖，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一圈——夏油杰以前有这么主动吗？
“前辈，杰已经吃过了，我们也去吃饭吧。”五条悟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肩膀：“我好饿。”
“好。”
然而在少年转过身的一瞬，夏油杰温柔的面色立刻被晦暗取代，狐狸眼中是化不开的暗色。
临出门前，浅羽直希最后转身叮嘱夏油杰道：“那你好好休息。”
对方仍旧是之前那副温柔的样子：“前辈也是。”
——“咔哒。”
直到关门声响起，夏油杰向后仰去陷在蓬松地枕头上，轻抚唇角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温度，他垂下眼眸掩去其中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静谧的医疗室内响起一声势在必得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