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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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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名的英文歌唱完,切入一首恰如其分的《有可能的夜晚》。

    女歌手绵绵软软的嗓音搔挠秦苒的耳穴。她讶异,“你听她的歌?”

    温柏义说是自动随机的,“可能是我搜了《晚风》给我推送的类似的吧。”他手快切了,秦苒说听听,这首也很适合现在听,“你看有‘夜晚’。”完全适配他听歌的强迫。

    温柏义低着头,踩着沙,听得很认真,字字句句细细品味。

    秦苒一直在憋笑。原来和男生听中文情歌这么奇妙。

    “她唱歌好奇怪。”音乐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地流动,女歌手黏黏的口水声挠着喉咙,卡着心跳,高不上去,低不下来,好难受,偏偏旋律勾人,心跟着节奏雀跃。他第一次听歌难受。温柏义看了眼歌手的名字,“她很红吗?”

    她摇摇头,“红不红不清楚,学生推荐我的,”语气带点小骄傲,“我都是跟年轻人接轨的。”

    他闹她,怎么?看不起病弱?

    她害羞一笑,想到他的专科方向,“那方面病弱我是看不太出来。”

    温柏义没解释自己不只看那方面,顺着她的话说,“不病弱的看得出来?”说罢赶紧摸摸鼻子,看她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不知道。”她眼神飘忽,怕他继续问,尺度越发大如何是好,好在,他没有继续,及时收回话题。可气氛如同耳朵里的歌,开始挠人。

    沙滩上有卖饮料和当地小吃的。秦苒好奇地将注意力投向炒冰,温柏义问,“要吃吗?”

    她上前,“老板,给我来一份。”她盯着老板制作,耳边“滴”的一声,温柏义扫码付了款。

    她略带犹豫,接过炒冰,尝了一口,果香浓郁、冰沙可口,就是有点甜,甜得齁。走出两步,她踌躇开口,“你吃吗?我请你吃吧。”

    温柏义闻见甜腻的砂糖味道,皱了皱眉头,“不行,太甜了。胖。”

    “你胖吗?”她退后一步,目光大喇喇地扫视,微笑鼓励他,“一点都不胖,要不来一点吧。”她不好意思就为这一点小钱提转账,可吃他的东西又觉得别扭。

    “语文老师说话真好听。”秦苒一双狗狗眼咕噜噜猫在冰沙后头,惹得温柏义心头躁,指了指那边饮料摊位给她搬台阶,“给我买听啤酒吧。”

    秦苒开心地往摊头跑,似乎一点金钱压力都不愿承他。

    温柏义舒了口气,调整呼吸,其实她的眼睛并不大,双眼皮不宽,眼尾勾起缱绻弧度,形似小狐狸,但黑眼瞳很大,看人时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像一只装满忧郁又死活不说的无辜狗狗。

    如此想着,他起了戏弄心思,“你知道男女单独相处时,最好不要让男人饮酒吗?”

    酒递至半空,听他这般说,秦苒折到自己怀里,“你不喝算了。”何故说这些扰人心神的话。

    “我怕喝了说些什么轻浮话。”或者忍不住做出一直盯着你的轻浮事。温柏义两手醒了醒脸,晚风吹得人醉了,或者,是耳朵里的歌把他灌醉了。

    “那你还让我买?”秦苒没说你现在的话就够轻浮的了,咬着吸管把酒塞到他怀里,“喝吧,趁冰。”若是徐思伦在旁边,她肯定直接与他分享冰沙了。此刻温柏义的身份让她左右为难,呼吸困难。是的,她连呼吸都需要控制,紧张得喉头发紧,但她自信对面的温柏义毫无察觉。她很擅长演冷静。

    手撤得不快,他的手掌滑过她的手背,微微纹路,产生不小的摩擦力,“如果不买,你把那20块钱当20万了都。”

    秦苒没说话,默默拎起鞋子往前走。

    一前一后,距离刚好。

    行至光影清晰的酒店附近,温柏义视线由微卷的弹跳发尾下滑至足趾,那处皮肤细腻,圆润的脚趾像珍珠,趾与甲接壤处的皮肤反出剔透的亮光。如有一股气流噎住,骨鲠在喉难进难出,温柏义打开啤酒,放弃了原本计划的节食,进酒店前将啤酒一饮而尽。

    秦苒听见那一声“砰”,随之数声咕嘟咕嘟。

    那声音,舐过她干涩的唇,挑开紧抿,绕过僵硬的舌头,一下一下缠着她,直到呼吸浓度勾芡出越发浓郁的口水。她没有回头,甚至都不敢咽下嘴里蓄满的情/欲。

    酒店电梯干净豁亮,仰头迎着灯光勉强回神,身体那一道不属于她的迷离终于撤离。她偷缝不着痕迹咽了下口水,侧头用手臂活动掩盖颈处那一吞咽动静,“耳机给你。”

    温柏义没接,越过她的脸颊,蹭过发丝,按下26楼的按键。

    “给你。”她又说了一遍。

    他深深看了她眼,秦苒淡笑迎上。

    只眨了一下眼,她发誓,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的眨眼,电梯灯丝的微妙跳动均被拉长、放大。

    温柏义接过耳机,皮肤窸窣的声音巨大,他手一抖,耳机掉落在地上。

    秦苒和他同时蹲下,屈膝瞬间见他已经拾起,屏住呼吸道,“外科医生手抖可不行。”

    他再度恳挚地看向她。

    秦苒脸颊火烫,在右上角数字滑到25楼时,赶忙说:“温医生。”

    他吊起口气,“什么?”

    “晚安。”

    他愣了一下,“好,晚安。”

    直到腿软地沿着门滑坐在地上,秦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靠着社会人的本能回到了房间。没来得及插房卡续上电,她颤抖地爬起来,插上了房卡。

    “叮——”不知哪里的电器连接上了电源。

    理智归位。

    秦苒洗了个很长的澡,中间门铃响了一下,她问了句谁,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按铃,她脑子里飘过好多答案,加快速度洗完,由猫眼瞧出去,只有瘆人的红色走廊,自然空无一人。

    她拿起手机,南澳小分队正在热烈群聊。她来不及翻阅,点进艾特她的那条——【所有人  想看日出的明天06:30到30楼,不看日出的08:30在4楼餐厅吃自助早餐,然后分为两批,想去参加海上项目的坐黑色越野车,想去金银岛、宋井的坐红色大众。】

    由这条下滑,他们激烈讨论,秦苒心中疑惑,不是说海上活动很冷,很多都不营业么,怎么又有海上活动了。

    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就算有人想玩海上活动也要一起,八个人的小团不要分开行动,秦苒心笑,别看大家年龄差距很大,集体意识倒是很强烈。用王卓青的话说,南澳小分队是有团魂的。

    团里年纪多偏大,言语中都透露出一起去金银岛的计划最佳,海上活动老胳膊老腿搞不动。温柏义一人力排众议,难得坚持。

    秦苒在他的头像处徘徊,没点下去,很快他单独艾特了一下她,【刚去找秦老师,她好像在忙,等会看看她的意见吧。】

    秦苒想了想,【海上项目有什么可以玩的吗?】

    见她直接就问海上项目,老人家们口风开始松动,口号也没了,逐渐同意分开行动。

    明天海上活动暂定是秦苒、温柏义和明明。秦苒抱着被子,无法想象自己今天经历了什么,再掀开眼罩,天已经亮了。

    明明六点半发了条:【我跟大部队去金银岛。】

    秦苒烧了矿泉水,清洁皮肤后使用刮痧板祛水肿,慢条斯理敷了片面膜饮了杯温水,站在26楼窗边披上金纱,遥望海水退潮,徐徐露现一片嶙峋礁石。

    门铃响了,还是只有一声。

    她由猫眼探了一眼,低头看眼自己的穿着,深吸一口气,扯掉束发带拨乱头发。

    秦苒先打招呼,“早啊,温医生。”

    一条门链拦住,温柏义由不宽的门缝确认她胸/线上只有吊带,见她在弄链条,避开眼神,“不用了,我就是问你是不是不看日出了?”

    “我在房间看了。”她扯开门链锁,指向落地窗,“海景房看也很美。”

    “你这间房视线比我的好。”他盯着笼纱飘动的金灿,“不过没有顶楼震撼。”

    秦苒见他脖子僵着,看都不看她,手勾在吊带上,长发拨至胸前,规整礼仪秩序,“你六点半就到了?”

    “嗯,还有老汤也在。”温柏义略扫过她的房间。

    “找我是?”

    “就问问。”他退到门边,玩笑道,“顺便参观一下,很整洁。”

    “队长还要检查房间的吗?”

    门一合上,温柏义和秦苒皆涌上不可名状的失落。

    温柏义回房给父母报了平安,又给科里打了电话,问同组的同事这两天有没有事情,果然收获催回的信号。他这个职称的医生号称有十天年假,实际一天都没有。温柏义申请到政府奖学金,明年三月将公派到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访问学习,本也是科主任非常偏爱的医生,见他工作状态不佳,睡眠不好,准了虚无的年假,让他出来旅游,放松一下。这一放松给别的医生都有了叫嚷机会,大科主任松口说大家今年可以依次出去。

    科里的医生都等着接力旅游呢。

    明明发来消息,问他,【你下去怎么没影了?】

    温柏义:【回吧,这姐姐没起来。】

    他将早上换下的内/裤清洗后挂在阳台,望了眼海和天,收回昨天清洗的衣物。

    青春期会梦/遗会晨/bo,都是男性的标志,前几年他已经晨间反应的频率下降,暗叹精力不由人,今晨倒是十分反常,明明旅途很疲惫,甚至半夜被自己的轻鼾震醒,可身体却给了很兴奋的反馈。

    尤其在以为日出时分可以见到秦苒时,它几乎无法靠手动平复。

    秦苒到自助餐厅才知道今天早上的日出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参加,精致妆容瞬间垮塌,“群里不是说自选参加的吗?”

    “反正没事,就都去了。”王卓青哈哈大笑。

    严笑儿安慰她:“没事的咯,你们年轻人喜欢睡睡懒觉的,我女儿也是,宁可多睡会。”

    秦苒见大家没有怪她不融入集体,安心吃起早餐来。她左右扫了圈,“温……医生没来吃饭吗?”

    “他要跟家里打电话,说不下来吃了。”明明交待道。

    “肯定是给老婆打。”

    “年轻夫妻离开会都不行,不像我们,哈哈哈哈,现在多呆一会就要吵架。”

    “他们怎么没有一起旅游?”

    “说没空,本来是一起的,但老婆临时走不了。”

    “温医生一表人才,事业好,人也这么好,老婆肯定很好漂亮吧。”

    王卓青回忆,吞吐道:“我见过,唔……”怎么说呢,和温医生站在一起,还是温医生的儒雅温润更惹眼些,不过女的满高挑的。

    丁小华意外:“你见过啊,什么时候啊?”

    王卓青说:“就是之前去海南那次,他们全家一起六个人,你还说这家人亲家间关系好得来。”

    丁小华皱眉,拼命回忆,“是吗?我这是第一次见温医生。”

    “嗐!他上次没和我们一起。”王卓青见她想不起来,着急地补充细枝末节,唤醒共同回忆。

    整顿早餐,温柏义那点碎边角料被拨开揉碎了说。秦苒安静地吃着,漫不经心听。温柏义与太太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却没意识到彼此喜欢,后知后觉在了一起,走入婚姻。就餐桌上听来,简直是影视幸福恋人的模板。

    秦苒搅弄燕麦粥,螺旋白浆越发粘稠。

    她的故事落到别人嘴里,会是什么?村头凤凰男飞进商贾之家,终得翻身,反咬一口?不至于不至于,徐思伦此人要脸得很,良好的婚姻是他近期需要维持稳重艺术家形象的必要门面。

    她冷冷翘起嘴角,换个版本好了,公主不顾家人反对,执念与穷小子私奔,终于换得婚姻祝福,赫然回首发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舀了口燕麦粥喂进口中,严笑儿问她这个粥怎么样?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厚,噎人。”

    黑色越野副驾车门开着,温柏义不在,秦苒搭着小腹屈腰抬腿,回头朝他们那波人招手,“拜拜,下午见!”

    王卓青感慨,要是自己再年轻点,还是能扛一扛这冷风的。他很想去开摩托艇。

    明明打开后车窗,冲她做鬼脸,冷哼了好几声,幼稚极了。

    秦苒挑眉,嘲笑道,“干嘛,自己说不去的。”

    明明说:“你以为我不想去吗?”

    “那就一起啊!”大众后排挤了四个人,看着非常难受,分担一个给他们也好。

    “我怕有人说我。”明明压低声音,朝她挤眉弄眼。

    秦苒讶异,“谁?”

    “呵呵。”明明痞里痞气冷笑,一副什么都懂,却懒得通知你们愚蠢成人的傲娇样。

    “你想玩海上项目就玩,难得来一次,高考前可能都没机会出来玩了。”

    “我不想参加高考。”

    “啊?那你想干嘛!”秦苒一惊,当他叛逆。

    “我竞赛生。”他故意嫌弃。好像师范生永远不懂他们的人生道路一样。

    秦苒恍然,清清嗓子,隔着车窗问:“那你想考哪个大学?”

    “想去浙大竺院。”

    秦苒做了个惊讶的口型,明明问,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她翻了个白眼,“我大学就在浙大附近。”

    “哦。”他撇撇嘴角,很不屑的样子。

    秦苒也不生气,和他闹,“你再了不起,也要对我这个师范生喊老师,这是中华礼仪,小朋友!”

    “知道了!秦老师!”他沙沙的嗓子听着像卡了口老痰,那副酷酷的表情特别逗。

    秦苒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咯咯直笑。

    温柏义搬了一箱水回来,取了四瓶丢在后座,其他放到大众的后备箱。

    他上车后,秦苒问:“明明为什么不去了?”

    “海上太冷了,也比较危险,他妈妈怕感冒了影响回去的学习。”

    秦苒想到明明憋得那满脸痘,心软道:“多穿点呗,不是说骑摩托艇吗,骑慢点行吗?”

    温柏义看她一眼,“你要带他?”

    秦苒一噎,“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就带他去吧。”他熄了火,边下车边说,“我去问一下他还愿不愿意去?”

    秦苒跟着下车,询问道:“要跟他妈妈打个电话吗?”

    明明见他们一起走来,表情呆滞,好像年轻版本的爸爸妈妈。温柏义手搭在后车窗,扫了圈他们后座,商量道:“有点挤,要么让明明跟我们走吧。”

    他们说没事,但明明还是被单独拎了出来。温柏义交待道:“等会我和秦老师先下趟海,看看冷不冷,吃不消你就别去了,省得感冒了。”

    “呵呵。”明明这两个字一个清音都没有,每个字都落在第一音节上,听来讽刺语气极其强烈,连秦苒都听出不对味。

    “呵个屁,”温柏义将他推进后座,旅行包丢他身上,“追女孩子不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明明自豪道:“我拥有一片森林。”

    “你把女性当做森林,是一种物化,”温柏义清清嗓子,甩锅道,“秦老师是女权主义者,她会对你进行批评的。”

    明明吓了一跳。

    秦苒一愣,直摇手,“我不是,我没有。”

    海上项目几乎都关了。摩托艇也只有几家还开着,但营业状态非常懒散,工作人员有点不情愿出工的样子,温柏义和秦苒面貌好,人礼貌,赢得点好感。

    秦苒以为是工作人员开着她带她在海上兜风,换好衣服出来知是温柏义驾驶,马上瑟缩,“要不我和明明在岸边等你吧。”

    工作人员说他会跟着,要求低速驾驶。

    温柏义叉腰,“不信我的驾驶技术?”

    “没有啦。”

    工作人员当他们是情侣,上艇时要求秦苒抱住温柏义的腰,还说抱紧点,她马上一缩,“我坐你那辆吧。”工作人员也有随行的一辆。

    “也可以啊。”工作人员当然没有意见,客人开还是他们开都是要随行的。

    温柏义面露失望:“秦老师这么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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