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3
搬走是因为闷热、蚊虫多, 秦苒脚上好几个消不掉的毒虫包,那些虫子净闻着软姑娘叮,温柏义给她涂满药水,还是叮的一脚大小包。他将搬家提上日程, 回去前跟温妈说好, 不可以随便进出,没收了钥匙。
老人有一肚子问号, 吃个饭先隐晦地问, 然后急成明白地问,他反正一句话也不透露。只说十月应该会去新疆, 工作调派。
“回来不会要降职吧。”
“我只是个临床医生,哪有职位。”
“回来工作还在吗?”
“事业单位, 铁饭碗。”他安了安妈妈的心。
温爸一向是个和平主义者, 以为话题结束了, 从电视机旁转移,两手一背,凑过来问, “都说什么了?”
温妈生气,抹布一丢,“还能说什么, 跟叛逆的小青年一样, 什么也没说。”
温柏义将碗搁下, 帮着一起收。温妈扭头, 看他微抿薄唇, 心情甚好,又按下了不悦,无可奈何说:“你自己当心点。”
“不用担心。”
“我看那个女孩还挺好的, 但她没”离婚啊。这算什么事儿啊!
温柏义突然开口:“妈!”
“什么?”她看向大个儿的儿子,咽了咽口水,以为他要交待什么大事了。
温柏义却只是摇了摇空瓶子,按了按没有动静的泵头,“洗洁精没了”
*
什么是爱情?
就是让人忘了自己多大年纪。
温柏义和秦苒本是十分稳重的人,但在一起后,产生了少男少女才有的心动,举着电话能讲很久,见面的路上也会雀跃,每回见到都像久别重逢,要热吻,分别时也要热吻。而他们先前的婚姻里根本没有这么黏腻的习惯。
秦苒形容为想到就会痴痴笑的傻劲儿,说完害羞捂脸,“可是你根本就不好笑”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温柏义不解,“我哪里不好笑?”
“你难道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
我不幽默吗?”
“你哪里幽默了?”秦苒见他表情认真,笑得腹痛。怎么会有人在女孩儿伤心时候放死亡教育的纪录片,还告诉她,即便两人不能在一起,他自己也会好好活下去。幸好她不是十八,不然肯定不理他,台词都不对。
“不幽默吗?”温柏义问她幽默的男的是什么样子的?
空气划过一记脆响。
她脑子里有具象的形象,但身在结局处,心知那种心肺复苏式、针对性极强的幽默,再撩人心魄,也不会让她心动了,遂敛去唇角的笑意,弯眼睛捧住他的脸,“你这样就很好。”
“哦。”温柏义直视前方,不再看她。他明白了。
“哎呀,”她往他怀里窝,找补道,“你这样就是很好啊,我喜欢你这种幽默。”话锋切得毫无转折,可谓非常生硬。
“我知道。”他淡淡地看着电视,双手放松,没回抱她。
秦苒两手挂上他脖颈,“你不知道!”
自己的心动是成熟的心动,和20岁的小妹妹不一样。刚刚不应该笑话他不幽默的。
他睇一眼,又强调了一遍,“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
“知道你没得挑了。”走到此刻骑虎难下。原先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半推半就,现下破釜沉舟,早就回头无岸,只有他了,这倒也好。他在感情这件事上,很乐观,很自欺。似乎是学习养成的惯性,达到目的便可。
“才不是呢!”秦苒发丝晃动,撒娇似的蹭进他颈间,“是我已经找到最好的了!”
婚姻最容易催眠我们的便是——就这样吧,算了,还能怎么样呢。
她这种性格本就是鬼打墙的种子选手。如果不是最好的人,生活顺遂的人又怎么会大动干戈地破局呢。
幸好。
学校组织教师团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在好不容易可以不见面的暑假也被拉出来,完成政/治/性热闹。
上学期,秦苒获得市级语文说课第二名,当时拿奖的时候玩
笑说请大家吃饭,没想到这顿饭定在了团建时分,搞得她成为最关键一员,失去了告假的资格。
她倒也没那么不合群,只是地点在南澳岛,她都去了两回了
秦苒提议,“要不换个岛?”国内海岛挺多的。
同组秦老师被王珊珊一张热闹嘴洗脑,对秦苒复述,“都说了,没有人去了南澳岛会不爱那里!你别听名字不怎么样,到了那儿,看看那里的夕阳、风车和大海。你肯定会喜欢的!”
秦苒:“”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到底是亲厚的爱情萌芽地,身在七嘴八舌的闲杂部队,秦苒还是很开心。第一次、第二次来皆是心事重重,此番虽未完全卸下包袱,到底征途过半,心下轻松。
她非常有条理地掏本租车,秦老师听了旅行社安排的植物园什么的,无甚兴趣,便加入秦苒,两人结伴环岛兜风。
她们一路上都在聊护肤,从化妆品、护肤品再到医疗美容,互相分享,颇有心得。
秦老师三十好几,没有生养,无家庭所累,精神状态与少女无异,说二十七八秦苒都信。她嘴甜,夸得组长乐不可支。平日在办公室她倒也没这么灵。
岛上游客比之前多了一倍,秦苒念旧地还挨之前的地方停靠。
下车补妆时,秦苒与她分享同一款渐变腮红,“我的这块带珠光,等会儿拍照好看。”
“好啊,好用我也买。”
“你之前来过怎么不说,我以为你没来过。”她还给秦苒安利,有点傻。
“再来一趟照样新鲜。”她非常模式地带了一句,和大家一起来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时刻点题。
音响里节奏流动,半开的窗户拨开发丝,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又聊了会。
海像一块晶莹的玛瑙石,天空浮在上头,微微透出几笔浅金。
夕阳要来了。
她期待地扭头,刚张开嘴,一旁的秦老师已经歪头眯着了。
秦苒扫见她额角的汗珠,调小音量,摇上车窗,为她将热风屏去。
手
术时,微信视频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来有说有笑,护士扫了眼屏幕,冲温柏义说,“小温的,一个兔子头,”气氛划过几分微妙,很快被接续的话题掩盖。
秦苒的微信名就是默认的兔头emoji,温柏义没有改过。缝合前他主动撤了,交给研究生,橡胶手套一摘,转身走进污物长廊。
正好隔壁手术间的主任也在门口打电话,他打了声招呼,沿着长廊一路走,在尽头停下,找了个空当儿,给秦苒回了个视频电话。
昨天他值班,他们也没视频。之前几个月的信能熬,现在24小时的画面失联完全不行。
一接通,秦苒迫不及待地分享,激动地说:“温柏义,我给你直播夕阳。”
霞光洇入云丝,徐徐覆盖。光和色冲击秦苒那缕困迫于都市与婚姻的自由灵魂。她疯狂想复制这份快乐粘贴给温柏义,即便他大脑里早就存过档了。
一只眼睛飞快晃过镜头,微褶的眼皮卡顿一秒,画面切换为绚烂的云霞。
“我终于躺下了。”车顶晒得背脊刺痛,像在煎牛排,待烈阳渐敛,褪去滚烫,秦苒才得以躺下。秦苒抬手晃过镜头,“现在我拥有了全世界,夕阳实在是太美好了!”
低清视频画面也掩不住壮阔的夕阳,温柏义没什么艺术地直白赞叹,“很美”
车里秦老师在睡觉,秦苒犹豫后终是没有叫她,“你说我要叫醒她看夕阳吗?”
温柏义避开搬运手术消毒包的推车,靠在不挡道的一角,捂住声筒压低声音,“说不定她梦里也在看。”她和他一样喜欢照顾其他人,常为不够周到牵连自己的情绪。
秦苒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跟着噤声,“你不方便讲话吗?”
温柏义掩唇,敛声道,“咳可以看”
工人师傅扛着手术包,来回走动,将其摞入秩序的框架。
温柏义拿着手机,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
秦苒不再说话,调整手机的镜头画面,一点点景物慢慢晃过,碧波、礁
石、白帆、游客,最后比了个“耶”切断了。
【好久没有这么自由过了。】
【好像做了很久的人,忽然做回了一只小动物。】
【记得周扒皮撒疯一样在院子里跑的样子吗?我现在心情就是那样,不过还是困在人的躯壳里。】
【我想了想,我应该像一直蠕虫,屁股动动也很开心。】
秦苒醉在夕阳下,捏着手机絮絮叨叨。
【温柏义,你是我的放大镜,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被放大了。】
温柏义回术间又确认了下病人,在苏醒室门口与病人家属谈话。就十分钟的功夫,微信对话框铺满她的碎碎念。
他抱歉,【对不起啊,没空视频。】
秦苒:【没事,你忙你的,我说我的!】
思及秦苒一个人看夕阳,【他们在准备,还可以聊会。】
秦苒问他今天辛苦吗?
他说还好,中午才开的台,就剩一台了。
渐渐的,这些以前听不懂的词现在也有了眉目。她咯咯直笑,闷头聊了半小时,直到车下有动静,才扭头。
秦老师揉了揉眼睛,推开车门便直接仰头,“你在车顶啊,我还说你在哪里呢?”
秦苒笑:“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搅你的美梦。”
“怎么会呢。”
秦老师仰头的动作太果断了,在秦苒心头滑下不舒适的痕迹。
晚间洗漱时分,秦苒开了电视,随手点进小s与蔡康永主持的新节目,嘉宾是大s。秦老师敷着面膜,拎着身体乳出来问她是lotion还是cream,质地很奇妙,吸收特别好。
秦苒说是堂姐实验室特制的,“她学化学的。”
“感觉人家学个东西都能用上,我们学汉语言,没什么用处。”
秦苒附和:“是的,照样写错别字,还落了个看别人句子别扭的毛病。”
“哈哈哈。”秦老师笑得赶紧抚平面膜,转向电视,“这两人节目不是停了吗?”
“新节目。”
“我在网上看到片段儿,就他们结束时哭的
那一集。”
秦苒说:“我也看过。”
眼见大家又重聚,欢笑在一起。
节目里,小s问大s,婚后遇见人生挚爱怎么办?
秦老师哼哼了一声,似乎对答案很感兴趣,立马站直身体仔细看电视。
“你会怎么办?”秦苒问。
“我这不没结婚嘛。”
“哦,对哦。”
“你呢?”秦老师转头,面膜把她的表情都遮去了,只能看见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电视里,大s回答,我现在的老公就是我的人生挚爱。
挺官方也挺讨巧的。
秦苒心下动容,但还是用随意的语气包装了一下,“我会跟挚爱走。”
秦老师并无意外,“不跟挚爱走就是《廊桥遗梦》吧。”
“对哦。”
“所以,跟挚爱走吧,不走注定是个悲剧,走的话,指不定能演出新结局来。”
“对哦。”
“对什么对啊,哈哈,都是节目!”
“对哦,哈哈。”
心里有了秘密,所有的片段都显得别有深意。
秦苒把这段话编辑了一下,发给温柏义。这些琐碎小事,她总是很认真地转述,好像是一种对于关系的鼓励。
关了灯,手机蓝光灯光照在女人脸上。
她们玩着手机,时不时说两句,说起这里的精致与价格,商场的品牌与折扣,气氛比办公室还好。
“对了,你下学期接手黄老师的班,有一个风云人物会去上课。”
卫校一位女老师二胎,由于是高龄产妇,请假在家,主任从两个工作两年的老师里抽调出秦苒顶班主任的空缺。
这帮卫校女孩子往好里说,没什么攻击性,但往坏里说,人是相当难搞。尤秦苒她和她们年纪没差多少,又没真的管过事儿,她很怕压不住。同期的老师为不用接手三年级的班,特意去烧了炷香还愿,可见这事儿的不容易。
秦苒本就对空降一事惴惴不安,听秦老师一说,马上吊起气:“啊!什么!谁?”
秦老师笑她紧张,被她的反应逗得直乐,“不是,就是教
内外科的临床老师,最近有些八卦事”老师看到课表都在惊叹,对这位漩涡中心的人十分好奇。她特别强调,“听说很帅,到时候,那帮小孩肯定会闹的。”
“谁?我认识吗?”秦苒忽然涌起了熟悉的、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什么来着,忘了,本来有话要说的,还觉着很重要,打了腹稿
记性真的很差,好可怕,但你们别怕我,我有纲!(大拇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