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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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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六月中旬, 学校期末、毕业季同时砸来,秦苒陷入兵荒马乱的忙碌,确认温柏义的工作没有被“出轨”问题困扰, 精神松懈了几天,一股脑投入水深火热的工作。

    学校今年心血来潮, 期末考前强制要求同学早、晚自习, 那么老师就需要坐班。早08点开始、晚21点结束,一周的安排紧锣密鼓, 毫无喘息约会空间。

    秦苒盯着一个个小脑袋的发呆时刻,总会想到电梯递信的两三秒,那是她人生最浪漫与悲壮的时刻之一,想到就会心跳加速。

    十指快速碰上,不需言语,一递一接甚为默契, 像约好了似的。

    她问温柏义,紧张吗?看到信会有阴影吗?

    他说,读信的时候确实有冒天下大不违的感觉,猫在办公桌角落,想快点看,又舍不得快点看。读完一遍拍了照放在手机里,假装刷手机消息, 又读了一遍。

    【这才刺激。】越矩多浸在害怕中, 但心意互通时, 也有脚踩锋刀的淋漓感。

    【秦老师,你现在很危险。】敢在这种风口浪尖来医院找他,敢写信,还敢说刺激。不能想象, 那是怕黑的秦苒会说的话。在南澳岛,秦苒给人一种风一吹就破碎的柔弱感,现在的她强韧得像一股麻绳。

    徐仑回来的前一晚,秦苒值生理期,人恹恹的,与温柏义聊天,情绪化地问他,“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平静地生活,会产生厌倦吗?”像尔惜,抑或是徐仑。也许,他们本身也厌倦过婚姻生活,只是比较钝感,被背叛不过是借“壳”出轨。“爱上一个不太可能的人,很容易自我感动。万一我们也是自我感动呢?”

    “那我们这一茬,够感动一辈子了。”

    “哈哈”

    确实,太波澜了。

    在秦苒看来,和徐仑的婚姻已经到了尽头,存下的事情不过是走流程与知会亲友。但离婚,偏偏是这两件事最碍事。

    徐仑现在极其在意门面,见秦苒拿出离婚协议书,脸色变了好几变,先是哄、道歉,为近日冷落她,再是怒、生

    气,表示默认现在的婚姻状态是预先商量好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置信她的坚决,仿佛是个受了多大伤害的男人。

    秦苒气到懒得配合,直说道:“你别演了,我们早就没感情了。”

    夜深人静,大客厅静得落针可闻。

    徐仑眸中燃起愠怒,目光箭矢般射向她,“没感情了?你觉得没感情了?”她说的真容易,他早就回不去了。偶遇以前一起搞创作的同学,住地下室都没挨过路人那样的眼神,却在春风得意时遭旧友一记冷嗤。他强颜欢笑,安慰自己,为了老婆,都可以忍。他为这段感情硬生生扭转了他的一切审美,逼迫自己喜欢、从事、迎合。但秦苒可以这么凉薄地说出没感情了,多少叫他心寒。

    徐仑那一眼复杂看得秦苒做了一整夜噩梦。

    梦里,他们那么相爱,像两只无助的小动物缩在角落,力图突破阶级世界的禁锢,如此悲壮,可醒过来,她已经与另一个人在携手通关了。活脱脱一部剪辑错乱的惊悚片。

    晨光熹微,她在床上傻坐好久才停止胡思乱想,将离婚协议书的电子版传给徐仑,告诉他自己问过律师了,就算他不同意,分居一定时间后,她也可以一个人提出离婚。

    徐仑下午才回复她,【买房子的时候,是不是就考虑过了?】他后知后觉,自己早在秦苒的算计中。他不敢相信,不食人间烟火的温室小/姐,竟这样有心机。

    【没有。】她否认了,决心听王之涣的建议,把受害者的形象演到底。

    经历过婚姻围城的人,就算没经暴风雨,多少也在大海中孤自曳过扁舟,等到痛下决心冲出围城,早就是另一个人了。

    知道离婚于他们定是一身轻松,但见到温柏义,秦苒想,这人应该还是压抑久了。

    人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技。原本只会吃饭的人,竟也会饮酒了。

    桌椅板凳,电脑一搁,温柏义黑色t恤、黑色工装裤,露出条雄/性密度的长腿,坐在院落中央,躬着身子,半前倾状态一边敲键盘,一边喝

    啤酒。几分不羁,几分寥落。

    她猫在门缝后,一动不动地两眼一觑。

    半年不到的光景,重生一样。世界没变,但心境变了。

    墙根的杂草被修理过,冒出釉青草色,与那漆红廊柱相映成趣。黄穆童长大了,快蹿到胸口了。第一眼当是黄穆童的哥哥,原来那张肉脸也长成了鞋拔子,只是下巴的小肉坨还没匀开。

    秦苒肩膀一顶,将门推开,世界多米诺骨牌般由静态化作动态,两张脸不约而同往她这处望过来。初夏热风吹过,芽尖晃起脑袋来,树叶在头顶刷拉拉摇曳。

    温柏义牵唇淡笑,合上了电脑。

    黄穆童歪头,目光生疏呆滞,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怎么小孩忘性这么大,记忆还不如一只狗。

    温柏义拉过他,蹲下身问他,“这个姐姐不记得了吗?”

    黄穆童摇头,有点眼熟,但不记得了。

    “就是上次……”

    温柏义的提醒被肩上的一只手打断,秦苒朝黄穆童伸出手,“嗨,恭喜你念小学啦,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姓秦……”是温医生的女朋友。后半句肯定没说出口啦,羞红爬上脸颊,她期待地弯眼,掌心迎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不过手感很好,肉乎乎的。

    黄穆童正色,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豆儿眼一睁,半截新门牙可可爱爱,“你好……我叫黄穆童。”

    秦苒牵住他的手摇晃,心想,要是成年人的记忆力也这么差劲就好了。

    温柏义从秦苒后备箱抱出一纸箱试卷,沉甸甸十来斤,不敢相信地问,“你说周末改试卷,要改这么多?”

    “嗯,真的是点灯熬烛。”这还是她昨天晚自习改掉的一部分了的。就算这么忙,她也要抽出功夫与他共度周末。“改完还要登分,副课考试的分数这两天要登完。”

    周一到周五,这是他们电梯一别后第一次见面。

    温柏义提议出去吃,想要有个仪式,本来都约好了,秦苒今晨拒绝,要他取消预约。到底还是犹豫的,眼下终于见到,她才开口,说起昨晚谈离婚的事儿。

    “我知道。

    ”温柏义揉揉她懊恼的脸蛋,了然道,“不着急,慢慢来。”

    她天真地说,“我以为会很顺利的。”毕竟他们早就名存实亡,就差捉//奸在床了。

    “离婚是剥皮去骨,根本不是民政局领张证这么简单。”他作为过来人非常清楚,也知道秦苒这边亦不会简单。

    秦苒问他:“你离婚时会想起相爱的时候吗?”

    温柏义将书桌整理干净,腾出地方,瞥她一眼,问道:“你舍不得了?”

    她好笑地拱他,“你觉得呢?”

    他将试卷一点点搬出来,低声说:“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他是出轨的男人!”

    温柏义自嘲道,“我也是出轨的男人。”

    “你不是。”秦苒否认后自己生起闷气来,“如果你要这么说,我就是你姘头咯。”

    温柏义被这个难听的词鲠到失语,动作都卡顿了,“胡说八道”

    “好啦,你还没说你离婚时的心理呢!”

    “什么心理?”

    “谈离婚时。”之前囿于立场多有避讳,现在离了,倒也敢问了。

    “默背家暴违法吧。”温柏义想了想,“那是个很失控的谈判场合。”他们也不算多么和平的离婚,加上心气难平,节奏难免是失控的。

    “哈哈,尔惜不是健身房爱好者吗,说不定会反手把你打趴下。”

    “那不可能,男人就算一声横肉,体型上也占上锋。”温柏义撩起t恤袖子,没鼓手臂练出来的块块,只是拍了拍,粗细便是她的两倍,“所以,不要急,宁可拖着。”

    双方没达成协议时,第三方在场定会越谈越乱,两个人面对面谈又容易发生口角,那对于女性来说是有风险的。

    秦苒心中感动,攀在他肩上久久没说话,“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呀。”

    “既然说到我好,那我要不要适时地抛出我不好的地方?”他搂住她,认真起来。

    “什么?”

    “我要去一年新疆。”

    “一年?新疆?做什么?”

    “去基层

    医疗单位支援、培训、分享之类的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去前会培训的。”

    秦苒呆住了,“是援疆吗?”

    “是的。”温柏义解释主要是评副主任需要有下基层的一年经验值,大家一般是去县区医院。

    “那就去县区啊!”新疆太远了!她撒娇地抱住他,“可以选吗?”

    “如果是县区,都不需要自己去,直接盖个章就行了。”形式化的下基层。

    “那你为什么要去?”

    “几方面因素。”

    “还是影响到了工作吗?”秦苒心焦。

    “没有。”温柏义否认。一是人多口杂,信息多方面牵连到秦苒,他避开可以拉长人的遗忘弧线,二则是援疆回来履历会比较硬。“我是临博,怎么说呢……”他沉吟,想着怎么说秦苒比较容易理解。

    看他的表情秦苒就明白了,“是为了工作吗?”

    “算吧。”

    温柏义没有多大理想,一切顺其自然、按部就班,事业单位岗位分明,不用想也知道,他将来会挂个门诊专家牌,被一群门诊病人蜂拥。过去和尔惜有房有车温饱知足,但秦苒的生活需求到底是比较高的,总不能二婚降低标准吧。

    发表再多文章,再努力做研究也只是个医生,要往领导层做,有这种履历会比较容易受到重视。

    见她苦脸,他夸张地表示,“援疆没人肯去,不是因为苦,只是因为远。前年去的一个主任胖了十几斤回来。”他清清嗓子,“当然,我去了肯定会锻炼的。”

    秦苒抿唇,重重地咽下喉头的腥苦,别开脸,“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她舍不得。

    他轻松道,“不苦,最苦的都是三甲医院。”

    “真的吗?”

    “真的。”温柏义拇指揩去她的眼泪,“不用搞得生离死别,可以回来的。”

    “我”

    “就一年。”

    “唔”

    “改试卷吧,新疆都是十月份的事儿了。”

    秦苒一听改试卷,工作反射上来,两手乖巧地快速擦掉眼泪,振作起来。

    温

    柏义心疼得亲了亲她的额角,环着她的腰问她,“这么多,我可以帮你改吗?”

    “啊!”秦苒刚哭过的眼睛水灵灵泛光,“可以哎!”她把选择题答案给他,将护理、药学系一年级的试卷给他,“你改选择题,就十条。估计你改几份就记住答案了。”

    “为什么不用答题卡?”

    “就十条选择题。”

    温柏义从院子里取来方凳,将靠墙的书桌索性拉出来,台灯置在右手边,面对面批改。

    坐定后相视一笑,画面倒是温馨。

    一连改了好几个全对,温柏义奇怪,“怎么都是对的?”以前也帮导师改过试卷,感觉在试卷上留下叉号才有批改的成就感。

    “因为是开卷考试啊,不过我有跟学生说要故意做错几个,所以你要把错的改出来。”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这任务并不轻松!

    温柏义出主意:“那你下次指定几个学生写错,直接挑出这几个人的试卷来改就行了。”

    什么歪主意。“不可以这样的!好歹也是考试!”

    “语文考试。”他指的是副课,可以松一点,没想秦苒鼓嘴,故意曲解他,“你贬低我们语文!”

    他忙摇头,“哪可能!我写封信百度好几回生字,怎么可能看不起语文。”

    没几句玩笑,便也正色批改了,纸张频频掀页,室内像在下雨。腰酸颈痛时再抬头,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秦苒想上洗手间,温柏义跟着起身,欲要陪同,她一把按住他,“不要,我认识的。”

    “天黑了。”

    “我会开灯啦!”

    等她回来,温柏义起身去厨房烧水,他听见厨房动静消停,黄穆童妈妈应该做完晚饭了。

    “等会泡面吃,把去年剩的面吃掉。”既然她不方便出去吃。

    “好。”

    跑一趟洗手间,专心劲儿就消了,秦苒扶额刷了会群消息,搁下手机长叹一口气,好忙啊。拿笔时,鱼际处划过一张碎片,她以为试卷划破了,小心翼翼抬起手臂发现是一片细条粉红便利贴。

    温柏义遒劲有力的字写着:【我喜欢你,秦老师!】

    秦苒想起他关于对漂亮女老师的幻想,手臂横过害羞的脸颊,使劲挡住自己的傻笑,心头淌过清喜的水泽。

    温柏义煮完水回来,进门时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秦苒埋头批改,没理他。

    他躬身从纸箱拿出一沓试卷,没搁到桌上就扫见了一截试卷上撕下的白色纸片,秦苒娟秀的字体赫然写着:【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月光大片大片撒落,抚过现实的险滩。

    青草搅进暗砖,黄穆童盯着透出灯光的窗户,眼巴巴等那扇门里出来个人,陪他玩会。

    妈妈叫他两声没见理睬,起身拽他进屋,“赶紧的,吃饭!”

    他撅起嘴巴,不情不愿,又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从太阳公公落山时分就进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人家忙。”

    “那个姐姐是不是以前来过?”

    大人没应声。

    “我记得她在这里住过!”刚刚她上厕所,跟他又打了声招呼,画面很熟悉,他想起来了!

    黄妈妈啐他,“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为什么?”他要告诉她,自己想起来了。

    黄妈妈皱眉头,往他嘴里塞了颗菜宝宝,“吃你的饭。”

    说也说不清,讲也讲不明,赶紧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是打/炮生情

    卷二是情定婚摇

    卷三是男方离婚(正文完)

    卷四是女方离婚(番外完)

    读者根据心情停在任何一卷都是可以的,都可以视作结局。

    正文结局停在一方离婚,是因为出轨到二婚是个很熬人的过程,要把两个完整的个体拥有生活气息、贴合实际地展现出来,就没可能那么同步,怎么就说好一起离婚了呢?

    正文停在一方离婚,也是为了给个希望,也给个立场,这是条不容易的路,可能很长,很远,很难。我记得这篇文我改了好几次文案、立意,一次都没有申榜,但一直被要求改,最后连文章立意【爱/欲自由】也要求删掉。作者的爱/欲

    自由没有,你们也没得~

    番外和前面的叙事没差,但互动会比卷三多一点。好了,不说了,继续写。宽容点吧。我短期内也不会写婚姻了。下本写甜文!(但甜文解释权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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