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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魔鬼与天才(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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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妇张宝同2016919

    人们形容帕格尼尼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掀起一股狂潮,以致万人空巷。一旦他抽身离去,整个城市就会宛如一座死城。他能安慰霍乱流行的城市,让人一时遗忘遍地死亡的恐怖与悲伤。听众为了不错过他的演出,甚至可以放弃外出避暑。帕格尼尼这个名字,在人们心中已成“音乐艺术的最高境界”。

    帕格尼尼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他一度挥金如土,赌博成性,与妓女鬼混。那双拉琴的手,那双抓住音乐翅膀的手,一只伸进了肮脏的赌场,一只伸进了狐臭飘香的妓女幔帐。他把金质的音符当作了筹码,输掉了不仅是自己的尊严,还有自己的人格;他把生命最精彩的部分,丢给了龌龊的温床和的女人。他的肉体和灵魂被女人掌握和玩弄。他把才气和傲骨已被他输得净光。

    他习惯于穿戴全黑的礼服,搭乘全黑的马车,像歌剧魅影般的神秘模样出入演奏厅。可是,一旦脱下他那身黑色的礼服,人们在他身上所能看到的是他背着象桎梏一般的债务。虽然他每一次演奏的票价都会比前一次更贵,可是,他钱挣得越多,进到赌场的频率就会越高,输得就越惨。那次赌博他不但输掉了所有的家当,还输掉了他那把心爱的阿玛蒂小提琴,甚至背上了近万元的债务。手里只剩下了那把由富商利夫隆赠予他的那把叫作《加农炮》的小提琴。

    作为世界最著名的小提琴家,他过去从来没有把钱看得多么重,更没有因为没有钱而陷入生活的困境。因为只要他随便拿着那把琴走到哪里,钱就能很快地滚滚而来。可是,眼下的他却是疾病交加,饥寒交迫。他躺在一间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呼吸困难,四肢无力,浑身发烫。他觉得他快要死了。

    在他有钱时,客人和情人高朋满座,络驿不绝;可是,当他千金散尽,疾病缠身时,却没有一个人守在他的身旁。是的,在他能拉琴时,在他有钱时,人们都乐于聚集在他的身旁,为他捧场,为他喝彩。可是当他重病在身,不能拉琴,身无分文时,就再也见不到有人来看他,来拜访他了。看来人们只是热衷于他的演奏和他的金钱。而对于他本人却并不在意。这让他不仅感到了世态炎凉,人心冷漠,也让他感到了没有了钱,不能演奏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就在帕格尼尼倒在病榻上,有气无力,淹淹一息时。这天中午,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来人是一位夫人,三十来岁,但是,看起来却跟年轻的帕格尼尼年纪不相上下。但这位夫人看起来非常地高贵。如果你看过法国著名画家朗克的作品《伊莎贝拉·法尔内塞皇后》这幅画,就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这位妇人的总体风貌。

    这位高贵的妇人叫狄达尔,年轻时嫁给了一位年迈的富豪。富豪去世后,就一直守寡。但她一直和自己年轻的管家巴拉尔迪有着一种十分亲密和暧昧的关系。狄达尔不但十分地富有,而且也十分地迷恋音乐,是帕格尼尼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和崇拜者。

    帕格尼尼喘着气地对来人说,“你好,尊贵的夫人。你有什么事吗?”因为他想她每次来这里都是听他演奏,可他现在已经不能演奏了。

    夫人走到帕格尼尼的病榻旁,轻声地说,“我是来看望你的。我听说你病得很厉害。”说着,就用一位母亲疼爱孩儿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对帕格尼尼说,“我的魔鬼天才,你病得很重,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你恐怕会死去。所以,我想把你带走,带到一个安静而有利你康复的地方。”

    “上帝啊,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听着妇人的话,帕格尼尼万分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时,夫人的马车夫进来了,两人一起架着帕格尼尼,把他带出了屋子,送进了马车。马车驶出巴黎市区,来到了郊外,在郊外一栋精致华丽的别墅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妇人郊外的住所。

    别墅共有十多间宽敞的平房,四周有一圈一米来高的木制的栅栏。栅栏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透过栅栏可以清楚地看周围的景色。前面是一片种着各种花卉的花圃,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通往巴黎的马路。马路两旁是一片片金黄的麦地。

    管家巴拉尔迪把帕格尼尼搀扶着安排在了靠着西边的一个房间里。这里有一张大床,一个沙发,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些其他的必需品。躺在床上,把前门和后窗打开,夏季的凉风就吹了过来,让人感到非常地舒适。

    不一会,一位医生过来给帕格尼尼做了比较全部的检查,说他患有严重的肺炎和较为严重的梅毒,并因过多地使用水银来治疗梅毒,患有较为严重的水银中毒,并因此引发了长期咳嗽、牙龈脓疡、声带炎、消化不良、腹痛、排尿灼热困难等多种疾病。医生检查完,夫人就问,“应该如何治疗和调养?”

    医生说,“不要用药过多,最好是采取养生摄食疗法。不过,这种方法比较缓慢,需要很长的时间。”

    医生走后,狄达尔就对帕格尼尼说,“看样子,你要在我这里住上很长时间。”

    帕格尼尼一听,就急了,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演出?”因为他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务,等着要给人家偿还呢。

    狄达尔笑了笑,说,“命都快要没了,还想着演出。等你的病好了,身体康复了,你每天晚上都可以出去演出。”

    第二天,狄达尔在他的床头旁岾了一张每天生活的时间表,就跟一个小学生每天要在何时何地要上什么课程一样。而且还有一张每天用餐的食物调配。大概这就是她要来为他养病和治疗的方式。可是,帕格尼尼的性格向来是无拘无束,而他的生活也向来是随心所欲,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生活规律。如果要讲规律的话,那就是他只要不去演出,就会去妓院或是赌场。因为这是他日常生活中最离不了的两件事。可是,现在他却要按照小学生那样在老师的管教下,按照那张每天生活的程序表开始生活,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得到。

    那天,他问夫人,“我记得你不是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上住着?”因为他曾去过她的住所。

    夫人说,“我是在那里住着,可是,为了要治好你的病,我才决定要住在这里。因为这里会对你身体的康复更为有利。”

    帕格尼尼非常感激,他想即使自己的父母都不可能如此亲善和体贴地关心他和帮助他。他当然知道在欧洲上流社会,有这么一种光荣传统,贵妇人们不但热爱并推进文化艺术事业,而且以保护神的姿态,极力帮助那些最富有才华和创造力的文化人,风行世界的近代小说就是首先在贵妇人的香阁中发芽养胎的。现代艺术的每一个创新,几乎都是出自贵妇人的艺术沙龙中。甚至,连文艺复兴运动和法国启蒙运动,也可以说是从贵妇人的沙龙中诞生的。而眼下,这位尊贵无比的贵妇狄达尔就在充当着他的保护神。这怎能不让他感激万分?于是,他对这位贵妇说,“等我的身体好了,我一定要为你写上几支赞美的乐曲。”

    乡间的空气和阳光是清纯透明的,也是平和清静的。远离了妓院和赌场,生活就是另一种情景和感觉。那是田园一般的优雅和美丽。在这里,帕格尼尼什么心也不用操,也不用考虑演出和应酬之事。他每天清晨起来,便开始围着房屋后面的那片树林中的小路散步,一直要走到太阳升到了半天空,才回到屋里吃早餐。而且,每次散步都会有狄达尔伴陪。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林边的小路上走着。帕格尼尼有时就奇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因为要让他说那么多的话,他真是要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了。但是,狄达尔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她跟你从巴黎每天的趣闻到音乐的各种演奏,从世界的名胜到市场的菜价,都能跟你说得有声有色,津津乐道。所以,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总是感到无忧无虑,开心快乐。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帕格尼尼的身体情况已经好了一些,脸色也有了一点红润,所以,狄达尔可以允许他吃过早饭后拉一会琴。可是,帕格尼尼只要一拉琴就记了时间,在他童年时期,他练琴有时一练就是十多个小时,即使在他成名之后,他也常常每天要练十多个小时,有时一天练琴竟达15个小时。人们都说他是魔鬼天才,却常常忽视了他的极端刻苦。但是,在这里有狄达尔在管制他,每当他练过一两个小时,她就会过来要他喝茶或是吃药。然后,两人便开始闲聊或玩一些游戏。其实这种闲聊更多的是一种讲授或是讲座。因为狄达尔会滔滔不绝地给他讲许多他并不太了解的内容和事物。

    这天,狄达尔与他喝着茶,跟他聊起了法国的风光景色。她对他说要完整地领略法国的风光景色,只要去两个地方就只够了。一个是巴黎,一个是卢瓦尔河谷。巴黎代表着法国浪漫而前卫的一面,而卢瓦尔河谷则是法国恬静古典的后花园。巴黎美在各种文化风格的撞击和矛盾之间;而卢瓦尔河谷则美在她甜美纯粹的法兰西风情。

    当她讲到在初夏的黄昏,坐在某个可以俯瞰卢瓦尔景色的阳台上,看对面神秘幽静的古堡和远处的葡萄园被落日余辉染成莫名的斑斓,完全是一幅印象派大师莫奈的作品。帕格尼尼甚至有种当下就要去卢瓦尔河谷看落日的冲动。

    其实,他也去过卢瓦尔河谷,可是,他只是去那里为一群贵族演奏,那里的风景是很好,也很古朴幽静。可是,也许缺少那种文化的心境或心态,他并没有对那里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所以,听了狄达尔的描述,就打心底对她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敬意。也让他对贵妇人有了一种更深的了解。贵妇人并非只是有很多的钱,有钱的妇人很多,但人们并不会把她们看成贵妇人。能被称为贵妇人的,还必须要有许多其他方面的气质和内涵。

    而在狄达尔的身上,他就看到了这种气质和内涵。特别是她对一个非亲非故但才华横溢的男子进行培养的决心,至少就可以说她有种贵族的自信。这种自信不只是来自于得天独厚的地位优势,而且还有那种贵族先天秉赋的气质,甚至是来自于她们与生俱有的精神优越。也就是说一方面是血统使然,一方面是文化遗传,还有一方面则在于她们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见识广博,富有主见。

    贵妇人狄达尔在生活上对他进行多滋味调养,在心灵上对他采取仁爱抚慰,在音乐上对他细心地指导辅助。她甚至手把手地教会他吉它演奏的指法,使他学会了用手指拔出与长笛相似的泛音和双音,让他重新找到了手感和乐感,并创造出了小提琴演奏的新技法。《狩猎》是帕格尼尼二十四首小提琴随想曲第九曲的别名,e大调,其中一段双音,象狩猎号角声。就是从狄达尔那里学来的。

    在狄达尔的心灵和爱的呵护下,帕格尼尼的生命得到了复苏,他的音乐也获得了再生。他慢慢地爱上了这位高贵的妇人,总觉得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他渴望亲近和渴望得到的东西。可是,和她在一起时,他又觉得自己实际上是配不上她。她太高贵了,有丰厚的家产,有良好的教养,有高贵的气质,有广泛的才华。一个女人所具有的最美最好的东西,都汇集在了她的身上。但是,他还是身不由已地爱上了她。尽管他知道她和年轻英俊的管家巴拉尔迪保持着那种亲密的关系,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帕格尼尼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但长期潜伏的病却还没有痊愈。而且,狄达尔也不让他离开,他自己也不想离开。这时,他们在一起更多地是谈论音乐和练习演奏。

    那天,他们在一起练习演奏时,狄达尔一时兴起,吟唱起那首咏叹调:“亲爱的,我能听到你囔囔细语,当听到深沉的水波荡漾声时,在宁静的树林里,亲爱的,坐在麋鹿的背上我听到水声,啊,这里,我与你同在,即使你在远方,我也能感觉到你就在我身旁……”

    听着这优美动听的歌声,他终于抑制不住那种强烈无比的柔情和爱恋,大着胆子亲吻了她。他看她并没有回绝的意思,便把她拉到了他的床上。从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她在他的眼里不仅仅只是恩人,而且还是情人。他感觉他的生活更加地甜蜜快乐了。同时,他也懂得了应该学会珍爱自己和他酷爱的音乐。

    为了鼓励帕格尼尼练琴和创作,狄达尔每隔一星期就用马车把帕格尼尼带回巴黎,在她巴黎的住所里举办一次小型的音乐会。被邀请的都是帕格尼尼的一些音乐界的好朋友和她平时的一些喜爱音乐的朋友。他们几乎都是巴黎音乐界的名人。住在巴黎的李斯特和萧邦可以说是他们的常客。

    一次,狄达尔要他写一首只用两根弦演奏的《爱情场面》。这是一个难度非常大的要求,也是在考验着他的演奏水平和创作能力。可这事并没有难倒帕格尼尼,他用e弦代表女子,奏出求爱的旋律;用g弦代表男子,奏出了热情的回答;最后,g弦和e弦上的双音结合成爱情的二重唱。狄达尔听了他的演奏大为感动。

    于是,她又用最婉转的语气对他说“你刚才演奏了在两根弦上无与伦比的乐声,你能不能再在一根弦上发挥你的天才?”帕格尼尼答应试试看。几星期后,他果然写出一首用g弦演奏的军队奏鸣曲,标题是《拿破仑》。并在广大宫廷听众面前演奏了这个作品。

    之后,帕格尼尼常常在音乐会上使用这种“独弦操”。为了炫耀技巧,他故意让小提琴的琴弦一根根断掉,只剩下最粗最低音的g弦,并挥洒自如地只靠一根弦演奏完一首完整的曲子,而且演奏得十分精彩。

    在狄达尔的乡间别墅里的三年调养,不但使帕格尼尼的身体恢复了健康,精神状态大有改观,而且也使得他的演奏技巧和创作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为他以后的演奏和创作积蓄了巨大的能量。他创作了他最负盛名的创品《威尼斯狂欢节》。这部作品几乎把他的全部技巧和变奏的能耐都使了出来,栩栩如生的形象和不落俗套的民间音调,使这部作品成为了一座象征浪漫主义炫技演奏艺术顶峰的纪念碑。

    帕格尼尼被世人称之为魔鬼与天才,是因为他的演奏技巧鬼斧神工,精湛绝伦,至今无人超越;而他的生活却是丑态百出,劣痕斑斑,尤其是赌博成性和成瘾,给世人留下了非常负面和恶劣的印象。但是,他奉献于世的音乐作品,特别是他的演奏技巧和演奏作品却是千古绝唱,万世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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