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别演了
翌日夜晚,公孙薇一脸“兴致勃勃”地来到约定的地点,这里是江陵城内一座繁华的桥梁,触目所及,都是吆喝的小贩,还有数不清的、装饰的红纸伞,点缀追月节前好一副盛景。
汴京繁华、江陵别致,公孙薇如果不是别有心思,此刻应该是尽情享受这样的夜晚的。
正当她环顾四处、表面上是欣赏景致,实际上是留意祁玉骞来的方向时,背后响起了一道和煦的声音:“弟妹。”
公孙薇转身一看,祁玉骞站在她身后,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手中拎着一把拢着的红色油纸伞,另一手拿着一件锦绣披风,头发半束半披,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如果不是从祁慕寒处提前知道这人的真面目,她怀疑自己此刻自己会不会和那些豆蔻少女一般,情不自禁地泛起两颗星星眼。他和祁慕寒都长得极为出众,真要把两人放在一起对比,还真难说谁长得更俊美些。
“天气冷,多穿一些。”祁玉骞将手中披风递给公孙薇,眼眸被桥下横亘而过的河水一映,波光粼粼的。
定力差一点,都要被他勾掉魂魄了!可一想到此人心狠手辣地将药交给太后,公孙薇牙齿都要咬碎了,表面上却不好意思地一别耳边碎发,接过披风,“谢殿下。”
跟我玩这套美男计?那是祁慕寒几百年前就与我玩过的把戏了!她回忆起刚穿越回来不久,祁慕寒化名“韩珏”有意接近她的情景,嘴角下意识地微微勾了起来。
她这个微微一笑,加上别着碎发的动作,让祁玉骞不自禁地窒息了半秒。眼前这个女子,单从外貌来看,还真是一名尤物,也难怪祁慕寒就算要娶商墨云,也不舍得完全放弃她。
“今夜没有殿下。”祁玉骞温柔地道,“只有祁公子与公孙小姐。”
他带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作了个“请”的手势,领她下了桥,往人群聚集处走去。
还有几天便是追月节,江陵城里的热闹一点都不输汴京城。一溜排开的绿树上挂满了红灯笼,人群中有踩高跷的杂技人,有卖画的艺人;垂髫孩童手中把玩着纸风车,被大人抱在怀中,稚嫩的声音与路边熟食摊中的烟火交杂在一起,奶酥奶酥的;才子佳人挽手而行,偶然还见一对对美男暧昧窃语而过。
江东祁玉骞治下,不得不说还是一副盛景,只可惜这个祁玉骞,是“换了芯”的祁玉骞。公孙薇太了解那个世界“现代人”的心理。如果她不是古人出身,而仅仅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祁国,难免也会生出“舍我其谁”的概念。现代人优越感太重了,完全不知道古人才是他们的老祖宗!
祁玉骞温和地道:“薇儿你看,江陵比之汴京城,如何?”
公孙薇从赏景中回过神来,由衷地感叹:“不一样的景致,这里更有烟火气,我很喜欢。”
心中吐槽:这男人真是好心机,从“弟妹”自然而然地转成了“薇儿”的称呼,关键还没有一丝违和之处。若换了其它女子,搞不好一不小心就会中了他的温柔陷阱。
这样想着,抬头一看祁玉骞,只见祁玉骞正充满“深意”地凝望她,“听说薇儿喜欢听戏,对吗?”
公孙薇一愣,还没有回味过来,祁玉骞轻轻地一扯她的袖子,“跟我来。”
二人随着一大波往前行走的人群,走到了一个戏台子底下,祁玉骞护着她,拨开了一条路,让她挤到台前,公孙薇抬头一看,惊喜道:“皮影戏?”
这正是江东地界有名的皮影戏,用棉帛裁成影像,涂上色彩,并在手脚处装上木杆,由民间艺人操纵,在帷幕后表演。
公孙薇看了一阵,觉得曲目很是新颖,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是哪出戏码出处,便问祁玉骞。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祁玉骞答不上来,证明他穿过来的时间还是有限,或许不足为虑;如果他顺利地答上来了,证明他穿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代知识和古时知识他已掌握了不少,有可能是个十分危险的对手。
祁玉骞不知公孙薇的心思,答道:“这一出戏,其实讲的就是皮影戏的来源:汉武帝的爱妃李夫人故去以后,武帝染病无心朝政,大臣李少翁受民间孩童启发,用棉帛将的李夫人的身形裁出来,入夜给汉武帝表演,汉武帝龙心大悦。”
公孙薇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戏中戏!”
祁玉骞不由自主地感慨:“汉武帝并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们正在看他的戏。”
公孙薇扫了他一眼,心想,就跟你当时看《弃妃之春宵之苦短》那剧本时一样么?
她想到这里,又装出一副恋爱脑,感伤道:“不知他日我故去后,太子殿下是否会如武帝怀念李夫人一般,怀念我。”
祁玉骞顿了顿,声音有点飘忽,“生命如白驹过隙,谁也不知谁先亲手为另一人奉上挽歌——薇儿,今既已到了江陵,何不暂时放下这些愁绪?”
话语里循循善诱,充满了柔情的意味,公孙薇不禁咂摸了一下,自己是该装出一副思念祁慕寒、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是要装出小小地被他的话语触动的模样?
她还没有拿捏定主意,忽然又感觉到了祁玉骞的目光,抬头一看,又怔了怔。
那目光,竟然带着一丝询问的意思,显然是要她给出的答案,超出了这个范畴。
什么意思?公孙薇有点懵。今晚的祁玉骞虽然与过去一样,还是表现得那么温和、彬彬有礼,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好像他说的每句话都有些话中有话,又充满了暗示的意味。但这种暗示,若是一般女子听了,免不了会生出一种遐思,可她不一样。
眼前这个人,可是将藏夷麝香丸交给太后,害得自己终身不孕的人!
公孙薇摸不准眼前这个人现在的想法,只能表面上娇柔地道:“公子说得对,薇儿应当先放下这些不开心的事。”
祁玉骞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并肩站着,看完了这出皮影戏。
“薇儿累了吗?”祁玉骞关切道,“那边有个茶坊,我陪你过去歇歇脚,如何?”
公孙薇点了点头,两人往路旁一座雅致的茶坊走去,天空正好飘起了细雨,祁玉骞撑起了手中的红伞,大部分都遮在了公孙薇的头顶。
他怎么看都有点过于热情细心了,到底想做什么?公孙薇心想。
两人往茶坊里坐定,小二上了茶,公孙薇四顾看了看,这茶坊里人不少,又兼外间下了雨,陆续有人入了来。
祁玉骞给公孙薇倒了杯热茶,公孙薇接了,正想喝下,相邻一桌人聊了起来,其中几个字眼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追月节可不能待在江陵了。”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说道,“过两天我就上汴京去,那儿可要比这儿热闹多了!”
“听说是皇室要娶亲?”
公孙薇一听此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祁玉骞带她来的理由了,这种市井之地,最多的就是皇室八卦;也就是说,祁玉骞将祁慕寒娶亲的消息,通过这一手,吹到了她耳中。
祁玉骞斟茶的动作顿了一顿,对公孙薇道:“薇儿,我们换个地方吧。”
公孙薇摇了摇头,表现出一副要听八卦的表情。
“正是。”那贵公子兴致勃勃地说话了,“听说咱们的太子殿下,要迎娶平南王的义女,靖安郡主商墨云。”
杯子从公孙薇手中滑下来,茶水溅了她一腿。
祁玉骞紧张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喊道:“弟妹!”
公孙薇充耳不闻,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两只眼睛像失了神地望着前方,半晌都回不了神。
祁玉骞掏出一锭银两放在桌子上,将公孙薇拉出了茶坊。
回到了两人相见时的桥梁,旁边有一座凉亭,祁玉骞拉着她坐好,掏出一张帕子,交到公孙薇的手里,柔声道:“弟妹,擦一擦。”
刚才两人走得急,淋了点雨,公孙薇的头发湿了些许,顺着耳边碎发滴滴答答的,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他他居然要再娶亲?”公孙薇声音发着抖,脸色苍白地看着祁玉骞,“殿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祁玉骞抱歉地看着她。
公孙薇一脸震惊加哀伤,双目含泪。
内心却在不停吐槽:难怪今夜一直话中有话,就是要安排我听见祁慕寒娶亲这一幕——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上辈子好歹也是个演员,这种戏码我演得少吗!
但她还是很谨慎,祁玉骞身上还有一种令她很莫名紧张的东西,具体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姑且算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所以她也不敢演得太过头,还得一边演一边观察祁玉骞的反应。
祁玉骞凝视着她的眼瞳,居然抬起手,替她别过耳边一缕碎发,声音像梦幻一样:“薇儿,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公孙薇的心脏骤然跳慢了一拍。
别人或许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然而她却听出了这里面至少包括两种含义:一、别演了,你早就知道祁慕寒要娶亲了;二、别演了,我早就知道你与祁慕寒的计划了。
到底是哪一种?
她楚楚可怜地凝视他的双眼,震惊还未过,心脏像滑坡一样,刚刚回缓了片刻,又马上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