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
对着老酒, 不,如今也该唤回他原本的名字了。
曾经的神刀堂堂主,白家刀法在他手中被发挥到巅峰, 刀光所过之处,令人闻风丧胆,打下了“神刀无敌”之名的前江湖第一美男子——白天羽。
其实就是现在看着, 这个人的容貌气度也足够炫目,炫目到方才这人走在街上的时候,不光大姑娘小媳妇,就连不少半大小子都有看傻眼的。
应全今天难得的没易容, 对着早就知道他长什么样的白天羽没这个必要, 他的脸皮也是肉长的, 能透透气又何乐而不为呢。
应全自己这辈子的长相就算不错的,跟他上辈子相比好看了好几个级数,就算这样, 放在白天羽面前一对比也就只能沦为“清秀”了。
看这货如今的脸, 就能想象到当年武功大成大权在握的白天羽该有多么的有魅力。
根本不必费力, 稍微温言细语, 哪怕只一个眼神,估计都能吸引得芳心砰动的姑娘们如飞蛾扑火般地朝他扑上去。
当年白天羽的风流之名, 如今的什么陆小凤楚留香都比不了, 他们没有那股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气。
可以说, 那个时候白天羽就是唯我独尊这个词的代言人了。
作为一个当大哥的, 白天羽对麾下小弟其实不错,只要你不违逆他,照他说的做,白天羽从不亏待自己人。
问题是, 同样有野心的人,谁愿意当个提线木偶呢。
就像是同样痴心一片的女人们,谁又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于是,成也白天羽,败也白天羽。
要不是机缘巧合,当年应全又实在是缺人缺的厉害,顺手捞了一把,如今白天羽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人间也就可惜地少了一个美男子。
一个如今身上的气质被时光和过往的经历酿成一坛老酒,熏得人昏昏欲酔,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已经有了三个那么大的儿子,甚至要是按照正常人家来看,都是该给相看儿媳妇的年岁了。
如今江湖上西北那边正声名鹊起的少年英杰里,一出道就打响了魔刀之名的傅红雪是他名义上的儿子,那孩子可惨了,为了“替父报仇”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身体那么不好还要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仇恨,忍受一个疯疯癫癫偏执狂的“娘”,好朋友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情缘,有都要被自己掐断。
跟这个被人坑惨的“儿子”一比,他真正的儿子可好命多了。
一个被傅红雪顶了包,又被李寻欢收做徒弟,日子过得逍逍遥遥。
一个同样顶替了表亲的位置,被好好的教养长大。
两个不在自己名下的儿子都过得挺好,一个在自己名下毫无关系的“儿子”过得却那么惨,不知道这位过气大佬作何感想。
白天羽当了这么些年的居士,仿佛真的已经修身养性,受着应全审视不善的目光,不仅不动气,还好心地亲手烹起了茶。
红泥小火炉上水面咕嘟嘟地滚着泡泡,原本用来握刀的手上已经看不到旧日的刀茧,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应全引以为傲的美手也差不多少,动起来慢条斯理,却又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
应全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一撇嘴,“差不多行了,别放那些七七八八的,不然你煮出来就自己都喝完。”
桌面上放了一大片装了各路调味料的碟子,看着就不明觉厉。
时下已经不流行这种煮茶跟煲汤一样的饮茶方式了,偶尔也有像这样“复古”的煮法,都是装逼的意味大于实际。
反正应全是完全喝不下去,茶里放大枣生姜他还能理解,单独放点陈皮枸杞他也能接受,放葱是什么鬼?
都混在一起放进去他就更是看都不想看,闻着都受不了。
时下也没多少人能接受这种喝法就是了。
白天羽自己也不爱喝,他就是恶趣味。
应全说完,他也就从善如流地放弃了把配料都切一切放下去煮的念头,脸上的表情还是颇为可惜的。
应全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也完全没把白天羽表现出来的佛系当回事。
要是真佛系,这货早就出家了,还用拿个《道德经》装模作样地当什么居士?
真能放下,这会儿跑来跟他趁火打劫做什么?
瞅着被推到面前的茶杯,应全没有拿起来的意思,眼睛被热气熏得微微眯起,嗤笑一声。
“您这可真是……宝刀未老啊……”
当年他救下白天羽,将人放置并没有像如今的方姑姑一样彻底收归己用。
原因肯定不是他人好心善,很简单,因为做不到。
单论武力值,白天羽还不是曾有江湖第一人之称的东方不败的对手,也只在西北称雄,但东方不败可以成为方姑姑,方姑姑已经没了野心,对武功也不再执着,有牵挂,只想跟自家男人一起安定的日子,需要一个归处。普天之下自然没有比皇帝更好的选择,所以应全代表他家小皇帝伸手,方姑姑就握住了。
可白天羽不一样。
他虽然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社会性死亡,众叛亲离。
那个时候的白天羽,满心都是愤恨不平。
应全甚至都没想过真能留住他,只是单纯结个善缘,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上罢了,没想到白天羽还真留下了,隐姓埋名,一留就是这么多年。
也没白吃饭,应全只是起了个头,扎根铺网的事情大半都是白天羽撑起来的,给应全省了大力气。
这些年应全不说完全相信白天羽——他没少往里掺沙子,但他也只是往里安插了耳目,并没有真正把白天羽当手下用,对他的行事基本不过问。
俩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默契,白天羽顺着应全给出的方向发展,不去试探应全的底线,应全也不介意白天羽“公器私用”,暗地里为自己做些小打算。
总之大面上过得去,大家就共同获益。
应全其实不意外白天羽在这个当口出现在这里,人家也事先打过招呼了,趁火打劫吗,正好烧起火,换了应全,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只不过依旧意难平,前头还是他在趁火打劫阎铁珊呢,一转脸自己也摊上这种事,就很不爽。
白天羽理解地笑笑,他的性格还是与早年大不同了,“你放心,我不贪心的,只要两成就好,穷家富路嘛,出远门办事总要些盘缠的。”
应全就很服气这人的厚脸皮。
两成?还就好?
珠光宝气阁的两成是多少这人到底知不知道?
而且,应全忍不住磨牙,他深度怀疑这人瞟上的还不止是珠光宝气阁,别是青衣楼也在他的计划中吧。
这人千里迢迢的去搞事,动静小了都对不起这么多年的蛰伏。
别看应全没插手,该知道的事情他也不会少探听,白天羽也识趣地并没有在应全鼻子底下弄出个神刀堂第二来的意思,人手他是肯定有的,充足就谈不上了。
应全本来没多在乎青衣楼那些乌合之众,他在乎的是白天羽的意图。
这人可别给他玩大了,真玩脱了还不如他先放缓眼下这档事呢,反正阎铁珊也不是吃白饭的,再说终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事儿。
“别急,我并没有打青衣楼的主意,我也看不上。”见应全有掀桌子的意图,白天羽出言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手头紧而已,看在这些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别这么小气呗。”
明明是非常厚脸皮的话,这货居然愣是能说出一股撒娇的劲儿来,再配合那张脸一起食用……
啊——
应全侧头一捂脸,不对,他应该捂胃。
快吐了,真的快吐了!
“你消停,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少跟我来这套!还没吃够教训是怎么地?”
白天羽颇为无辜,天地良心,他以前完全不是这种画风的,对了,就连画风这种形容也还是跟应全学的呢。
所以这根本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才对。
应全摸摸脸皮也感觉出点儿自作孽的意思来了,不管怎么说,搁以前,最起码刚把人救下来那会儿,别说跟个男人用出撒娇的语气毫无压力,就是平常说个笑话什么的那货都还有上吨重的偶像包袱呢。
不过应全是什么人,反省什么的他才不会呢。
总之这套他不吃啦!
“哎呀,不看僧面看佛面?”白天羽再接再厉。
“你倒是跟我说说佛面在哪里?”
白天羽握拳捂嘴,干咳了一下,仰头望天,“那不是,我那好几个儿子呢,这么多年都没养过,怎么说这趟该给准备点儿老婆本什么的。”
“不就俩吗,哪来的好几个……”嗯?应全反应过来了,“你还真把傅红雪也给认下来了啊?不怕胡不归半夜托梦找你算账啊。”
白天羽叹口气,“那也没办法,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比起其他两个,我反而欠他最多。”
白天羽的性格纵有再多缺陷,也有恩怨分明的好处,绝不卑鄙,甚至可说是慷慨,也曾帮助过不少人。
这会儿说起话来竟然比大多数时候都无利不起早的应全像个好人多了。
应全把白天羽跟他的风流债牵扯出纠缠了两代人的那些烂事捋了一下,点点头,中肯道:“你是欠人家孩子不少,不过这也不全是你的问题,充其量算个肇因罢了。”
毕竟在那些人看来,白天羽早就是个死人了。
白天羽没想到应全竟然还会为他开脱,摇摇头,道:“那孩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年被逼迫着,像你说的,心里肯定也生病了,放着不管只怕有碍寿命,总要搞些好药给他养一养,白凤儿……也算是我欠她的更多些,该补偿还是要补偿的。”
如今再提起,当年的爱恨都淡了,也只是纠葛颇深的故人。
白天羽并没有提起原配白夫人,也没有提起丁白云。
“所以,你看我这用钱的地方是真的很多,并不是我夸大。”
这还是锲而不舍啊。
应全只觉得方才那点子难得的怜悯之心都喂了狗,这货还真是能扯啊,“珠光宝气阁两成?可以啊。”
白天羽可不信应全有这么干脆好说话。
果然,就听应全补充道:“珠光宝气阁一年的收益两成拿走不用客气。”
白天羽失笑。
这里必须说,你可以说阎铁珊这个人其他地方不行,但在做生意上头他天分高的一比,放在应全上辈子那个时代绝对可以成为另一个马爸爸,楚留香的死党,那个号称铁公鸡的姬冰雁生意做得也不小吧,那跟阎铁珊一手创下的珠光宝气阁也不能放在一个层面上比较,再给他二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所以珠光宝气阁一年的收益,即便是两成也绝对不少了,可以说很多富商大户的全部家底也就那么多了。
别说是给白天羽的三个儿子当老婆本,就是白天羽有三十个儿子要娶媳妇,那也绝对够了。
问题是,白天羽也就嘴上那么一说,可能的确也是目的的一部分,但主要用钱的方向绝对是他要搞事好吗?
这货的仇人如今踩着白天羽过去打下的家底过的超级滋润的,也就是西北地界妖魔太多,当不上土皇帝,那也是土霸王级别的。
应全随便想想也知道白天羽需要的不是小数目。
不行,不可以,他拒绝被割肉!
白天羽对应全也算了解,这些年他也是眼瞅着应全天南海北亲力亲为地到处跑,到处想方设法的招揽人才,收编人手,从无到有地硬生生织出一张庞大得惊人的网络,笼罩了几乎整个儿大周,甚至将触手伸向了西域。
嘴上不说,他是打从心里敬佩这个只有他一半年岁的青年的,看着这个国家一点一滴的变化,对比一下,他甚至觉得,跟应全和那位九重宫阙上的年轻帝王相比,他过往的年岁都是活在了狗身上(然而狗又做错了什么——应全语)。
人是会变的,也会被影响。
白天羽自认是个固执的人,放在多年前,他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他人触动,会主动退步,愿意将自身的意愿往后放。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私心,有些事放的太久,不得解脱便成心结,相信你也不想要一个无法全心全意为你办事的手下吧。”
应全挑眉,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的白天羽。
他可不是什么龙傲天,没有那种虎躯一震四方拜服的魅力吧。
白天羽这种人从来说话一口唾沫一根钉,过气大佬也是大佬,怎么都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投靠给人当小弟这种事说出口的,这可不光是面子的问题。
就是太知道了,应全才更震惊。
不就是钱吗?就算他这里拒绝了,白天羽也绝对有办法从其他地方搞到的,不至于卖~身吧!
应全眼睛都瞪圆了,“你的意思是,等你这趟出去把你那摊烂事搞明白之后就要回来正式入伙?”
他的态度很谨慎,就算白天羽透出这个意思,应全也没有顺势占便宜扯什么上下级的关系,他对人才,尤其是这样难得的人才的态度一向是非常尊重的,看他对方姑姑的态度就知道了。
这种态度的确让白天羽很舒服,心情很好地点头肯定应全没有听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这些年他也相当于在给应全干活,不过是最终确定一下名分罢了。
应全嘴角抽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吐槽。
不是这位大哥,你知道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立flag吗?
呸呸呸,口无遮拦,去晦气去晦气。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这块金子要主动跳进腰包了,想点儿吉利的。
不过人家都把卖~身的话说出来了,应全反而不好拒绝了。
珠光宝气阁两成价值是多,可跟白天羽这个人的价值一比就没那么心疼了,主要还是阎铁珊本人马上就要入彀,有他在,再创一个珠光宝气阁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样一想,应全又没有那么心疼了。
白天羽也很靠谱,“西北毕竟是我最熟悉的地方,那里也有不少让你头疼的人却暂时空不出手对付的人在,我那几个故人应该也在其中,我此去为了结旧事必会掀起些风浪,若因势利导,未尝不能一举两得。若此行顺利,西北的门户你尽可放心交给我。”
应全得承认,白天羽这话正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也是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对白天羽这样的人,威逼利诱都没用,如今自己送上门,应全可谓喜出望外,这个时候如果白天羽得寸进尺地想再争取一成,那他……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你悠着点,别大话说出去了,再半截闪了腰。”
应全终于还是松了口。
白天羽轻笑出声,将应全面前杯中已经冷透的茶水倒掉,重新斟满,给自己也重新倒了一杯,双手举杯对应全一敬。
“那便以茶当酒,借你吉言了。”
应全冷哼一声,倒是老实地举起茶杯,也干脆地一饮而尽。
长出一口气。
唉,不行,还是觉得肉疼。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补前天的,五体投地谢罪。
突然降温受凉,一直打喷嚏,腰实在受不了,就买了感冒药吃,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吃完之后就开始疯狂昏睡,根本醒不过来的睡,吃了两天药就昏睡了两天,现在脑袋还一蹦一蹦的疼,感冒倒是好了。
ps:傅红雪原著中出道应该是十八岁左右,这里因为综的太多,时间线捋不平,把年龄改小,模糊地减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