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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崔略商这么一夸一打岔,应全挺高兴,也就放过了小火神没再继续唠叨他了。
小火神松了口气,感激地就差冲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三捕头作个揖了。
他也知道“汪老爷子”劝他的都是好话。
但江湖少年哪个没有个大侠梦呢,小火神也知道要脚踏实地,意却难平,尤其又有幸亲眼见识了楚留香、崔略商他们这么好几位年轻有为的大人物的风姿,更是热血翻涌,真让他现在就放弃江湖梦,他是不能甘心的。
只好领了这番好意,努力多捧场,一切都在吃里了。
小火神是解放了,不料应全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张简斋身上。
“这位先生啊,小老儿方才说的话是难听了,可这身子都不是铁打的,有多少愁事儿也得吃饭啊。”
张简斋一听,刚缓过来一些的脸色立马又青了。
他这两天不愿意见人也就是不乐意听外头百姓怎么嘲笑调侃这回一竿子被打下水的那几家的。
都是有头有脸的,一朝就成了人家口中的笑料谈资,尤其张简斋自己也被牵扯到里头,他老先生自尊心受不了。
一看这卖馄饨的老头多事不说,还要教训到他头上,张简斋这暴脾气就上来了。
楚留香一看他脸色不好,心想这俩老爷子都不是好惹的,可千万别对上,那可就热闹了。
赶紧劝:“您不必多想,您当初也是一片好意”
“然后好心办了坏事儿。”应全闲闲地接了一句嘴。
楚留香:“”大爷您行行好,别火上浇油呗。
张简斋:“”嘿,他这小暴脾气,别以为是个干巴瘦老头他就得让着他!
气氛相当尴尬,崔略商和小火神都不敢大声嚼东西了,腮帮子鼓溜溜地直着脖子生吞,都给“汪老爷子”的耿直跪了。
应全才不怕,瞪眼睛瞪呗,反正总共也没多大。
“我刚才听了一耳朵,你就是那个跟人家闺女串通装神弄鬼糊弄人家闺女亲爹的那个大夫吧?”
张简斋气得脸色发青,还没的反驳,这蠢事儿的确就是他干的。
这回连楚留香也不敢轻易插话圆场了。
“别的不说,就说要是你儿子”
“我没儿子。”张简斋生硬地打断,他一生只对医术赶兴趣,连亲都没成,哪来的儿子。
这本没什么,可对上“汪老爷子”那一脸“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啊真可怜”的表情,张简斋更火大了,怒道:“我有徒弟,好几个徒弟!”
“哦,那也行。”应全随意地点点头,“那就是要是你徒弟,跟外人串通糊弄你,把你教他的那些本事都教给外人了,然后还欺师灭道拜了别的师父,你抽不抽他?”
张简斋拍案而起,喝到:“不可能!”
“啧,说话呢,厉害啥,坐下坐下。”
楚留香和小火神赶紧劝,张简斋也是傲娇,脸上怒气冲冲,脚下还偏不动地方,就想知道这老头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
要让应全知道张简斋把他跟狗比,那他还得挺高兴。
当然现在他也说得挺高兴就是了。
“唉,说个话嘛,你看这么一比方你也生气吧,那就不能怨人家生你气了不是?”
这不用应全说张简斋也能理解,但他也委屈啊。
张简斋这辈子没成婚,心里那点儿少男心估计就一直年轻着,被左明珠凄凄惨惨地那么一说,恻隐之心就动了,想着不如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最重要的是他也觉得左明珠说的有道理,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那点儿冤仇都记不清了,还打死打活干什么,不如做个儿女亲家,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左明珠的一片孝心。
张简斋自认也是为了左轻候考虑了的,谁知道都是一条贼船上的,人家的闺女还是人家的闺女,自己这外人就活该被迁怒呗。
应全就笑了,“你这话就好笑了,里外亲疏在那摆着,你不能因为小姑娘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向着情郎,就觉得人家爹也能向着你这个外人啊。”
张简斋心道也罢,这也是他自找的,倒霉了也怨不得别人,只叹:“晚节不保啊。”
应全嗤笑,“这才哪到哪儿,先生你就是不接地气。这闺女啊,有说是小棉袄的,也有说外向的。你只听了两句贴心话就觉得是个孝顺闺女,实不知,这不到关键时候就不知道在人家心里哪头轻哪头重。
不过啊,若是个出嫁女觉着‘穿衣见老爹,脱衣见老公’,丈夫比亲爹重要,自私是自私,也是人之常情。可这还没嫁呢,就不顾亲爹了,这闺女是心眼都没用到正地方,就没想着万一嫁不成可怎么办?傻啊。”
“穿衣见老爹,脱衣见老公”这话应全忘了什么时候听过的了,反正是上辈子的事儿。
糙,但是实在。
没听过还有这么个说法的几人先是被“老爷子”的口无遮拦给惊住了,转念一想,也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张简斋刚觉着这两句话还中听点儿,马上又品出味儿不对了。
说左明珠傻,那被傻子糊弄上贼船的他是什么?大傻子吗?
正要发作,偏赶这个时候,摊子上居然来了客人。
松江府不是京城,入夜了街上就开始萧条,没多少人敢半宿半夜地在外头闲晃,眼下街上一多半的生意都已经收摊了,谁也没料到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来客人。
“孙子”正带着那两个伙计收拾东西,“汪老爷子”自然得去招待客人。
“老爷子”一起身,除了张简斋憋气以外,整桌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也看出来张简斋跟“汪老爷子”吵了两句嘴,心情反而疏散了不少,也是另类的排解了。
“客人一位啊,里头坐随便坐。”
新上门的客人走了进来,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了,背对着楚留香那一桌。
应全易容成汪狗子的时候因要缩骨,身高就很矮,可这位客人的身高居然还要更矮。
最特别的还不是矮,而是驼。
这人驼背驼得特别严重,佝偻着,背后鼓了老大一个包,身上的衣服灰突突的还打着补丁,满面尘灰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看着很是可怜。
可应全是谁,那是把易容术更新到578版本的此道大行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个造假的驼背。
就这点儿本事,糊弄谁呢?
“包子已经没了,有现煮的馄饨,热汤加了辣子最是暖胃驱寒,客官来一碗不?”
“驼子”木讷地点点头。
“好嘞,馄饨一碗,客官稍等。”回头还跟楚留香他们打招呼,“我先煮馄饨去,你们继续聊,想吃啥就直接喊我。”
楚留香几人都笑着让他先忙去。
等应全转身离开去煮馄饨,几人才互相使了个眼色,小火神眼力尚欠缺火候,其他三个人也都发现这“驼子”身上恐怕有鬼了。
这头应全跟林平之也在飞眼神儿。
——是他吗?
——化成灰我也认识!
要不是这几年经历的事儿多了,林平之恐怕早在人走进馄饨摊的第一时间就露了马脚。
之所以事儿都办完了还不走,非要再来做一天生意,自然不是为了什么“有始有终”。
楚留香他们几个都是顺带的,撩两句算是打发时间,这个才是他们要等的正主呢。
林平之洗了手上来帮应全包馄饨。
一颗又一颗,手指动得飞快。
鱼肉馅儿还是素了点儿,要是能加点儿“驼子”肉进去,这馄饨肯定就不是给人吃的了。
那种臭到骨子里的肉,可是连狗都不要吃的。
果然比起做成肉馅,还是做成肥料更合适。
想着,林平之不由看了应全一眼,那意思确认一下,等回头用完了,这人会交给自己料理没错吧。
应全的回答是抬腿就踢了他屁股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