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乐师冷笑了一声,道:“无情葬月回来之前,谁又知道前宗主枉担虚名?你可知道多少人为剑宗之过所害,家破人亡?”
宿九霄又气又怒,正要说话,凯风弼羽忽然抱住了宿九霄的脑袋,按在了怀里。宿九霄脑袋里轰然一声,手脚酸软,一阵说不出的幽香钻入鼻孔,又直透过颅顶。凯风弼羽低声道:“笑笑,莫再说了。”
宿九霄哪里还能张开嘴。
片刻不闻言语,乐师也大觉无趣,往下看了几眼,转身慢慢走开了。方才的一番怒火,好似突然间无影无踪,他又变得冷淡漠然,无声无息回到了黑暗中。
凯风弼羽往上看去,暗暗松了口气。乐师已经走了。凯风弼羽低声道:“听说乐师一家就是在内战之中……”宿九霄挣扎着推开他,脸上红得冒烟,方才的怒气无影无踪,连忙两手贴住脸颊,搓了几下。
凯风弼羽微微一怔,空气中弥漫着天元的信香,对他来说也是心浮气躁。可宿九霄稍稍回过神来,便要和凯风弼羽解释:“笑笑,我爹绝不是那种人,下次我问清楚,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凯风弼羽勉强道:“嗯。此事以后再说吧,如今天快亮了,只怕宗主很快会来……”
宿九霄道:“今日不是还有天元抡魁么,宗主一定会去的。”他这般说完,忽然一口气吐出来,道:“士心哥哥,你听我说,不是我要不讲道理,是宗主她……她教了我假的武功,要不是我父亲来了,只怕我现在早就死透了。”
“莫要胡说!”凯风弼羽心中一惊,道:“你现在如何……”
宿九霄抓住他的手,贴着心脏摸,凯风弼羽越是害怕,此刻他越是欢喜,道:“见到你就无事啦,今日宗主将你拉走,我的心就扑通扑通乱跳。”
凯风弼羽犹豫着要缩回去,又听似乎从指尖扑通、扑通跳着,那颗心热切的亲吻他的手,冒着他从没有过得活力和热气。
宿九霄说的话都是傻话。凯风弼羽想,他是万万不可能离开学宗的,如果宗主争取到机会,下一次他绝不能再失手,要夺下天元抡魁的魁首,而后留在学宗,将来维护学宗……笑笑不明白,他从小就是在宗主的教导下这样准备的。
突然,握住凯风弼羽的手一紧,突然松开了,宿九霄忽然抓紧地面沙土,刹那间五指就森然破土,真气从脸上鼓起一块,信香也变得危险无比,宿九霄浑身乱抓,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向洞口一跃而去。
“笑笑!”
宿九霄约上洞口,听见凯风弼羽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狂奔而去。凯风弼羽欲要追上去,却见乐师闻声而来,见洞口禁制被迫,也是愕然。
黑夜之中,宿九霄也不知狂奔了多久,一路上惊叫不断,他眼睛充血一片,浑身都涨满真气,疾奔之中随手拍出一掌,便是树断墙裂,别人见状更不敢靠近他。突然有人喝了一声:“什么人!”
宿九霄心道不妙,只怕自己忍不住要伤了人,一跃而起,竟然硬生生从那人头顶飞过去了。虽不辨方向,他却知道要先离开士心,以免暴起伤人,但神智到底糊涂了起来,欲要离开学宗,去星宗找人救他,念头却似游丝一线,淹没在无尽痛楚和暴戾之中。
忽然间,有人在他面前劈出一掌,宿九霄怒从心起,顿时全力一掌击出,两人真力激荡,周围三尺之处沙尘炸裂,只听远远谁叫了声:“辅士!”宿九霄恨不得转身大骂眼瞎,什么辅士,这里岂会有辅士,明明是个不知来历的天元。
竟敢冒充辅士,宿九霄心里更恨,追上去第二掌拍上去,那人嘿然一笑,竟然也抬手拍出,第二掌一处,宿九霄连连退了好几步,怒道:“你到底是谁?”
不等宿九霄再问,那人欺身而上,要论实战经验,宿九霄大为不如,然而凶心一起,并指为刀,就要学父亲使用剑意一般递出内劲,却不料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不易驾驭,竟是叫一股内劲穿透了皮肉,爆出一蓬血来。
“咦,你小子是……”宿九霄只听得这一句,忽然吐出一口血来,跪倒在地。那人逼上前来,又惊又怒,随后连点他几处穴道,叫人晕过去,弯腰将人扛在肩上,飘然远去。
这一天堪堪天亮时,学宗的骚动已经平息了,泰玥瑝锦稍作休息之后,便要去看最后一场天元抡魁。
想到凯风弼羽还在山洞中,她心中一痛,又硬起心肠,整理衣冠,不再去想。
天空湛然如洗,几缕薄云,皓苍剑霨见宗主和飞渊都起来了,醉梦无花还在准备,心中沉重不已,为了掩饰心情,他便提出此时不再随行。
归海寂涯微微一怔,安然道:“你留在剑宗也好,这一阵让你镇守血不染,太过辛苦了。”皓苍剑霨微微转头掩饰神色,要向宗主撒谎,对他也是极难。
八爻山的地牢之中,秦非明忽然睁开眼睛,他已在此打坐了一天一夜,随后他又取出两颗药丸,一颗塞入无情葬月口中,方道:“外面这么热闹,此处只有你我相对,月,临行之前,你还要什么牵挂么?”
无情葬月还未回答,两道剑气削断手脚铁链,他一落下,秦非明就将他揽在怀里。接触的一瞬间,秦非明心头掠过某种说不出的酸涩,无情葬月也是微微一怔,强笑道:“秦师兄,我是有一事一直想知道……”
“你说吧。”秦非明推开牢门,便从另一方向走去。
“宗主……我父亲死前,应该有所安排,他是否曾经……提起过我?”
秦非明走得很快,这里的路他再熟不过,密道,暗道,还有不远处的地形山脉都一清二楚。那么几年的宗主不是白做的,更不要说他曾经握有震慑旁人的武器。
无情葬月的难以启齿,倒是让他微微停了一步。
“他很记挂你。”秦非明挥袖之间,令牢中火炬熄灭,不远处站着的人堵住了他的去路,秦非明缓缓道:“所以他将天师云杖给了我,和江山如画同归于尽。”
“师父。”皓苍剑霨站在黑暗之中。
“我来做这个宗主,自然会顾念你。至于他,自知难逃罪孽,不如一战而死,留下英雄之名。为了你,我们倒是最后合作了一次。”秦非明冷淡道:“剑霨,我以为你很聪明,在这里拦住我,究竟有何意义?”
皓苍剑霨淡淡道:“师父说得对,我并非师父对手。但若是不拦一拦,就更有愧于师父教导。”
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秦非明微微一笑,他抢先出手,剑意便如无形武器,皓苍剑霨只在三四息之间连退三次,景从脱手落地,撞在一侧牢门上。
穿过甬道,秦非明推开了上面的木板。
山道里崎岖盘旋,开口竟然用石板封住,无情葬月骤然走上外界,许久不见的阳光和山风吹得他微微一晃。
“秦师兄,我们要离开道域么?”
秦非明摇了摇头,道:“就在不远处,天南山上就有我安排的阵法,你的情形只怕撑不到离开道域了。”
无情葬月略一犹豫,道:“师兄说得没错。我本以为师兄已有万全之策,但……若是还要师兄犯险……师兄可曾想过还有家里人要照料。”
“你不如想一想风中捉刀那小子还在道域,”秦非明哼了一声:“这些年,你在中原,他在苗疆,竟然也没帮你的忙。”
无情葬月脱口而出:“那不怪大哥!”
他这样急切,秦非明笑了起来,这一笑,无情葬月也知道师兄故意捉弄自己。要说甘愿赴死,他是真心诚意,可是想念大哥,也一样是十分的真心。
一缕希冀见光而长,从心底深处的茫然钻破探出来,无情葬月下意识看向走在前面的秦师兄,这些年来,好似从来也没有离开道域一样,跟在师兄身后走去。山风吹拂他苍白的脸颊,秦非明走了一段山路,忽然道:“飞渊,出来吧”
飞渊笑嘻嘻的从树后走了出来:“舅舅,飞溟师兄,真巧啊!”
朦朦胧胧间,一只手抚摸宿九霄的脸颊,他只觉好似火焰灼烧皮肤,喉咙干渴得发烫,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在说:“你再不救他,只怕他很快就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你带回来,是要我帮忙埋了么?”
“我看他的武功是你的路数,要不然何苦帮这个忙。”
“哈,星宗和剑宗的天元地织,生出来的小子学我的武功,”逍遥游似又笑了一声:“你去凑热闹,还用他的脸?”
叱酒当歌走得飞快:“那又如何,他又去不得!”不一会儿,便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