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等这孩子睡着了,天也黑了,不知不觉,一日又过去了。秦非明歇下来换了一身衣服,这样的冬天,他竟然也出了一身汗,深觉疲倦,让侍女又倒了一壶茶来。
颢天玄宿一直很有耐心,秦非明不让他插手,他以为今夜或许以照顾那个孩子结束了。如今孩子睡着了,睡在他们之前为没出生的孩子准备的摇床里,厚实绵软的被褥铺垫,也都是之前那个没留住的孩子准备的。
他情不自禁想,是不是该问一问道侣是不是打算收养这个孩子。收养这个孩子,若能疗愈内心深处的伤口,也许是一件好事,若在以往,他也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冥冥之中,恰逢其会,恰在其时。
“你要是累了……”秦非明略一迟疑,颢天玄宿就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吾在想别的问题。”
秦非明看向摇床一眼,怔怔道:“今天不是你警醒,这孩子怕是就交代在沟里了。从前我常说人各有命,可冻毙于荒野,又叫什么命。”
“吾知道。”颢天玄宿说:“你有感而发。”
秦非明笑了一笑,这种时候,他反而坦然了,一个人若能如此看透了他,再如何遮掩和隐藏也显得多余。人各有命,这句话背后是让人认了自己的命,认清自己无力去干涉别人的命运,他也认过命,困窘无途,只能顾得上自己。
“这两年,我让人在中原苗疆几处寻找更好的良种,剑宗有一块无人的荒地,我盖了暖房,想用这些良种种出更多的粮食……”秦非明微微一顿:“历代剑宗宗主,只怕没有比我更不务正业的了。”
颢天玄宿叹了一声。
秦非明也沉默下去,他本该在走之前安排好此事,但是从中原归来,时间不由他从容再去想别的事,那些良种如今是否有所进展,还很难说。他那时并没有告知别人,剑宗弟子若是知道他做这种事,只怕要怀疑他哪里有病。
“你与丹阳争执之事,吾也常听闻传言,你求的……太过强人所难。”颢天玄宿凝视他的眼睛:“非明,五年里,这困兽之斗的滋味,才是真正消磨你如此。”
秦非明微微一震,旋即苦笑:“有一年,星宗传出你急需凝仙络。那时候曾有一个人来找我,若是你没了药,也许就会……道域剧变,时局常新,若是再早两年,也许我会答应下来,会想要试一试。”
颢天玄宿一怔,淡淡笑了:“口是心非,你与吾有约,怎会坐视吾出事?”
秦非明道:“你不问是谁?”
“不重要。”
秦非明道:“那你将来定会再见到她。”他有心要说起当时女儿出事的前前后后,以及他离开万渡山庄的那些事,但是不知为何提起人各有命,想到的却是玉千城,是那一卷挂在剑宗的画。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红烛嗤嗤的烧,缭绕青烟,无声消散于黎明。
摇床上的孩子哭了起来,秦非明疲倦至极,往摇床看了一眼:“天师云杖上有引发琅函天身上密毒的引子,玉千城早就布了一手。也是,玉千城未必就想留下琅函天,不过是留下一个可以替罪的棋子。琅函天一直以为天元地织的信香更为隐秘,而他一个和仪不能察觉,因此我也在天师云杖上留了一些密毒,让他钻研,佐证此事。”
“非明。”
“墨家矩子答应我会制造条件,让飞溟有亲自报仇的机会,”秦非明神色漠然,声音平静:“我离开万渡山庄,以为亲身入局能掩盖玉千城的罪行,让剑宗——飞溟不至于受玉千城之累。我也能浑水摸鱼,背靠剑宗,多一份可用之力,但到头来,我自顾不暇,飞溟、小宁、还有……”
事情的发展不像黓龙君计划的那样,也不像他希望的那样,不像琅函天以为的十拿九稳,更不是江山如画的恍然大悟。血流满了道域的桃源渡口,茫茫秋水染上了不祥的阴影,而这一切,谁也不能幸免。
局中人,棋中人,颢天玄宿没有让星宗涉足其中是对的,在一场混战之中是不会有盖世英雄平定一切伤痛的。混乱就是混乱,人心就是燃起大火的荒野,火光扭曲了一切原本的形状,令哭泣的女孩在回家之时所见成为今后无穷无尽的梦魇。
在那时,他的悲痛被更浩大的惨烈压得喘不过气来,剑宗也好,道域也好,不该是这种模样。他的痛苦是他的痛苦,他从没有希望无关者为了他也沉入地狱之中,那混乱的火光和混乱的人心需要有人镇压,而他路过剑宗,所见的是人人都在混乱里浮浮沉沉。
他又做了五年的宗主,当他想要做一个的宗主,才发现一切并不像年幼时以为的那么顺利。宗主的权力并非无所不能,制约在更深的水面下,是难以撼动的人心,时光荏苒,他很快就明白了注定不变的一件事——当天师云杖重回道域,一切周而复始,不会有任何不同。
为了维持和平宁静,四宗之间又会以天元抡魁来实现平衡,用年轻人的豪赌来抉择无常的命运偏好哪个宗门。若没有天元抡魁,就需要另一番规则来厮杀争夺,无人甘心其下,人人都有很好的理由往上走,于是世间轮转一轮,依然是一人上,万人下。
秦非明把孩子抱了起来,换了尿布,他喂了米汤,那孩子看他多了几分亲近,一点也不吝啬笑颜。孩子有一双幽蓝动人的眼睛,秦非明心里一软,又是一痛:“你来给他取名吧。等他长大些,带他去星宗。”
颢天玄宿道:“不留下他?”
秦非明摇摇头,又道:“小宁说西江横棹给他起了个好名字,他记了一辈子。这孩子和你有缘,就是与我有缘,去星宗也是一样。”
颢天玄宿微微笑了。
这个孩子后来入了星宗,因为年幼,丹阳侯又让两个弟子照顾他,颢天玄宿一向知道师弟嘴硬心软,对苍苍的严厉皆有期盼而来,在星宗得到师弟关注,他就不必担心什么。
大多数时候,颢天玄宿并不太过问种种宗门俗务,他把一切交给师弟,再去过问太多,不是他的性情。
秋天红叶飘然而落,山雪又照穹隆。回旋的呜咽山风里,秦非明走在冷硬的梅花林间,雪花与梅花相映相依,浩浩荡荡,无穷无尽,长风拂过了雪花,飘飘摇摇,沉入浮浮沉沉的长河里。
宁无忧伸出手,雪花擦过了他的指尖,轻轻留下一点凉,水波一点,融融无声,西江横棹抬起头来,云后半隐半晦的月亮,悄悄躲入更深处。
不知何时起,山下多了一间默默无闻的书铺。
常客来自仙舞剑宗,对这书铺的来历路数历历数来,纤毫无漏。书铺原来卖一些域外传来的字画文章,域外后来乱成一锅粥,没得锦绣文章可做,都去打仗了,着急忙慌寻来觅去,找到后来的金牌写手京陵笑笑生执笔做书,其人胆子大,路数夜,第一本就一炮而响,有人站在书铺前气冲冲的骂街,也有人如痴如醉一买三四本,书铺是立住了,一走进去,两边架子上都是最新的连载,首当其中,大卖大红的《养狐记》如今又更新了七章。
“掌柜,怎么这几日才写了这写个?京陵笑笑生不是日笔下万书,这里有没有七万字啊?”
“哎呦,侠女您三日一来,笑笑生如何赶得上啊?来来来,这里有两本新书,虽不比笑笑生,坊间如今也热的烫手,您要不要也来看看?”
“《约会大作战》、《侠客这职业》……好、好吧,本小姐出门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咳咳,还是老规矩,好好包起来。”
飞渊走出书铺,左看右看,拐进了巷子里,不一会儿,她喜滋滋的走了出来,就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飞渊心虚的叫了一声,皓苍剑霨回过头来,微微惊讶:“飞渊?”
“你不是来找我哦?”飞渊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啦,就这样,当没见过我哈!”
“飞渊……”皓苍剑霨眼疾手快拉住了飞渊的后领:“宗主正好在找,我们一起回去,不要胡闹了。”
“什么嘛,爹亲要找你,肯定是有正事啦。”飞渊还想挣扎几下,皓苍剑霨叹了口气,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正事?”
用这种口气说话,飞渊一下子好奇心怦怦跳起来:“什么正事啊?”
“无情葬月回来了,就在剑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请,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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