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温馫睥睨着云倾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幕幕奸淫掳掠的场景在眼前快速闪过,天哲士兵追赶着逃窜的女子嘴中大放厥词,撕扯女子的衣裳滚在雪地里,冻僵的尸首遍地,鲜血洒在洁白的雪花上冒着热气。
尖叫声刺耳,彻骨的寒风像是刀子豁开皮肉,赤着脚踩在冰面上麻木地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
温馫紧闭着眸子,如昨日重现般感同身受,手掌摁住搀扶着自己的小公公快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小公公疼得直落眼泪,听着吱嘎的骨头断裂声却不敢叫出音调。
吴王怒喝,“荒唐!”
温馫猛然回神,抬起眸子瞧见四皇子与六皇子穿戴整齐的走过来,假惺惺地问:“皇叔,大太监,这般阵仗是为何?”
四皇子瞧见云倾衣不遮体,故作震惊地开口:“太子,本王只是见云倾被你赶出来可怜叫她来伺候而已,你怎能在本王寝内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虞离怒急,大声反驳:“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是你奸污她!本王根本没有碰她!”
六皇子朝云倾使了眼色,云倾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悲痛欲绝地哭喊着:“大人为奴婢做主啊!”
她纵身朝立柱撞过去。
温馫察觉她的动作,眯起凌厉地眸子沉声开口:“拦住她。”
锦衣卫利落地从房梁翻下,身躯挡在柱子前,云倾的额头撞在锦衣卫怀里,她竟一心寻死,狠狠地咬上自己的舌根,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锦衣卫率先将手指塞入云倾的口中,掐住她的下巴以防她再次寻死,云倾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挣扎着身体被锦衣卫死死地桎梏住。
四皇子不安地望过去,六皇子攥住他的手腕,“别动。”
大太监冷冷地开口:“她不能死,太子的清誉不能遭人口舌。”
“温馫!”吴王呵斥,“这个时候你还要偏袒他?”
虞离不满地争辩,“本王根本没有做过的事!何来偏袒之说!”
吴王怒目而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天哲律例凡有女子状告男子强奸者,视同男女不以礼交,皆死!她是冒死申冤,岂容你狡辩?”
六皇子露出极阴险的笑。
温馫冷冷地瞧过去,看在眼里提醒一句:“事情还未查清,吴王三思。”
温馫知道这种事是吴王的逆鳞,他又何尝不是,眼睛凝着虞离恨不得把他撕碎揉入怀里,熊熊怒火藏在淡漠的表面之下。
吴王听出温馫言下之意,不甘命令道:“来人,将太子暂押柴房,等待发落。”
太子定然不依,“虞溪你敢!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凭什么关我!”
吴王身形威仪,一改往日随性作风走到太子面前,鹰眸狠厉地睨着太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凭本王是皇上亲命教导监督各位皇子的大臣,本王作为宗人府宗令惩戒皇室宗亲过错,太子说本王关不关得?”
虞离百口莫辩,一双明朗的眸子生出血丝焦急地望向温馫,他为何还不帮自己帮辩解?
温馫,是不是连你也不信本王?
大太监冷漠地移开目光,阴鸷地盯着云倾肌肤上的爱痕,事实胜于雄辩,“带她下去,严加审问,伺候太子的奴婢自己去领罚。”
锦衣卫恭敬道:“是,属下等失职,甘愿受罚。”
虞离心中酸涩,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温馫竟对自己置之不理,一股如遭抛弃的怨恨油然而生。靠人不如靠己,果然离了皇宫,没有父王的庇护,人人都要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吴王开口:“太子爷,请吧。”
侍卫上前,擒拿住虞离的手臂,“太子,得罪。”
虞离怒道:“放开!不知死活的东西!父王绝不会同意本王受罚,本王要回宫,本王要面君!”
出身高贵,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怎么能去柴房?那是什么地方!绝不屈驾!
吴王反问:“太子忘了,皇上下旨为期四月的历练,各位皇子不得离开狩猎园半步,太子是想做第一个押送回宫的皇子吗?”
虞离咒骂,“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父王不会饶恕你们的!”
吴王危险地眯起眸子,淡淡道:“来人,带走!”
“放开!”虞离怒不可遏,挣脱开侍卫的桎梏抽出佩刀直指吴王。
吴王一脸冷笑,“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虞离移开目光仇视着被锦衣卫押住的云倾,抄起佩刀怒气冲冲地朝她走过去,“本王待你不薄,你却这般污蔑本王!”
虞离一身傲气,岂能容忍如此侮辱,他一定要手刃仇人,还有四皇子虞城,“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大太监眸色一沉攥住虞离的手腕,震飞他手中的利刃,虞离吃痛地叫了一声,被温馫圈入怀里。
虞离瞬间如同被刺痛,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疯狂地挣扎身子,“放开!混账!”
“本王不要你管!杀了他们本王自会去偿命!”
温馫敛起眸子瞅着他,虞离俊秀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瞬间熄灭温馫心中的怒火,五脏六腑拧成团的疼,不忍地出手,“太子,得罪。”
温馫的手掌掐住虞离颈侧的命脉,没一会儿虞离便不再挣扎,合上眼睛倒在温馫的怀里昏死过去。
温馫揽起他的膝窝搂在怀里,“今日之事任何人胆敢声张,严惩不贷。若是真相不明便传到万岁爷耳根子里,就算你们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懂吗?”
奴婢们纷纷下跪,“奴婢明白。”
“各位皇子切勿耽误学业,早些休息吧。”大太监抱着太子踱回寝室。
“温馫你!”六皇子错愕,他竟然敢对太子出手,这件事若不闹起来,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父王怎么会治虞离的罪。
吴王怒其不争地瞪着温馫的背影,“带那奴婢过来,本王亲自审问。”
侍卫恭敬地应道:“遵命。”
四皇子刚想开口被六皇子阻拦,两人回到寝室合上门,六皇子开口:“温馫有意偏袒虞离你还看不出吗,若是别的皇子恐怕此时早已经押送回宫交宗人府处置,温馫压住这件事就兴不起什么风浪。”
四皇子不解,“那就派人回宫送信啊?皇子羞辱侍女,往小了说是不顾礼义廉耻,往大了说就是不顾君父!”
六皇子瞧他一眼,“四哥听不出温馫刚刚的话是说给谁听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父王知晓虞离强迫了宫女又能怎样呢?你别忘了最宠虞离的是谁,也只会将这件事交给温馫妥善处理!”
“要让云倾闭嘴,免得引火上身!四哥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这里,兄弟阋墙是父王最忌讳的!”
四皇子大方地坐下,“她敢说什么,难道她不顾及自己姊妹的死活了?再说她要是闭嘴,谁还能指认虞离?”
六皇子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如今四皇子最为年长,他真不想这个蠢材同流合污,“只有人死了,真相才永远见不到天日,可今日云倾寻死不成,恐怕已经引起温馫的猜忌,谁又能挨过温馫的审讯呢?”
四皇子面露难色,想起温馫曾协同受理邵贵妃暗害龙子之事,据说邵贵妃被折磨的没有人样,皮肉一寸寸的脱落,就是吊着一口气怎么都死不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六皇子脸上挂着阴险的笑,“今日之事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最起码虞离和温馫确有私情。”
寝宫外,十皇子躲在假山后瞧了好半天的热闹,“虞岐?”七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虞岐吓了一跳,慌乱地看向七皇子,“七哥……”
七皇子的眼睛张望着走远的一行人,“你在看什么?”
虞歧摇头,“没……什么都没看!”
他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深夜,虞离躺在软塌上从梦中惊醒,瞪着眼睛打量四周,屏风、镜台都是他熟悉的陈列,可身旁却空无一人,就连贴身伺候的苏尤也不在,“来人!来人!”
他连连高喊两声无人应答,“这群该死的奴婢,连本王都不放在心上了?”
虞离赤着脚走下软塌,低头瞧见自己袒露着胸膛,只穿着一条单薄的亵裤,他皱了皱清秀的眉,想不起是谁为自己换了衣裳,他披上一件外袍站在门前用力拽着门栓,门板一动不动,他愤而砸门,“来人!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囚禁本王!”
“温馫呢!叫他过来!”
门外守着锦衣卫,神色严肃不动如山。
一盏茶的功夫仍无人应答,虞离叫累了,呈大字躺在软塌上大喘着粗气,衣襟敞开胸膛蒙上一层薄薄的汗珠,虞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更不知道会不会被压回皇宫审问。这些一个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竟然在离开皇宫后就迫不及待地加害自己。
父王知道一定会治他们的罪,可是现在父王不在,没人能帮自己,就连温馫……
最可恶的大太监!谁都可以不信自己,他怎么可以?
月色透过窗子的缝隙勉强照进微弱的白光照着虞离的肌肤上,虞离浑浑噩噩地躺在软塌上回忆起今日撞上四皇子的奸情,他那般对待云倾。
虞离翻身,心里乱成一团像是猫抓似的痒,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温馫也从未像四皇子对云倾那样对待自己。
成年前温馫从未碰过自己,温馫是父王赏给自己的大伴,每晚都陪着自己入睡,就连伺候的女婢也不敢靠近自己,否则就会被大太监处以极刑。可虞离知道有不安分的臣子会向大太监送美人,温馫到底是怎么对待那些女子和男子,虞离天真地要他碰碰自己。
温馫的眼里满是怜爱,笑着说舍不得……
虞离心满意足,他知道温馫是属于自己的,那些下贱胚子能和自己相比?后来再敢有送大太监美人的,被太子抓到绝不轻饶!
如今虞离成年了,可太子仍对情事一知半解,嬷嬷教的事要经过大太监的同意,太子只听嬷嬷们说过,以后侍女会怎么样服侍自己,可虞离不想要,他想要的只有温馫,哪有人能比得上温馫的美貌?
那日温馫吻了自己,每每想起那个吻虞离就心跳加速,温馫的唇瓣沾着独特的味道,微冷且软软的,好像全天下的果子都没有那么甜。温馫总会很温柔,极小心地对待自己,他的手指像是有仙术,如今想起被他碰过的地方此时都痒痒的,恨不得把全身都交给他,让他为自己止痒。
可说着不舍得的大太监,今日舍得让他受委屈,舍得关他。
吱嘎——房门打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虞离似梦似醒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逼近,“嗯……”他翻身撞入男人的怀里,“温馫……”
“温馫?”
“温馫,真的是你,你终于来陪本王了?本王就知道你不会撇下本王不管的!”
男人并未回应,虞离紧紧地搂着他。
温馫的手掌抬起虞离的下巴,黑暗中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温馫轻声唤他:“太子?”
温馫浅浅地笑,语气宠溺,“太子是不是真的怕了?”
虞离摇头不答,缓缓阖上眸子主动献上自己的唇,温馫吻上他的唇。
虞离想要真真实实地拥有温馫。
梦醒了,虞离孤身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寝室,他蜷缩起身体,感到彻头彻尾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