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谢将离就和其他四十九人一起在青云梯下集合。众人一起听带队长老讲解要求。

    “这青云梯想必大家都早有耳闻，初时我们青霄剑宗只有咱们外门的小小地盘，后来前辈宗人有几个天资卓绝之辈，一路开拓，降服凶兽，才把顶峰的内门也控制在内。今日大家登梯，切记一点，一定要心无杂念。登青云梯，峰高一千五百米，说来也简单，只需一个时辰，只要身体健壮就能登顶。”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只是青云梯上自带奇异之处，乃是先辈大能们一点一点累加上去的玄妙阵法。阵法会限制你们的灵力，所以一切都要靠各位的身体素质。而且阵法对于心性不佳者的考验极大。往年有不到一个时辰就顺利登顶的，也有几年下来多次失败的，这一切都是天意。还望各位以平常心对待，莫焦莫燥，天道酬勤，未来还有时间。”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出东方霞光熹微。

    “时间到，各位可以准备登顶了，安宗门规定，不可同门相残，青云梯上无人看管，只能等晚上考验结束才会有长老上去救人。若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只要在原地打坐默念清心咒，等考验结束便可。切勿盲目慌张，伤害自身。好了各位出发吧，愿诸君顺遂。”

    白衣长老对众人一拱手，便让开了道路。

    “谢长老教诲。”众人齐声还礼。

    然后众修士们就鱼贯而入，朝着青云梯入口走去。谢将离并不着急，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后面走着。踏上第一阶楼梯时他还细细感受过，发现并没有什么奇异的感觉和现象，他看看前面的修士，也都正常，有些人还健步如飞，走得飞快，很快就没了身影。

    又继续上了近一百阶，他偶然抬头朝前看去，发现前面的修士都已不见踪影。他又朝后看去，本来跟在后面的修士也看不见身影了，一百阶楼梯并不长，即使是刚刚踏上第一阶的人也是能看到了，为什么现在前后都没人了呢。

    是已经入了阵了吗？他心中防备，继续朝前走。走过一个拐弯，竟看到一个褐衫人在楼梯旁蹲着，像是在挖掘什么。他不敢大意，慢慢靠近过去。耳边传来了极细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妇人。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草根也没有了。怎么办啊，丫头都要饿死了。”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更加用力地朝泥土里挖掘，指甲都崩裂流血了。那妇人颓然地瘫坐在地，抬头看向四周，在她转过头来之时，谢将离看清了妇人的脸。

    那是他的母亲。他怔在原地，他以为他已经忘记她的样子了，没想到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吗？他呆呆地看着，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那妇人似乎也认出了他，她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腿，脸上神情焦急万分。

    “小离，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好你妹妹吗，你怎么乱跑啊，是不是，是不是你妹妹她，她，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小离快跟上，不能让抢人走你妹妹，不能啊。”一边说着她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像森林深处跑去。

    谢将离一动不动，他就站在原地，任由眼泪流下来。他看着远处母亲踉踉跄跄消失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袖擦干了眼泪，目光坚毅地继续朝前走去。

    剩下的路，他还是遇到了几个人的，要带他回家吃饭的妹妹，准备教他识字的爷爷，甚至父亲也要带他进山打猎。他只是看着他们，就看一小会儿，然后就毅然转身继续向前。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是他一刻也不敢多停，只是继续向前。直到他遇到了陈泗。陈泗站在离他大概十阶的楼梯上，眼神冰冷，嘴角带着讽刺的笑。

    谢将离双眼微眯，他知道这都是假的，是幻境。但是他怕陈泗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怕这阵法背后有长老们在窥探。万一，他做的事情败露。他不敢多想，只是直直的对上陈泗的目光。

    “谢将离，你知道吗，我死得好惨啊，都怪你啊，都怪你。”

    谢将离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就像遇到前面的幻象一样，他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说了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不敢多说。陈泗，没什么可怕的，他甚至不再看他，身形笔直地朝前方走去，耳边是陈泗的控诉，但是他充耳不闻，走到陈泗身边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停顿，大步向前，义无反顾。

    他就这样继续朝前走，心里什么都不敢想，他怕被阵法察觉踪迹。人啊，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又走了很远，就在他以为不会再遇到任何人的时候，他却看到上方楼梯中间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那身影忽然出现，站在那里。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盖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心中一嗤，怎么还有新娘，他可没有什么爱慕之人。他毫不在意，打算直接越过那人，青云梯不宽，那人站在中间，但是边缘小块地方也够他过去了。他不敢走楼梯以外的地方，怕出变故，谁知道规矩是不是必须脚踏楼梯才算合格，还是谨慎为上。

    走得近了，他逐渐看清了那人红色嫁衣上的花纹，游龙戏凤，金丝彩线，百花齐放于裙尾，龙凤游戏于衣裳，更有繁复的符文法咒在上面若隐若现。这是仙家的婚事。他眉头微皱，但还是不打算理会，继续往上，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新娘所在的阶梯。就在他想要快步迈过的时候。身边那个新娘却突然转身，自己掀开盖头，说出一句话。

    “谢将离，你猜我今天要嫁给谁。”

    童童仙子那张脸突然靠得极近，她脸上带着非常开心的笑容，灿烂的模样有点晃眼。谢将离双眼微眯，上身稍微后撤，他注视着童童。

    看样子她真的很开心呢，他以为阵法只能回溯过去的事情，现在是连未来都可以呈现吗。童童仙子要嫁人了，看她的模样应该不是现在的年纪，应该是再大一点，个子也长高了很多，虽然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但是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显得她此刻美极了。

    怎么就那么开心呢，她到底要嫁给谁，才会这么开心，一定是她非常喜欢的人吧，那是谁呢？她怎么可以嫁人呢。

    “是谁？”他轻轻地呢喃出声，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连忙看向童童，像是期待她的回答，又像是怕她忽然变身妖魔鬼怪朝他扑杀而来。

    没什么变化，童童还是在笑，笑得那样美丽，谢将离看着她的脸，没有注意到童童已经自下而上慢慢消散，等他发觉的时候，童童已经只剩上半身了。她还是在笑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谢将离，嘴唇微张，缓缓开口，但是却没有声音。谢将离看着她消散在他的眼前，他没有看懂童童说的是什么。

    他有些发呆，自己在想什么，至少他知道了一件事，一直到童童仙子成亲，他们都还有联系，他们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了吧，不然怎么会去参加婚礼呢。但是她终究是脱离了他的掌控，自己果然没能占有她。

    他没有注意到四周的环境慢慢变了，原本苍翠繁茂的树林，变得一片漆黑，除了脚下的台阶，什么也看不清。等他回神，就已经被黑暗裹挟。他眉头紧皱，果然不能与幻象对话。

    他继续向前，就着身边能看见的微弱光线，踏上紧挨着的阶梯。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他不敢掉以轻心，他全身紧绷，继续朝上走着。

    又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他都有点松懈了。身边却传来一阵利刃破空之声。他来不及多想，凭本能侧身闪躲，利刃划破了他肩膀处的衣服，万幸没伤到他。只是既然能划破衣服，自然也能伤害到他。他重新紧张起来，艰难地应付着从虚空处出现在利刃，他看清了，那是一把剑。

    剑法招招致命，他躲地艰难，只能后撤，因为前方的地形不熟，但是刚刚走过的楼梯却是有印象的。他一边抽出剑格挡，一边思考到底是后退还是前进。或许冲过去就能躲过这一关了，也或许踏空一步，不知落到哪里。

    该怎么选，就在这时，黑暗中迎面刺来一剑，他急忙朝后下腰躲避，利刃没入黑暗，他起身，看向四周，不能犹豫了，既然到处都是危险，那还是继续朝前吧，他宁愿死在成功的路上。

    他一鼓作气，脚下动作飞快，朝着上方奔去。他一边用余光确定自己踏在楼梯上，一边还要留神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利刃。精神简直紧绷到了极点。

    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前方到底还有多远才能结束这次考验，只是他不敢分神，只一心朝前奔去。终于在又一步迈出时，眼前突然大亮，强烈的光线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稍微闭眼。结束了吗，自己还活着，现在又是什么考验。

    他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光线，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谢将离，用时一个时辰又三刻钟，青云梯登顶第一人。”

    之后就是各种议论纷纷的声音。等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周围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着一些看热闹的人，而他们都穿着内门弟子的衣服。自己这是成功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又传来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