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帝回忆苏子玉（七）
如果这一刀想要蔺昭明的命，那真是太容易了，因为他没有任何防备和戒心，但她只想断他一只手臂。
蔺昭明对苏子玉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爱，苏子玉不是不领情，但是他害死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兄长，害死太子，这个仇也不能不报。她想来想去，挥刀砍向他的臂膀，想以断臂代替，留下他一命，从此算是恩断义绝。
如果直接要了蔺昭明的命，那么她一定逃不出上楚，也就不会有机会回到大政报仇雪恨，这也是她不杀蔺昭明的一个原因。
蔺昭明发现不好，一咕噜翻身滚到床下，胳膊上血流如注，露出白骨。
苏子玉没有进一步砍杀他，她双目血泪汩汩而流，返身进了隔壁的公主房，抱走了蔺昭明最疼爱的大女儿蔺婉君，她知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她要让他承受生离死别地煎熬，就如此刻她的心情一样。
周策王没求到救兵，被季皇后和他的哥哥摆了一道。他觉得无力掌控皇室的局面，便把四皇子托付给齐侯妃刘姝儿抚养。
姬明渊重新回到太子之位，皇后也恢复原位。
自此后，皇帝的大权开始动摇，季皇后勾结朝廷大臣，参与朝政，为自己谋私。从上到下，官员腐败比比皆是，到处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敢怒不敢言。
季苒公借着妹妹皇后的身份，号令诸侯，欺上瞒下，一些小诸侯不再向大政朝纳税，而是把财宝笑纳给季苒公。
吴贵妃与吴为作为另一方势力的霸主，看到姬弘昌大势已去，便私底下酝酿自己的实力，与季皇后明争暗斗。吴贵妃仰仗的是吴为及其两子手里的兵权，以及日渐长大的三皇子。
倩贵妃一事，对周策王打击很大，此后他一直萎靡不振，对朝政之事渐渐疏于管理。而朝廷的两股暗流越聚越大。
直到周策王在三年前，看到四皇子居然带兵上了战场，为齐侯开疆拓土，并一战成名。那时四皇子只有十九岁。周策王看到了希望，他又重新思考大政朝的天下。
姬弘昌给儿子讲完苏子玉的往事，微眯双眼，靠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苏子玉不仅长得美，她有一双碧瞳，晶莹发亮，犹如一双蓝宝石。这双眼睛也最是勾魂，能迷惑男人的心。
姬明俊听完他父皇地讲述，内心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他与她的渊源也是因为这一双碧瞳——在那个山谷的夜晚，那双瞳眸虽满含恨意，却掩不住清澈纯净，让人心生怜意。
他终于理解她地恨，理解她地冷酷无情。她要为母报仇，为苏家报仇，她嫉恨皇室的人，因而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强烈地排斥他。
幸好他对她始终是真心的，甚至为她不惜付出生命，因此，她才慢慢地将心交付与他。这份感情来得不易。
或许是老天让他替父亲来赎罪的，才与她有诸多巧合。他想，以后一定好好珍惜她，补偿她，帮助她铲除吴为。
细细想来，她除了满心仇恨之外，她是善良的，甚至是侠肝义胆。只是世事弄人，原本属于她的金枝玉叶的生活，她享受不到，从小在她没有犯下任何错误的时候，便已经被通缉上榜。她现在成为地地道道的杀手，虽然她的心是善良的、慈悲的，虽然她的手是干净的，还没有冤杀过一个清白之人。
姬弘昌疑惑地看向儿子，见他始终没言语，便问：“俊儿，怎么了？”
“哦，父皇，没事，儿臣没什么。”
皇帝说了很多往事，似乎由于悲伤而眼神彷徨、黯然，他转而愣愣地看着儿子，偶尔伴随一些轻咳。
须臾，皇帝问道：“你怪为父心狠手辣吗？”
姬明俊摇摇头，他不是想说不怪，而是没办法回答他。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野心，可是帝王家长大的男人，一旦有了野心，便是涉及天下的大事。成王败寇，兄弟之间为夺皇位，相互残杀，屡见不鲜。除非像二皇兄那样，逍遥自在，心不在朝野，便没人算计他。
“无论对错，事已如此，我们只能朝前看了。”皇帝见姬明俊没有搭言，便开始自言自语。他眼神幽暗，渐渐垂下眼皮，斜躺在靠椅中。
——
蔺如松来到锦春阁，碧玉早已等在江云凤房中。
看见江云凤，蔺如松赶紧上前握着她的双手，仔细端详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后天便是生死一搏，你……”他顿了顿，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似乎强忍下内心地不安，停了片刻，才又把目光落回她的脸上，“都想周全了吗？”
“二哥，放心吧，一切都计划得很周密，我不会有事的。”她弯起唇角，用手指抚了抚他眉宇间皱起的疙瘩，随后拉着他的手说道：“哥，你来看。”
碧玉把一摞路线图抱过来，放在二人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我画的路线图，吴府的，你拿回去，让将士们熟记于心。另外，我建议将他们分为五人一大组，两人一小组，作战时互相有照应和帮衬，尤其是我们的服装都是官府的，只有肩膀上的标记不同，万一不小心遗失，也不至于掉队或被自己人误伤。”
“那批官服赶制出来了吗？”碧玉急忙插了一嘴。
“官服完全到位，这得多谢那位大人，帮了不少忙，另外四皇子提供给我们五十件长兵器，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蔺如松说话的时候，朝着未知的方向拱了拱手，表示对于支助他的人的感激之情。他胸有成竹，三年没上过战场了，这次他的热血重新点燃，他要在战场上一展往日雄风。
“我们不能恋战，待我和小姨刺杀完成，只能退不能攻，万一大批官兵赶来围剿，我们就逃不掉了。”
“妹妹想得周全，我此次的任务就是杀吴为，掩护妹妹撤离。事后你和我一道回上楚吧，父皇想你。”蔺如松心底又是一阵难过，他预感妹妹回不去。
果然，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