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我只有一个心愿(第一更)
郭嘉略略惊讶,旋即笑了:
“敬贤,你既然化名为苏哲,为何不彻底一点,还要用同样的字,就不怕露出蛛丝马迹么?”
郭嘉想起了洛阳客舍墙上的落款,不禁黯然。
苏哲收回了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苏某不才,让奉孝见笑了。”
“苏某的真名是苏哲,张泰才是化名。”
郭嘉吃了一惊,疑惑道:
“可是那清河”
苏哲望着栏外的雨幕,缓缓说道:
“那清河张氏确有三位公子,三公子的确叫张泰,字敬贤。”
郭嘉吃惊不已:
“何以如此凑巧?”
苏哲垂首,忍着周身的寒芒之痛,脸上却掠过一丝暗暗的笑意。
哪里是什么凑巧。
郭嘉望着苏哲默然的笑容,依旧不理解。
但只要敬贤还叫敬贤,倒也不用改口了。
如此一想,郭嘉看向苏哲的眼神和缓了些。
“苏先生”
“你还是叫我敬贤吧。”苏哲强硬地打断了郭嘉。
一口一个苏先生,听着都别扭。
郭嘉叹了口气,重新问道:
“敬贤,你来许都有何目的?”
换回了原来的称呼,语气都软了三分。
苏哲望着桌子上的那瓶药,想起主公,艰难地笑了一下,慢慢抬眼看着郭嘉:
“奉孝,我来许都,非得有目的么?”
郭嘉想起那日碰见苏哲的情景。
那时,他在清潩河边散心,苏哲乘着马车,拉了一车鸽子,慢悠悠地路过,怎么看上去,都是一副闲散公子的模样。
但郭嘉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人来到许都,会没有目的。
自己作为曹公的军师,何曾有过这样的闲暇?
况且,第一次见到敬贤,便是见敬贤每日游山玩水,而其目的,却是确保刘备入京的安全。
“身居军师要职,不在军中,却来到京师,怎会没有目的?”
苏哲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奉孝,要不考虑一下,随我投奔刘皇叔,当皇叔的军师,真的没有那么累咳咳咳咳咳”
话音未落,一阵猛烈的咳嗽,加上满身如芒的刺痛,让苏哲弯下腰去。
郭嘉瞥了一眼苏哲,顿觉无语,这种时刻,居然还开得出玩笑来。
苏哲收敛起笑意,暗暗呼了口气,压下痛感,这才缓缓抬头说道:
“我是大汉的子民,又是大汉臣子的幕僚,住在大汉的京城,犯法么?”
郭嘉看苏哲的脸色更加白,心中隐隐担心,嘴里却轻轻说道:
“不犯法,犯忌讳。”
“忌讳?”苏哲不由笑了起来。
“犯了谁的忌讳?你们家司空的忌讳?还是奉孝的忌讳?”
“我苏某既非大才,寿命恐也不久”
这句话是心里话,照目前这个样子,能不能有命活到明天,都难说。
苏哲停顿了一下,华佗的药只能护住心脉,但不能消除体内的寒意。刚刚用药压下去的彻骨寒意,顺着骨缝重新爬了上来,苏哲身体一斜,手指紧紧扣着地面,试图抵消身上的巨大不适。
郭嘉眼见苏哲似有不适,不由一阵紧张:
“敬贤”
苏哲抬起一只手示意,慢慢抬起头:
“无妨。”
郭嘉心急道:
“怎么无妨?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哲仰起头来,舒了一口气:
“我的病,说来话长。若是我有命,能够等到有日归隐,届时奉孝若是想听,我可以慢慢说给奉孝听。”
说实在的,若不是立场不同,郭嘉这个朋友还算不错。
若能携大小乔归隐,偶尔郭嘉登门,一番谈天论地,倒也是不错的日子。
正想着,突然一阵目眩,满身的寒意愈加严重。
今晚,老天爷真的要收我了么?
苏哲稳住心神,看向郭嘉。
郭嘉这小子,该不是他离开这个世界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吧。
“我来许都,只有一个心愿。”苏哲缓缓开口道:
“有一日,能看到乾坤之下,清风朗月,君臣和睦,大汉永固”
闻言,郭嘉的眉头越蹙越紧,还未细想,不料楼下脚步声起,亲卫上来禀报:
“祭酒,乐将军命人来报信,说许都城外有贼寇作乱,冲撞了天子仪仗!”
郭嘉心中一惊。
怎么会又有了贼寇?
不是说已经被剿灭了么?
郭嘉立刻起身问道:
“陛下回宫了么?”
亲卫回复道:
“乐将军已经护送着陛下回城了,此时应该已经回宫。”
郭嘉迅速解下腰上的祭酒令牌,丢给亲卫:
“快派人去确认!”
“另外,马上告诉文若先生,请立刻加强许都防守!”
“请乐进将军马上派兵在许都城附近搜查!”
“唯!”
苏哲低垂着头,嘴边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皇宫。
昋横站在黄门前,亲眼看着天子的车驾进了黄门,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辱使命。
今日这贼寇出现得实在是太过于蹊跷,此事怕是已经传遍了司空府。
但对于他来说,任务便是守好皇宫即可。
外面的事情,自有外面的驻军来解决。
昋横正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换衣服,突然见后面有一侍卫往宫门处匆匆而来。
昋横一看便知是司空府的侍卫,便上前问道:
“来此何事?”
那侍卫从怀中取出祭酒令牌,对着昋横说道:
“郭祭酒请我来问,天子回来了吗?”
昋横心里一笑。郭祭酒还挺谨慎。
“已经回来了,刚刚进了黄门了。”昋横松了一口气,朗声说道。
侍卫道了谢,便又匆匆回去了。
天子的车驾直接停在了寝殿前。
天上没有月亮,满院子又刚下过雨,到处都黑魆魆地,灯火都不明亮。
天子弯着腰从车里走了出来,用帕子掩住口鼻:
“咳咳......咳咳......”
陈常侍刚想去扶,天子一甩袖子便抬脚步入了寝殿巨大的阴影之中。
看着天子朦胧而上的背影,陈常侍略有惆怅。
今日陛下脾气怎如此暴躁?
想起陛下身体不适,加上一路不顺,还被贼寇冲驾,心情差一些也是正常。
自己身上衣服还湿着,陈常侍立刻回自己的住处更衣。
待更完衣,却见天子寝殿并未点灯。
陈常侍踌躇了半天,终究是没敢进去打扰。
宫内殿内黯淡的灯火,就像是如今天子的处境。
如此也好,赵云用手帕遮着大半个脸,跨入寝殿之时,一时间竟也没人察觉有什么异常。
甚至有宫人上前想要帮忙更衣,赵云摆摆手,宫人便垂首低眉的退下了。
到了天子的榻前,他才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
自己驰骋疆场多年,却从来没有如此提心吊胆过。
假扮他人,而且扮的还是天子,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
好在天子假意身体不适,加上龙颜不悦,让他扮演起来难度低了不少,也就勉强糊弄了过去。
天子必然是已经被马腾他们救走了,只是不知,如今军师何在。
赵云脱下了天子的外袍,又解下了天子的佩剑。
窗口咕咕作响,赵云闻声移步过去。
窗下吊着一个金丝挂钩,挂钩上挂着他们送的那个鸟笼子,里面正是那两只小巧活泼的鸽子。
鸽子见到赵云,格外亲近,立刻挪着圆滚滚的身躯凑过来打招呼。
一抹笑意染上了赵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