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与交锋
流霜仙子？
这位说人话的时候，可比风临中听多了，风临输得不冤。
楚流霜忍不住瞥他一眼，半湿的斗篷被风睿解下塞回储物空间，墨黑劲装包裹下精壮的身躯展露无疑。
肤色是不见天日血色尽失的瓷白，让楚流霜联想到某种西方传说中行走于暗夜会变成蝙蝠的生物。
她忽然有查看这人身上有没有心跳体温的冲动。
清醒点，你打不过他。
楚流霜晃掉脑袋进水的才会生出来的念头，视线上移。
雨帘下他妖异的面容显得羸弱苍白，连魔纹都收敛了戾气，安安静静伏在风睿脸庞。
眼尾薄红都显得像是身娇体虚的表现，那双紫罗兰般的眸子更是高贵优雅的象征，整个人的气质从阴暗诡谲的魔修摇身一变成了孤僻无害的病弱贵公子，瞧着便叫人心生怜爱，愿意亲近——
人的印象会在短时间内被颠覆成这样吗？
楚流霜遽然回神，对上风睿流光溢彩的紫瞳，一阵后怕。
“你若是不想谈，也不必如此试探于我。”少女甩袖怒瞪他，“你的手下可没你那么好命，自带破幻法宝。”
“抱歉，我收回先前的不敬。”风睿嘴上诚恳，对楚流霜的威胁却不以为意。
他们魔修又不是什么互助友爱的团体，所有暂时的合作要么是迫于实力不足要么是有共同利益，个个心怀鬼胎等着把顶头上司拉下马取而代之。
这批手下死了再换一批他可毫不心疼。
“仙子幻境造诣出神入化，必不会被小小幻术迷惑。我只是在展示我的能力作为诚意。”
风睿放低姿态道歉，楚流霜一时竟分辨不出其中虚伪之意。
接着魔修冲她扬眉，志在必得地笑，“现在，我有资格同你等价交换了吗？”
“风临应该已经跑远了，所以他的下落你就不必问了，我不清楚。”
清楚她也不会说，售后保密的操守她还是有的。
被堵了一回，风睿略有些诧异，“我以为你要同我交易，是很乐意出卖一个魔修的，他告诉你他也是魔修了么？”也字咬了重音。
“这不重要。”
她选择帮风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风临被带走于她并无好处还很可能攀咬出她，相反放他走还能借此获得他的信任。
不重要？
风睿挑眉，并不纠结这个，“那仙子想要什么？我想要幻境的构筑方法你已经知道了。”
“只有幻境构筑方法？”楚流霜愣了愣，这和她预设的不一样，一炷香前还要挟她放人现在怎么完全不提，“你几十个手下不要了？”
不要她如何勒索赎金？她没打算杀人也不想关着几十个魔修占位置啊。
“如果代价太大的话，他们还是自生自灭吧。”毕竟被困在筑基修士构建的幻境里也是丢他们龙荒漠的脸。
风睿轻描淡写回答，完全不理睬属下死活的模样。
楚流霜听来却像是对方已经看透并告诫她，若狮子大开口他就不管了，让她自己解决去。
还没出价就被砍了屠龙刀，开局不利啊。
少女苦恼地蹙眉，“我可以教你构筑幻境，你能学到多少看你的了。
“相对的，我最近在学习炼丹术，需要鉴定大量丹药。你愿意给我鉴定哪些自己选。
“还有你们魔修应当都收集了不少用不上的正道书籍，有多少算多少，我都需要借来一观。
“至于其他魔修，按修为付灵石赎人吧，也可用丹药功法法宝抵。”
天道可以解答她的所有疑问，但成日问也不像话。没听过谁靠百科自学成才的，还是得自己学习，不懂再问。
风睿修为最高她不好打劫怕他恼羞成怒，吃不了兜着走的亏本生意她不会做，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你是炼丹师？”风睿态度不觉热络许多，“素问堂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且出行向来成群结队，仙子如何会落单？”
修仙界共识，不能得罪医修。
“我不是素问堂的弟子。”楚流霜只说了这句，“阁下考虑得如何？”
“成交。”风睿异常爽快的同意了，当即盘膝坐下，储物戒往外一放一片。
“也是，素问堂对医术之外的书都不感兴趣，流霜仙子是散修？”
“算是吧。”等她建了门派就不是了。
楚流霜坐在一旁，挨瓶拿过来，拨开塞子，覆上灵力探查，自己先鉴定一遍，天书读出配方后再借天书纠正自己的判断。
[复灵丹：一阶上品，可恢复大量灵力。三株十年份一阶引灵草，两株]
[复灵丹：一阶无暇，可恢复极多灵力。一株十年份四阶回灵草，两株]
[回春散：一阶上品，可恢复大量气血。一株百年份一阶单叶朱果]
[回春散：一阶下品，可恢复少量气血。一株十年份一阶单叶朱果]
连续鉴定了几十种丹药结合书籍之后，楚流霜差不多找到规律了。
这个世界的灵草灵果妖兽和丹符一样，品级分为一到十阶。
丹符品相还细分出无暇、上品、中品、下品四种。
而灵材则和功法器阵一样，品级分为天地玄黄四个。
功法器阵品相分为极品、上品、中品、下品四种。
其中品级由种类决定，不可更改，就像即使用四阶回灵草也只能炼出一阶复灵丹一样，复灵丹本身只能是一阶丹药。
而品相决定效果，同阶情况下无暇丹药的效果就比上品要好。同样作用的丹药则是高阶效果更好。
至于决定品相的因素，那就多了去了，材料品级、数量、灵草年份妖兽年龄、炼制火候、炼制时长、炼制所用异火种类等等。
修为限制了所能炼制的品级，也可以叫做灵力储量。毕竟品级越高炼制所需灵力越多。
世上应该也没几个人会像楚流霜一样一边补充灵力一边越级炼丹，白骨散就是六阶下品丹药。
限制品相的则是灵力操控的精细度。熟练度上去还能减少炼制时间。
于是，光是一个一阶复灵丹楚流霜就收集了几十种配方，堪称大型找不同现场。
不过也不是没有意外之喜的。
“风睿，这两瓶是不是出自同一个炼丹师？”楚流霜选出两瓶复灵丹。
风睿回忆了下，“放在一起，理当是我从同一个储物袋里扒拉出来的。”
一般复灵丹都会一备几百瓶，同时购买的那基本上是出自同一个炼丹师了。
楚流霜点头表示知晓。
那就对了。
不同人的炼制习惯不同，甚至异火丹鼎都不太一样，借天书事无巨细的描述，她不仅可以分出不同炼丹师的作品，甚至还能分出是不是同一批次的丹药。
也亏得魔修四处搜刮给了这么多来处不一的样本，她才能发现这点，如若光是自己买少量丹药来研究怕也察觉不了。
楚流霜此刻看风睿顺眼多了。
一夜过去，书翻完了，丹药鉴定完了，然而暴雨它还没停。
两人被困在洞窟里，相对无言。
对面坐着临时结盟的魔修，楚流霜既不敢炼丹也不敢打坐修炼，更不放心休息，戒备时间过长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起初风睿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她，楚流霜专注学习还可以忽略。
在她问出是不是同一个炼丹师后，那双紫瞳便幽深起来，等她看完书，魔修的眸光已带上了些许炙热。
“你看完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问题。
“看完了。”少女颔首。
“方便同我聊聊天么？”风睿似是发觉她的尴尬，主动打破僵局，“你先前说我误会了你与风临的关系，所以你同他关系如何？”
楚流霜：“”
兄弟俩管得忒宽这点也很相似，她并不想回答。
“仙子莫恼，不回答也无碍，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我总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是不是已经俘获了仙子芳心”
风睿神情郑重而认真，夸赞之言滔滔不绝，丝毫认不出昨天一口一个杂种出手就是威胁的跋扈模样。
即使知道这人口蜜腹剑，她也有些受不住这糖衣炮弹。甜言蜜语谁不爱听，还说得这么真切诚恳，她都快信以为真了。
楚流霜：“你这么夸我要以为你看上我了。”
“流霜仙子才貌双绝，我为何不会动心？”
风睿反问道，唇边笑意更甚。
天知道一个魔修为什么能笑得这般灿烂无邪，凝视你的时候，仿佛天上地下，独你一人，新月遥遥，星河浩瀚，你是开在他紫色荒原里唯一的花。
楚流霜恍惚几秒，猛然反应过来，抬手去遮他眼，“你说了不会再试探我的！”
“流霜仙子害羞了？”风睿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来。
“天地良心，方才都是我的真心话。”直接跳过了质问。
他可没有答应不再用重紫幻瞳迷惑她。即使答应了，魔修的承诺又值几个钱？
在魔修中，心魔誓之外的诺言都是废纸，即使是心魔誓也能用千八百种法子找出漏洞来钻空子。
风临明明提醒过她不要看他的眼睛，她却总是自投罗网，该说不谙世事呢，还是有恃无恐？
风睿舔了舔唇，他上面的话大概只有一句是真的，在对她感兴趣这点上，他与那杂种一样。
炼丹师，精通幻术，善于藏匿气息，感知敏锐，过目不忘
最重要的是，仅仅筑基修为就敢与一众高她几个境界的魔修抗衡，真真是龙荒漠寻不到的有情有义啊。
即使她不肯透露，他也很确定风临会关注她。
“不逗你了，换个话题。”风睿松了手，表面上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
“我和风临在龙荒漠互为竞争关系，你知道为什么魔主血脉那么多，我同风临梁子结得最深么？”
说难听点，就是不死不休。
少女果然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也不管微红的手腕了，睁大灵动的双眸追问，“为什么？”
吃瓜她爱听。
“因为我同他，志趣相投……”
龙荒漠资源贫瘠，偏偏他们想要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比如某部功法某种丹药。
比如魔主之位。
——比如你。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风睿面上笑容如沐春风，语气柔情万种。
看来风临走的急，还没出手，虽然不知道那杂种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
那就不能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雨声渐弱，长夜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