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犹不及
沈欢来到了开元峰的那一处白玉广场。
站在广场上，他环顾四周，仍然是觉得好陌生。
拜入元培山一月有余，他总共只见到黄明凯两次。
一次是炼气成功，他来找黄明凯请教方法，黄明凯在千年槐树下为同门讲道。
另一次则是他从万典楼出来，恰好遇见了黄明凯。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对于恩师竟是一无所知，只知恩师叫做黄明凯，是元培山最被寄予厚望的弟子。
那么接下来该去哪里找师父？
沈欢全无头绪。
难道再找一位师叔或者是师伯问路么？
似乎只有如此办法了。
沈欢便迈开步子。
他先去了那棵千年槐树，一路上并未遇见人影，那棵千年槐树之下，同样无人。
他只好继续前行。
走了不过数十丈，迎面现出四道人影，还未看清那四人长相，便先听到了清脆悦耳的笑声，宛若风铃。
沈欢心头一喜，忙快了几步。
到得双方近了，他这才看清，被三名年轻男子围在正中的，正是他曾经的弟子，郑丹燕。
郑丹燕望见了他，停下脚步，拱起手朝他行过一礼，毕恭毕敬道了一声“师兄”。
有年轻男子瞥了他一眼，与郑丹燕笑道：“不用给他行礼，他是黄师兄在山下捡来的垃圾，直接被扔到绿竹峰了。”
又有年轻男子笑道：“你忘了小师妹也是来自绿竹峰？说不准眼前男子在绿竹峰颇为照顾小师妹，所以小师妹这才停步行礼。”
另一名年轻男子笑道：“事实大抵如此，小师妹不仅貌美如花，而且极为懂礼，不知以后要便宜了哪个小子。”
郑丹燕捂嘴窃笑不已，“黄师兄又欺负我。”
四人说说笑笑着走了。
沈欢全然不在意他人说了什么，郑丹燕喊他师兄，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她的眼中只有高人，之前在山下在绿竹峰粘着他缠着他，纯粹是因为不曾见过世面，如今见得整个天下，哪里还愿意认路边的小石子。
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做。
沈欢朝四人喊道：“师叔请留步。”
四人停下脚步，齐齐转身望来。
他拱了拱手，问道：“请问几位师叔，我师父现在何处？我有事找他。”
身材最高的那名年轻男子答道：“黄师弟前几日才闭关，至少需要半年才会结束。”
这样的话，那只能去万典楼了，问问那书匠有无关于筑基的典籍。
沈欢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师叔”。
他走向外典楼，却在途中遇到了一位“熟人”。
当初带着黄明凯和陈帆下山历练的范师节。
范师节或许早已把他忘了，又或者，根本就不认得他，可他作为晚辈，礼节不可少。
他停下脚步，拱起手，毕恭毕敬喊了声“师叔祖”。
范师节点点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事找你师父？”
沈欢有些惊讶，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还记得他。
他赶忙答道：“是的！”
范师节虽然愿意和他说话，却仍然不以正眼看他，高高在上，令人触不可及。
“你师父近日闭关了，不过他拜托过我，若是你找来，让我指点你一番。”
沈欢赶忙拱手，“有师叔祖指点，那就更好了。”
范师节淡淡问道：“说吧，什么事。”
沈欢答道：“师父曾说，若是需要丹药径直找他即可，晚辈如今还剩下几十座窍穴未破，想问师父再要一些慧灵丹。”
他垂着头诚诚恳恳，故意没说自己炼气成功，因为他希望眼前的中年男子能够听出话外话，能够表现出些许的惊奇，当初被扔到绿竹峰的废柴，竟然有朝一日也能够炼气成功。
没人不希望能被肯定。
范师节却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等会我去香炉峰帮你取一些来就是。”
沈欢失望之余却又有些疑惑，“那用的是谁的贡献？”
范师节嗤笑了一声，“无论是我还是明凯，取慧灵丹都不用贡献。”
沈欢赶忙拱手，“另一件事，晚辈打通所有窍穴之后便要开始筑基了，因此特来请教，这筑基有无什么特别的讲究。”
范师节这才笑过一声，依然斜眼蔑了他一眼，“小子想得倒还挺多，不过被你猜对了，筑基这一境，的确有所讲究，尤其是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筑基一境甚至可以弥补先天不足。”
“既然你已炼气成功，想必已见过丹室，筑基便是改室成屋，筑基之后，丹屋的大小直接决定着日后的修行高度以及速度。”
“黄师弟丹室如宫殿，筑基这一境便没有花太大的工夫，甚至在某次下山历练时，找到了一份不小的机缘，改室成屋之后，他的丹屋不仅高大雄壮，且根基极深，堪称完美筑基，最后高度必在元婴之上，飞升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欢如同守得云开见月明，忙拱手问道：“请问师叔祖，完美筑基该怎么做？”
范师节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也想完美筑基？”
沈欢的脸上全无丝毫怯色，直面金丹境大修士，“有时候正是那些意想不到之人，成就了无人能成之事。”
范师节忽然哈哈大笑不止，“牛皮倒吹得比天大。”
沈欢正色道：“假若胸无大志，不如在山下混吃等死，上山做甚？请师叔祖指点！”
范师节嗤笑一声，因为黄明凯有过托付，他仍是娓娓道来，“打通所有窍穴之后，丹室与灵脉尽数连接，灵气入丹室炼化之后，经由灵脉送往各处窍穴，运转一个周天，又会反哺丹室、肉身。”
“要想筑基扎实，简单来说，就是在筑基境多做停留，多享受些反哺，但是具体停留多久，还得因人而异，因为每个人灵脉粗细不同、窍穴大小深浅不同，若是停得少了，丹屋不够宽大，会影响以后的修行速度，若是停得久了，丹屋雄健，然而灵脉和窍穴却太细太小，日后修行时极有可能涨破灵脉，最后身死道消。”
“过犹不及。”
“完美筑基讲究一个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沈欢听之，不禁连连点头，“多谢师叔祖指点。”
范师节又道，“明凯托我指点你，那我就多讲一点，现在你境界低，服食丹药帮助修行并无大碍，但是一旦当你打通所有窍穴，灵气运转开始反哺筑基，你最好别再服食丹药。”
“补充灵气的这一类丹药，藏有污秽颇多，反哺肉身筑基时，灵气会携带污秽，最终堵在丹屋，影响筑基。”
沈欢想了想，还是说道：“师父说等琴心境后，会教我一门心法，专门用来祛除丹药留下的污秽。”
范师节又笑了，这次是因为黄明凯，所以他笑得很是温柔，“你师父除了修行，其他一窍不懂，上山四年，没有吃过一次丹药，他哪里知道丹药的利害？还说什么等你琴心境了再教你一门祛除丹药污秽的心法，他懂个锤子。”
“祛除丹药污秽的心法，入门弟子在炼气成功之后便要学习了，若不然，哪怕筑基时不服食丹药，之前丹药留下的污秽同样会影响筑基。”
“入门弟子一般修习《清净术》，你既是明凯弟子，我便教你《天澈术》，以此心法祛除污秽，效果更佳。”
说着，他抬起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块拳头大小、光滑圆润的雪白玉石。
他将玉石轻轻抛给沈欢。
“我已将心法刻在上头，你只需往这玉石之中注入灵气，心法自会浮现。”
沈欢赶忙伸出双手接住，弯着腰，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多谢师叔祖。”
范师节微微点头，对眼前少年的观感莫名好了几分，因为少年的坦率诚恳？还是因为少年的彬彬有礼，亦或者是少年的那番话？
假若胸无大志，不如在山下混吃等死，上山做甚。
他忽然来了些许兴致。
眼前的少年天赋极差，这是不用质疑的，所以才直接被扔到了绿竹峰，尽管如此，少年却能在一个月左右炼气成功。
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下了多少工夫？
他笑了笑，问道：“还有什么问题直说便是。”
沈欢直起身子，注视着范师节的双眼，“回师叔祖，暂时没了。”
少年眼神澄澈，不卑不亢，这让范师节很是欢喜。
以他的身份，遇到他的那些晚辈大多不敢看他，有些胆子大的，望向他时，眼神亦会不时闪躲，或谄媚讨好。
唯独眼前的少年，平静得像是一潭水。
他终于正眼看了一眼沈欢，微微颔首，“倘使还有问题，径直找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