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希望
沈欢回去了绿竹峰。
麻华藤园旁并无人影，陈柯宇应是去要聚灵丹了，郑丹燕或许正在房中试着水云坊的胭脂。
似乎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沈欢深深吸了口气，回去了自己房中。
在主峰，黄明凯看出他已经炼气成功，却没有提其他事，显而易见，是尊重他的选择。
他自然是选择留在绿竹峰了。
黄明凯已经发话，他要什么，直接去主峰便是，如此一来，在主峰还是在绿竹峰，并无多大区别。
在绿竹峰还更自由一些，陈师兄他们坦诚相待，没有任何的心机。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就少了很多乐趣。
不用自己钻研炼丹之术了。
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确实会比较无聊呢！
他笑了笑，在床上盘坐了下来，凝神入定，神识自察。
那间茅屋安然无恙，静静立在那里。
打通的窍穴依然只有二十座，在出发赶路前，他补满了二十座窍穴的灵气，这一路走来，无事发生，灵气依然储存在窍穴之中。
他睁开双眼，从自己的乾坤囊中取出一瓶慧灵丹。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担忧，径直倒出一颗慧灵丹，而后将瓷瓶放入怀中。
因为他不能被陈柯宇知道，他已经炼气成功了，陈柯宇原本便信心不足，要是知道这件事，非彻底垮了不可。
他将慧灵丹扔入口中，而后双手拢袖，左手在袖中戴上蜀云戒。
神魂进入幻境，一如当初模样。
这一次，茅屋下了一场大雨！
没过一会儿，茅屋顶上便有星光闪烁。
灵气顺着灵脉而行，如同奔涌的大江，气势逼人，而后猛然撞在堵住窍穴的高山。
那高山竟是直接裂开了一道缝！
随着沈欢吐纳，源源不断有灵气顺着灵脉而来，一次次撞击高山。
一颗慧灵丹入口，灵气足足冲撞壁垒十六次！
那道壁垒已经裂开了一道大缝，想来只要再服六到七颗慧灵丹，便可以攻破一座窍穴！
沈欢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庆幸，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屋内竟挤满了人！
陈柯宇见沈欢醒了，便赶忙拍着双手提醒大家，“来来来，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啊！这就是黄明凯黄师弟前些日收的弟子，姓沈，名欢！”
“他可和我们不一样啊！到现在为止，已经吃掉一千颗聚灵丹了！”
“但是！他仍有一腔热血！永不服输！”
沈欢知道陈柯宇心地善良，这一番话一定是出于好意，但是听着怎么那么不爽？
陈柯宇忽然问道：“对了师弟，你现在到哪一步了？”
沈欢白了陈柯宇一眼。
我说师兄啊，不会说话真的可以闭嘴的，你叫我怎么回答？
我说还没炼气成功吧，这么大一帮人看着呢，吃了一千颗聚灵丹还没炼气成功，什么废物啊？
我说已经炼气成功了，吃掉一千颗聚灵丹才炼气成功，什么废物啊？
你自己说说，我怎么回答？
他没好气道：“我已经金丹境了！我现在到哪一步了。”
陈柯宇嬉笑着走上前，搂住沈欢的肩膀，“我沈师弟可厉害了我跟你们说啊！面对主峰弟子，他从不给好面子。”
“孙夏，你们知道的吧？陈长老的爱徒，嚣张得很，绿竹峰诸多弟子都受到过他的欺负！”
“他前些日子来绿竹峰，想要沈师弟帮忙挖些灵草，沈师弟就问啊，你们有手令吗？”
“孙夏当然没有了，他就要强迫沈师弟动手，沈师弟一点都不给面子啊，把脸那么一伸！”
说着，他朝前伸出右脸，右手“啪啪”拍打着自己的脸。
“你往这里打，没打肿你就是废物！”
“结果啊，孙夏愣是不敢动手！”
众人立刻都笑了。
沈欢却觉得有些心酸。
绿竹峰弟子看来的确是被欺负得久了，只能通过这些臆想来安慰自己。
他抬起头看向陈柯宇。
陈柯宇看着大家伙儿，目光却有意无意瞥向一处。
他盯着陈柯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分辨出方向，才转头看去。
那是一名非常清秀的女子，气质不俗，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笑着。
见到沈欢朝自己看来，她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仅仅是如此一瞥，沈欢在心中便对那女子有了一份好印象。
陈柯宇又开口了，“还有那个陆挺”
沈欢赶忙将他的话打断，沉浸在谎言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让人迷失自我。
“师兄，这便是绿竹峰所有前辈吗？”
陈柯宇回过神，赶忙将绿竹峰诸人与沈欢介绍。
“这位是照看龙须草园的王学智。”
“这两位是照看竹茹的师兄，毛华和张毅方。”
“这两位是照看景天的师妹，陈颖、叶芳芳。”
“这位是照看求佛草的师妹，叫做朱瑾言。”
“这位是照看骨花的师兄，叫做朱锦逸。”
沈欢拱起手，依次与诸位前辈行过礼。
陈柯宇将众人介绍完毕，这才笑着与沈欢说道：“我去问他们要聚灵丹的时候，他们非要来看看是哪个师弟这样固执，哪怕被扔到了绿竹峰也不放弃希望。”
忽听有人笑着说道：“是因为他受到过的打击太小，不用太久，只要他在绿竹峰再待上一年，保证会放弃躺平。”
沈欢循声望去，原来是照看骨花的朱锦轩。
朱锦逸昂首挺胸，笑盈盈地望着他，“没有人能与老天做对，你之所以还有一腔热血，是因为上山不久。”
说着，他耸肩摊手，继续说道，“如果你在这山上，日复一日的修行，每天都是原地踏步，还愿意继续努力吗？”
“就像你如今吃了一千颗聚灵丹还没有炼气成功。”
“你再吃两三千呢？三千颗呢？”
“如果依旧没有炼气成功，你还会坚持吗？”
沈欢听之，不觉微微点头。
朱锦逸便愈发自信，仰着下巴双手抱胸。
原本还和谐的房间之内，霎时变得一片压抑。
绿竹峰弟子原本以为来了救星，可以在一片黑暗之中，为他们点亮一盏引路的灯火。
哪怕是被扔到绿竹峰的弟子，也可以变得很强！
然而朱锦逸的一番话，却一棒子将他们打入了深渊。
关键是那个救星还微微点头，这更让他们觉得往后的生活再也没有盼头了。
沈欢忽然问道：“师叔，你时候如何做到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的？”
嗯？
在场诸人皆是大觉惊疑，不知他此话何意。
沈欢笑道：“分明是自己胆小不敢面对失败，却还装作看破一切的样子指点江山，这能让你觉得自己是个成功人士吗？”
朱锦逸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血红。
他抬起手戟指沈欢，怒道：“你说什么？！”
沈欢连忙抬起手做投降状，脸上却满是笑容，“对不起啊，戳到你痛处了，如果你不高兴的话，请你忍耐一下。”
朱锦逸怒上加怒，拎起拳头一步跨出，作势便要暴打沈欢。
陈柯宇赶忙伸出手将沈欢护在身后，与朱锦逸说道，“都是绿竹峰弟子，何必针锋相对？沈欢，你刚才那句话的确是过分了，快向朱师弟道歉！”
王学智双手抱胸，忽然开口了，“我觉得沈师侄说得很对，废物就要有废物的样子，不要总是端着指点江山。”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王学智这个人很难相处，从不与人交好，这一点众人皆知，此时却怎么会为一个新来的说话？
朱锦逸猛地转过脑袋，恶狠狠地盯着王学智。
王学智全然不怵，只是扯了扯嘴角，“看我不爽就过来，别在那里呲牙，只有狗才会这样。”
朱锦逸终于怒不可遏，大吼了一声“你说什么！”然后扑向王学智。
众人赶忙用力拉住朱锦逸，好言安抚着。
“朱师弟，其实你说的很对，仍然抱有希望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久！”
“朱师弟，我们绿竹峰弟子应当团结才是，可不要起内讧啊！”
“朱师弟，冷静啊！不是王师弟说你是狗你就是狗的。”
王学智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只是扯了扯嘴角，“我赌沈师侄一年之内可以炼气成功，赌注是一条手臂，你敢不敢赌？”
朱锦逸仍在气头上，拼命挣扎着，一边大声吼道，“一条手臂就够了吗？我赌一条命！你敢不敢赌！”
王学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假思索便答道：“赌！请在场各位师兄弟做个证！”
陈柯宇这下子有些慌了。
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他看了看沈欢，又看了看朱锦逸，有些不知所措。
沈欢跨了一步来到陈柯宇身旁，笑望着王学智，“王师叔，要不咱还是不赌了吧？”
王学智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向他。
朱锦逸则终于不再挣扎，反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学智，你看到了没，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你狂啊！你再狂啊！要么你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喊老子一声爹，老子可以考虑不要你的狗命！”
沈欢只是望着王学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决定不再隐瞒，将实情说出，因为这帮人，实在太需要希望了。
“稳赢的局面，不值得赌。我已经炼气成功了。”
无人相信，包括王学智。
陈柯宇更是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沈欢问道：“王师叔，你有聚灵丹吗？”
王学智立刻走去桌边。
桌上已放满了木盒，绿竹峰所有的聚灵丹，都在这里了。
他随意打开一只木盒，从里头取出一只瓷瓶。
他将瓷瓶立在掌心，抬平胳膊，示以沈欢。
沈欢同样抬起手。
那只瓷瓶便好似长了翅膀那般，从王学智的手中，飞到了沈欢的手中。
茅屋之内有二十余人，却无人出声，四十只眼睛，皆呆呆地望着沈欢手中的瓷瓶。
半晌。
终于有人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他身旁那人木讷地转过脑袋，问道：“疼吗？”
打巴掌的那人木讷地点了点头。
从来都冷着面孔的王学智，忽然抬手遮住面孔，掩面而泣。
有不少人和他一样，捂着面孔，哭得好惨好惨。
几十年了！
在绿竹峰几十年了！
没有希望，一片黑暗，只能当狗！
别的峰头弟子前来绿竹峰，每个人都能对他们颐指气使，他们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
如今终于来了一人！
他也是被人扔到绿竹峰的垃圾，却炼气成功了！
沈欢用力握住瓷瓶，高高举起右手，大声道：“诸位师兄！只要我们不放弃自己，命运也绝不会放弃我们！”
“我的天赋，陈师叔见到过，稀烂无比！”
“而我，吃了一千颗聚灵丹终于炼气成功了！”
“你们也一定可以！”
王学智咬着牙不再流泪，右手在胸前握拳，大叫了一声“好！”
众人也齐齐大喊了一声“好！”
沈欢又看向朱锦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朱锦逸却立刻沉下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倒也不恼，只是笑道：“师叔，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报答我？”
朱锦逸气得脸颊肌肉不断跳动。
他好想将这臭小子摁在地上狠狠暴揍一顿，可现下是自己理亏，加上小子已经炼气成功了
他只好抬起手指向沈欢，咬着牙说道：“你给我等着！”言毕大袖一拂，转身离去了。
沈欢抬起左手罩在嘴边，朝朱锦逸的背影喊道：“师叔，想修行吗？我教你啊！”
朱锦逸哪里理他，用力推开拦路之人，径直走出了茅屋。
陈柯宇还愣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子不是刚来吗？
怎么炼气成功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朱瑾言款款而来，纤细腰身随着步伐微微扭动，胸前的那一份伟岸跟着跳动着。
她在沈欢面前停步，低下头，双目含笑，“小师侄，你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吃了一千颗聚灵丹，肚子不会涨得很吗？”
沈欢忙低头拱手说道：“并没有，聚灵丹乃是灵草炼制而成，入口即化，并不似五谷那般会有饱腹感，便不至于腹部胀痛。”
朱瑾言捂嘴窃笑，眼中波光流转，很是楚楚动人，“别那么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那么小师侄，往后余生要请多多指教了。”
说着，她也拱起手，朝沈欢浅浅一揖。
沈欢赶忙拱手回礼。
只是片刻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要说往后余生？
怎么好像两人要成亲似的，怪哉。
他摇了摇脑袋，转过头看向陈柯宇，却猛地吓了一跳。
陈柯宇站在那里，微微皱着双眉望着他，脸上弥漫着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