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笼中鸟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所有人都看见，站在房间中央的纤细身影忽然弯下腰，短短的上衣堆叠卷起，露出一截单手就能握住的、白到反光的脆弱腰肢。
柳条般漂亮而富有生命力的身体攸然绷紧，带着娇憨弧度的小腿肚微微发着抖，像是被什么东西逼到了极限。
“放、开……”
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带着哭腔的细弱嗓音惊叫一声。
只有安淮能感觉到的、被歌谣招来的厉鬼，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知羞耻地紧紧贴近它蒙着红盖头的小新娘。
陆舟察觉不对，迈开长腿就要走到安淮身边，然而在他行动的一瞬间，视线骤然一暗，他们这一群人如同被关进了没有门窗的匣中。
女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闹鬼了吗？！”
然而不待她们惊慌失措地奔跑逃离，眼前突然又回到了死寂空旷的教室，他们仿佛踩在高速传送带上，周围一切都在飞速后退。
几个女生跌倒在地，郁朗反应极快，立刻半蹲下身维持平衡。
林星源脸色一变，和陆舟同时朝安淮伸出手，然而已经晚了。
浓墨似的黑暗从地板升腾而起，张牙舞爪地缠住房间正中的安淮。
陆舟目眦欲裂，他竭力伸长手臂，却只能看着自己离那胆子又小又娇的小笨蛋越来越远，仿佛他们中间隔着不同的时空，最终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被黑暗吞没。
高大帅气的男生顿时像头发疯的野兽，暴怒地喊着在今天之前都无比厌恶的名字：“安淮！”
被冻到几乎失去意识的安淮朦胧间，好像听到有谁在叫自己，他使劲咬了咬有些发紫的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透过暗红色的盖头底端看过去，脚下踩着的地面不再是开裂的白色瓷砖，而是宽厚的老旧石板，带着陈旧腐朽的气息。
他好像，已经不在原来的教室里了。
本来就被咬着的嘴唇肉，被他自己咬得更白了些。
覆在他身后的厉鬼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但四周冷得让人打颤的温度却并没有消失，安淮甚至能看见自己鼻尖呼吸时的白雾。
不知从哪里传来阴冷的滴水声，“滴答”的一声回音，让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的人惊得几乎跳起来。
安淮惊慌地喘了口气，尽管那喘息声小小的，但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也格外显眼，他慌忙抿紧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生怕招来什么恐怖的存在。
【系统、系统哥哥，你还在吗？】
安淮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叫着。
【我在。】
听见脑海里响起系统平板的无机质声音，眼泪汪汪的安淮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小鼻子抽了抽，整个人都松了一下。
然而他一放松，从刚刚开始就绷得紧紧的小腿肚就颤了一下，跟从身体惯性带着他往前跌去。
本来就被冻得僵硬的四肢，在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安淮只能无措地闭紧双眼。
在他即将扑到地上时，一只冰凉的大手忽然横在他腰间，手臂无比契合地嵌进那截塌下的细腰，如同冰窟般的怀抱把吓得要命的娇气鬼紧紧抱住。
高大的厉鬼俯视着怀中小小一只的新娘，它低下头，在安淮耳边顿了顿。
“投怀送抱。”厉鬼缓缓开口。
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让安淮耳朵尖有点发麻，本以为要狠狠摔一跤的安淮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厉鬼说完后便抬起头，安淮只来得及看见厉鬼棱角分明的苍白下颚。
好像，也不是很恐怖……
安淮抚了抚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除开体温，面前的厉鬼似乎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安淮趴在它穿着白衬衫的胸膛上，鼻尖是厉鬼身上霜雪般冷冽的气息。
“谢谢你，不然我就摔倒了……”他小声道谢。
安淮没想到一直吓唬自己的厉鬼，会突然出现拉住自己。
这个石板一看就很硬，磕上去肯定很痛。
厉鬼闻言有些古怪，这个小笨蛋难道不知道是自己把他拉到这里来的吗？居然朝自己这个罪魁祸首道谢。
安淮没有听见厉鬼的回复，他的腿还有点软，因为使不上力，整个人都像挂在厉鬼身上，看上去确实和投怀送抱一样，而且、厉鬼的手还离自己屁股很近……
安淮有些羞耻地咬了咬嘴唇，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他好像就在一直摔倒，想到自己不讨喜的人设，他有点怕厉鬼以为自己是在勾引它。
“对不起，我就是腿有点软，您把我放开让我坐在地上就好了。”
安淮小心翼翼地注意措辞，因为害怕，细弱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气声。
“不用了。”厉鬼声音古怪。
它说不用，安淮就只能胆战心惊地任由它抱着，也不敢把头上的盖头摘下来，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只能透过盖头下摆的缝隙观察四周。
两旁的墙壁上似乎挂着蜡烛，橙色的烛火摇曳投射在地面，只能映出安淮一人的影子。
安淮静静地任由厉鬼抱了一会儿，进入旧校舍时是晚上十点，按照他的生物钟，应该要上床睡觉了。
此刻放松下来，安淮盯着那颜色温暖的烛光，忍不住有些眼皮打架。
就在他快要睡着了时，忽然听见远远传来一声清脆铃响。
差点睡过去的安淮吓得一个激灵，侧着耳朵正要再仔细去听，就见一直抱着他的厉鬼忽然松开手。
“时间到了。”
安淮懵懵地抬起头，“什么时间？”
厉鬼看着只是救了他一次，就下意识信任自己的小新娘，觉得他傻乎乎的样子有点可爱。
“我们成亲的时间。”
厉鬼勾起嘴角。
“你忘了吗？你猜错了。”
安淮忍不住睁大眼睛，翘着睫毛小声争辩，“但、但那是因为你突然走到我身后……”
“在童谣停止之前，走动是不犯规的。”
厉鬼不容拒绝地牵起它的新娘，与那只娇软的小手五指相扣。
安淮没想到猜错的惩罚居然是这样，被盖头蒙住的小脸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又软又可怜。
“可是、可是……”
没等他可是出个所以然，厉鬼已经牵着他走了起来，脚下的石板在厉鬼抬脚的瞬间，变成一道倾斜向下的、深不见底的台阶。
【别和它走！】
脑海里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然而已经晚了，安淮被扯着踉跄了一步，而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随厉鬼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下一阶，身体就更冷一分。
并不是像之前那样，而是体内生命被一丝丝抽走的寒意。
情况危急，就连一向冷冰冰的系统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焦躁，安淮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哭天抢地。
【你等等，道具很快就生效！】
系统飞快用之前观众打赏的积分，买了一个现在能用的道具。
安淮体质本来就娇，只走了几步就觉眼前发黑，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涌上额头，完全没有力气回复系统。
“好疼……”
滚烫的眼泪打湿了盖头一角，一点苦头都吃不得的娇气鬼抽噎着，朝牵着他的罪魁祸首示弱。
“可不可以不走了，我好难受……”
如同小猫般又细又轻的声音，没有丝毫威慑力，声音里的痛苦意味却无法忽视，让厉鬼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察觉到厉鬼的迁就，安淮哭得更厉害了些，就算隔着盖头，厉鬼也能想象到那张漂亮的小脸此刻被泪水打湿的可怜模样。
早在一楼就开始捉弄他，在暗处看着安淮磕磕碰碰的蠢样子的厉鬼，头一次面对他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别哭了。”它俯视着因为畏惧而不断抽噎的小新娘。
然而因为难受，根本就做不出其他反应的安淮抽泣着，甚至因为哭得太急喘不上气，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张，小声咳嗽。
厉鬼被那猫崽子般的细弱哭声弄得眉头紧皱，忍不住抬起手，缓缓扼住那被红色盖头衬得越发白皙的纤细脖颈，想把这扰乱自己的源头掐断。
那只手并没有用力，但安淮还是被吓了一跳，拼命想止住哭声，抬起小手按在脖颈那只冰凉的手背上。
“我、我没哭。”
安淮死死咬住嘴巴，努力压抑住哭声，想证明自己真的没哭，然而眼泪却还是无声地往下淌。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厉鬼只觉心中那股烦躁更甚，在看到自己还没用力，那白嫩嫩的皮肤上就留下一道红印时，那股烦躁几乎到达顶峰。
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人，摸不得碰不得，他还什么都没做，就把自己哭得喘不上来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哭的……”安淮小声咳嗽。
一滴滚烫的泪珠忽然从那漂亮的尖下巴滑落，滴到它掐住安淮脖颈的手背。
它骤然松开手，像被那颗水珠的温度灼烧到般。
“别哭了。”
厉鬼呆呆地望着手背上那片水痕，喃喃道。
紧接着，它像被蛊惑般突然低头，伸长舌头接住那些摇摇晃晃坠落的水珠。
“怎么这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