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邢爷爷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看到，发现是陈星，乐呵呵道：“起得早啊。”陈星点点头，将凉亭一边的石凳上的落叶拂走，坐了下来。刚坐下的时候，还感觉屁股上一阵凉。她笑道：“爷爷，你也起的很早啊。”
邢爷爷摇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无奈道：“年纪大了，睡得轻，觉也少。”而后又细细得打量起了近处的一树海棠花，笑呵呵道：“这个院子里，这棵海棠树开得最好。”陈星也仔细看了起来，这树海棠是浅粉色的，大部分的花都大开着，只有少数几个还含苞待放，确实最为亮眼，开的最盛。它们相互簇拥着，秋风吹过，靠得就更紧了，仿佛要相互取暖一般，又好像在抱怨着秋的粗鲁，甚是调皮可爱。陈星笑道：“爷爷，喜欢看海棠？”
邢爷爷朝轮椅上躺了躺，吃力得调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点点头道：“是啊，我和我老伴都喜欢海棠花。只是我之前陪她不多。”接着又发出仿若古钟一般的笑声，眼角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每一道都写着无声的思念。陈星仿佛可以看到邢爷爷和老伴互相搀扶着，坐在一处院子里，那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树，全都齐齐地开花了，连成了一片七彩云一样的花海，散着香，风一吹，香味便随着花瓣簌簌得落下来。她心里一阵感动，羡慕道：“看起来你跟奶奶感情很好。”
邢爷爷眉毛朝两侧垂下，仿佛倒八字一般，他摇摇头，苦笑道：倒是没有多好，我年轻的时候浑。”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了海棠花上，神情颓了下去，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棵枯树一般。突然，他连着咳嗽了几声，陈星忙要站起来跑过去，帮着邢爷爷拍背顺气，却被邢爷爷制止了。他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突然很有心情得凑过身来，用手捂住嘴巴，悄声问道：“妮子，你有中意的人吗？跟爷爷说说。”一副大小孩模样。而后他又笑了起来，笑声仿佛是古钟报时的敲打声。
陈星突然被问得一阵羞赧，她挠挠头发，又重新坐会了石凳上，连忙摆摆手，心跳像是突然被老师抓住做坏事一般变得很快，但是面对邢爷爷审视的目光中，又不自禁得点了点头。她的心里是有一丝茫然的，她喜欢的还是那个暗恋了三年的人吗？为什么她觉得心里装着另一个名字。想到另一个名字，她心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邢爷爷看破不说破，语重心长道：“有喜欢的人就要好好相处。爷爷活了大半辈子，一直在寻思自己哪一步错了。”而后他的眉毛蹙了起来，眼睛眯了眯，法令纹很深，又仿佛变成了那个陈星第一次见到的严肃的老头，“我琢磨了两处，一处是不主动，一处是不珍惜。”说完侧过头来看着陈星，或者是陈星的身后。
“可是如果结果不好呢？”陈星转过头去，发现李望穿着病号服，外面搭着黑色针织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淡淡道。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看起来像是被风刮一下就会倒在地上。此刻的李望似乎比昨天或者说三个月前病情严重了很多，陈星心里紧了紧。李望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内心却纠结死了。刚刚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见邢爷爷问陈星是否有喜欢的人，他看的出她很紧张，连他站在身后都没有注意到。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期待着她的答案。在她点头的时候，内心瞬间欢呼跳跃起来，可是下一秒，又开始疑心是别人，而后心里便像是被虫子咬着一般不舒服，特别想把她揪到一边去问个清楚。李望心想，邢爷爷或许早看到他过来了吧。
“那就要问你自己的心了，它除了伤心难过外，有没有留下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邢爷爷笑道。不一样的地方？陈星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三年之久的喜欢。每个人可能都是飞蛾吧，看到火，看到光明，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即使这份光明不是自己的。喜欢有对错之分吗？再给飞蛾一次机会，它还会扑向火吗？
每时每刻的我们都是无数的过去的我们捏造的，或许就像公式一般，结果是必然推导出来的结果，而世间的后悔药也只是假药，因为改变一次过去，也战胜不了此前无数次的过去啊。她的喜欢不是什么羞耻的错误，不是狗皮膏药，而是一次推导，并且她也得到了一部分光明，不是吗？那她又有什么好怅然若失的了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陈星心里想着。李望则始终紧抿着嘴，眼神暗了暗。
陈星突然想到了邢爷爷之前的话，试探地问道：“那您是怎么犯的那两个错误呢？”
邢爷爷眯了眯眼睛，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中意一个姑娘。我当时骑着自行车在村里逛了一圈，就觉得那姑娘最好看。”一阵风刮过，又吹下了大片大片的海棠花瓣来，邢爷爷突然难为情笑道：“我害羞，每次都是偷偷看着。可是这么一来，也不是回事，我跟自己说，等这个姑娘哪一天穿了那件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穿的那件呃对，那件粉色碎花长袖，我就去找我爹帮我说亲。”
呼啦哗啦的银杏叶也被风卷到了亭子里来，李望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也在陈星的旁边坐下，仔细听了起来。“那天，她终于穿了那件长袖。我骑着自行车飞回家，迫不及待得想跟我爹说这件事情。进门却发现媒婆在我们家里。我问我爹怎么回事？我爹说要帮我去村西边的周家去提亲。我当时可着急了”邢爷爷不禁咳嗽了两声，喝了口杯子里面的茶水，“我说可是我喜欢的是村头东李家的姑娘。那媒婆却告诉我那姑娘上周就许了人家了。”邢爷爷苦笑道：“后来，我就被迫娶了周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