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时间很晚了,裴阳先提出了回家,万夏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小猫之后,跟在裴阳身后也回去了。
走在楼梯间,万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对了,你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
她这句话已经犹豫了好久,快要分开了才敢说出来。
裴阳僵了一下,但不明显,很快恢复了正常,万夏在他身后也没有注意到。今天他去医院看母亲的时候她状态很不好,白血病这种病就是免不了要化疗,昨天正好是化疗的日子,今天一整天妈妈都虚弱的不得了。
他知道万夏是出于关心,并没有甩出一句“多管闲事”给她,只是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了一句:“还好。”
到了裴阳家的楼层,万夏神游天外的跟着他走了进去,直到脑袋被裴阳的后背撞了一下才清醒过来,她害怕裴阳以为她另有所图,紧忙摆摆手说对不起,然后跑了出去。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裴阳连眨下眼的机会都没有。
他拿出钥匙开门,一条腿还没迈进去,忽然看见只剩背影的万夏又跑了回来,她满脸通红,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又冲他说了一句:“希望你妈妈早日康复。”然后跑出了这层。
裴阳目瞪口呆,能让他惊讶的人还是很少的,万夏算一个。再次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裴阳脑子里浮现出“傻子”两个字。
到家开了灯,他看清了万夏塞到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个护身符,上面有用线缝的健康两个字,字的上面有一个女人,笑的慈祥,有微微皱纹,像是妈妈。
裴阳忍俊不禁,只觉得心里冒出一股暖流包裹住了他,促使他握紧了那小小的护身符。
他笑了,可惜她没看见。
元旦来临,学校大发慈悲的给学生们放了两天整的假期,很久没有长假了,许多学生在放假前一天就早早的规划起了假期安排。
时雨从后桌拍拍万夏的肩膀:“小夏,爸爸的女朋友放假要跟他爸妈回老家,我只剩自己孤单一人了,你要不要和我出去玩儿。”
万夏翻了个白眼,说道:“男朋友走了知道来找我了,滚蛋。”
男朋友说的是蔡延磊,虽然他和时雨还没正式在一起,但他们两个之间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仿佛已经是默认的现实。
“诶?”时雨猜测起来,“你是不是找好男人约会了,然后就不要我这个父亲了?”
“你要是外一口一个爸爸父亲的,我就让你失去我这个‘儿子’!”万夏没回头,但是语气足够凶狠,已经唬住时雨了。
“……”时雨无语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万夏还没有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于是又拍拍她的脑袋,“不是你不会真的要跟男人出去约会吧?”
万夏很无奈的放下笔,回过头:“我上哪儿去找男人啊?我要是能找到还在这儿跟你玩儿吗?”
万夏表现得很嫌弃她。
不过她就是这样,万夏不喜欢在做事情的时候被别人打扰,就算是时雨她也不想搭理,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作业的奴隶。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时雨拉着万夏去上厕所,路上跟她说:“你跟裴阳怎么样了啊?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提他呢?”
有段时间不提他这种情况很反常,万夏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心里总憋不住事儿,恨不得把他和裴阳那点儿事儿全告诉给时雨。
说到这儿万夏就显得有点蔫,她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样,我都有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其实想想原因不过也就是他又去医院陪床了,但尽管知道原因她也控制不住难过。
“放假他总会回家的吧,你去找他试试呗。”时雨会闺蜜出谋划策。
“找他?”万夏可不敢,“我才不去找他,那样是不是…是不是太主动了。”
时雨老母亲一样语重心长道:“哎呀我的老儿子,面对爱情这种东西你怎么能不主动呢,裴阳他那样的人你如果不主动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还想什么谈恋爱呀?”
道理谁都懂,但是总是很难付出于实践,万夏不禁想起时雨跟她讲述的她跟蔡延磊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简直顺水推舟一帆风顺,一点儿弯都不带拐的就约上会了,在一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裴阳那样的冰块儿,真的会被她捂化吗?
在时雨的提议下,万夏决定放假去约裴阳打羽毛球,那算是万夏最擅长的运动,跟业余选手打绰绰有余的那种,如果能约到裴阳,肯定会让他刮目相看。
万夏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实往往很骨感。
元旦那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太阳高高挂起,地上也没有烦人的积雪冰霜,空气很清爽,微风很舒服,正是个运动的好时候。
上午十点,万夏在百般踌躇下还是去敲响了裴阳家的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万夏怀疑他是不是还没回家,她又敲了两下,里面的人终于打开了门。
裴阳一副刚起床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下巴有青春期男生刚冒出来的胡茬,穿着简单朴素的白色大背心,下身套了一个到膝盖的短裤,硬挺的身材在万夏面前一览无余。
万夏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当场喷鼻血了。
裴阳好像没想到是她,英气浓密的眉毛皱了皱,站直了身子问:“有什么事吗?”
万夏很紧张,她猜自己八成是约不到的:“那个,今天天气挺好的,你要不要出去运动运动?”
说完挥了挥自己拿在手里的羽毛球拍。
裴阳看了拍一眼,拒绝了:“抱歉,我今天要兼职。”
“啊?”万夏有些失望,“元旦也不放假吗?”
裴阳脸上并没有被迫加班不情不愿的表情,他只是习惯性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后脑:“放假,我去给老板当陪练,给加钱。”
“哦,那抱歉打扰了。”万夏脸上难掩失落的神态,裴阳注意到了,但也不可能因此改变主意。
她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去挣钱,只好不甘心的走了,刚走了没两步,趁着裴阳还没关门又回来问了一句:“那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要去医院。”
“……好的。”
他的生活三点一线,根本容不得她打扰。
万夏有些后悔了,她其实很害怕被裴阳看出什么,她怕裴阳发现自己喜欢他会厌恶自己,毕竟他对乔艺南是那么厌烦,她也怕裴阳会疏远自己,那会让她心碎。
她脚步飞快,回家去了。
裴阳看着一个星期没见的女孩,她穿着冬季款的运动服,是一个修身的长袖外套加长裤,这衣服将她腰细腿长的特点都衬托了出来,胸前突出的部分也十分明显,裴阳只一眼就慌忙离开了视线,那种风景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怕看多了会忍不住贪恋,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她手里的羽毛球拍上。
拒绝万夏是不得已的,裴阳是一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别说万夏跟他没什么关系,就算是他女朋友,他也会拒绝约会而去挣钱。
那晚万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护身符被裴阳放在了床头,辟邪用。
从裴阳那回来以后,万夏给时雨发消息描述了她刚刚挫败的经历,还说她明明已经穿上她最好看的运动服了,裴阳还是毫无波澜。
时雨让她不要气馁,还约她一起出来打了球。
结果这个假期还是和时雨混一块儿去了。
他们两个去了离时雨家比较近的体育馆,那里的羽毛球场特别大,收费比较高,他们不常去,但是时雨说她付钱,万夏就跟她去了。
元旦有很多人会在家过节,或者像蔡延磊一样回老家什么的,今天的体育馆人比较少,羽毛球场不用抢,万夏非常满意。
“万大小姐,你可让着我点儿,我陪你打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啊。”时雨发球之前跟万夏说。
她对万夏的称呼总是根据当时的情景在变化,比如想找事儿时候就叫她儿子,平常的时候就叫她小夏,像现在这样有求于人时就叫她万大小姐。
万夏心里呵呵,把时雨发过来的球又快又猛的打了回去。
没接到球的时雨:“……”
敢情是来找我撒火来了。
万夏在上高中之前一直在接受羽毛球训练,水平分分钟吊打普通人的那种,班里体育课的时候大家都把“跟万夏打羽毛球”当做一种挑战,有时候甚至排着队来找万夏,万夏有时候不想玩儿了就放水,那人赢了就游戏结束。
不过万夏除了羽毛球其他一窍不通,分分钟变成被别人吊打的那种。
两个人打累了就去体育馆旁边的小卖部买水,那里比在馆里买便宜的多。
“阿姨拿两瓶矿泉水。”在小卖部看店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微胖,看着很慈祥。
“好嘞。”大妈很热情的回答。
俩人打的热火朝天,都出了一身汗,大妈看她们两个是生面孔,就跟她们搭话:“两个小姑娘是不是不常来啊,我对你们没什么印象呢。”
时雨还在往嘴里灌水,万夏回答道:“是啊阿姨,我们没怎么来过这儿。”
大妈在这儿开小卖部五六年了,接待的大多是在体育馆上班或者运动的人,馆里东西贵没什么人买,她这儿生意就特别好。不过今天体育馆人少,来小卖部的人也少,现在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时雨喝完水,舒服的“啊”了一声,然后问:“阿姨,你对来过这里的客人都有印象吗?”
大妈摆摆手:“也不是谁都记得住,就那些在体育馆上班的,或者是总来打球的,我都认得了,他们都是我这儿常客。”
时雨点点头,客套道:“那您这儿生意肯定很好吧。”
谁知大妈忽然一脸惆怅,显得有些忧愁:“生意倒是不错,可惜还是供不上家里用钱。”
万夏和时雨坐在了小卖部门口摆放的几个椅子上,跟大妈聊起了天儿:“怎么会呢?您这个年龄儿女应该都成家立业了吧,难道还要靠您养着吗?”
万夏想起了电视里那些啃老族,她很讨厌那样的人,每次看到满脸皱纹筋疲力尽的老人要照顾明明已经该自己挣钱的儿女时他就觉得特别罔顾人伦,可怜那些老人。
不过大妈摇摇头否定了她这个说法,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我就一个儿子,他也已经成家立业了,本来都挺好的,结果去年突然查出来尿毒症,我们家也没什么钱,所有积蓄拿去给他治病了。”
万夏和时雨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的。
这种话题过于沉重,不禁让万夏想起了裴阳的妈妈,似乎疾病这种东西就是天意弄人,它在很大程度上和金钱画等号,裴阳也许和大妈一样,因为家里有一个人生了这种病就要花所有的积蓄所有的精力去顾及它,它折磨的不仅仅是一个生病的人,更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现在病情怎么样了呢?”万夏问。
“还算稳定,每周定期透析,状态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大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大夫说尿毒症这种病要想治好就得换肾,可到现在也是没能换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谁都没有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
“害,我说这个干什么,”大妈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是两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还什么都不懂,“你们俩听听就行了,别影响了你们心情,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
万夏浅笑了一下,“嗯”了一声,拧开瓶盖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