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得道多助
“你怎么在这里?!”谢玄祯握住薛翡的手臂重新回到轮椅上,她没有叫起眼前的大胡子,反而失声问道:“你不是应该回边关了?!”
“老,那个俺想为大将军讨个公道!”薛延敢吹胡子瞪眼、醋钵儿大的拳头在地上狠锤了两下,瓮声回应。
却原来这人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无名小卒,而是铁壁军八部将之五的薛延敢。
薛延敢出身草原,部落族人被西辽耶律氏杀尽之后投奔了大夏边军,深得孟宗固信重。
谢玄祯见薛翡目光还是疑惑,她为薛翡理了理衣袖后自然解释道:“铁壁军有孟勇、桓弘毅、孟无定、邱无双、薛延敢、郭有为、孟人英,孟先八位偏将。薛延将军就是鼎鼎有名的‘勇毅无双,敢为人先’八部将之一。”
她和八部将从前也是一处练兵的,只可惜,鼎鼎有名的八部将,只剩了这一个。
“薛延将军请起吧。”给薛翡解释完了,谢玄祯又神情严肃地朝着薛延敢介绍薛翡:“这位是同我一体的王妃。”
薛翡在薛延敢潦草凌乱、沾满泥土的身上转了个圈,口中应道:“原来是薛延将军。”从这人外表来看,他应该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难道谢玄祯真的有天命在身,志向一出,便有大将纳头便拜。
薛翡想到这里,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薛延敢听了谢玄祯的话,朝着薛翡抱了抱拳,然后抹了把脸站了起来。
薛翡仰头看去,这人虎背熊腰,九尺身材,真正是个大块头。
她虽然心大,但也机敏,对除了谢玄祯之外地人有三分本能防备。薛翡往谢玄祯伸手握住轮椅椅背,防备薛延敢突然发难。
剩下两个人对薛翡的谨慎一无所知,薛延敢拍完身上的草屑灰尘,搓手挠头很是不得劲的样子。
未及片刻,就听这人雷霆般响亮出声:“殿下,可以把俺媳妇拿来吗?”
拿?薛翡侧目,显著地愣了一下。
这什么人?随身带着媳妇,还拿过来?!薛延敢是把他妻子当作个物件了?
然而更让她心凉的是谢玄祯的反应,只见谢玄祯一向冷淡的脸上浮起浅淡的释然,她好像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反而不当一回事地斥道:“又说浑话。去吧。”
薛延敢“哈哈”一笑,转身往坟茔侧边小路走。
薛翡心里像塞了灌水的棉絮一样,又凉又闷。
谢玄祯是她心中一等一的好人,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怎么可能?!
薛翡声音沉沉:“殿下,薛延将军的夫人是一直跟着他么?”
谢玄祯敏锐得很,一下子发现了薛翡神情有异:“是啊,怎么?”她偏头问道。
“那薛延将军这么说……您觉得薛延夫人有功劳么?”她慢慢放开搁在谢玄祯椅背上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咳咳!”都用您了,可见是气得不轻。
谢玄祯薄唇抵在拳上,轻轻咳嗽一声才轻声道:“自然有功劳。”
阿翡天生豪杰,磊磊落落,又急公好义怜贫惜弱,是要替“薛延夫人”讨个公道么?
顿了片刻,谢玄祯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脸上的郁色轻了许多。
她牵了牵嘴角,,一本正经地道:“薛延将军的夫人威猛得很,助他良多。要是战场上没有薛延夫人,可以说,薛延将军肯定没办法施展的。它可真正是大功臣!”
“那薛延将军这么说话真是没道理,殿下竟然也见怪不怪?你……”你也这样想的吗?!
这话说了一半还没把自己怒火全部发泄出来,就听薛延敢踢踢踏踏赶回来了。
薛翡止住话头,不忍让那女子听见自己被这么议论。
她抬头,想尽力平和地打个招呼,然而薛翡左右瞧了瞧,并未见陌生女子出现。
薛延敢依旧那副身无长物的样儿,唯一多出来的物件就是一柄巨斧。
“???”她低头,看着谢玄祯愕然出声:“那该不会是薛延将军的媳妇吧?”
谢玄祯心怀朗然,她迎着薛翡的目光点头肯定:“是啊。”
话说完,谢玄祯又握拳将食指抵在淡色唇边。
薛翡怒极反笑,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谢玄祯纤弱的肩膀上。
“咳。”谢玄祯肩膀一沉,却并不闪避。
她脊背挺直,佯作不疼地捏了一下薛翡手指。
冰凉又酥麻的感觉一闪而逝,薛翡满腔怒火只剩了哭笑不得。好嘛,这人什么时候有这一面了。
随后就见谢玄祯看着薛延敢,正色说话:“好了,你的斧子也取来了,现在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吧。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没回边关?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那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没有?”
“……”好长一段话。薛翡见谢玄祯端然认真,不自觉想:从前谢玄祯在军营大帐里会是何等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她心里一下又酸又软,手重新放回轮椅背上。
薛延敢伸出大手拍了拍重六十二斤宣花斧,粗中有细地回道:“没回边关是因为冯源那个龟孙子老王八!俺才不在他手底下干事!这些天俺一直在墓地里等着,本来以为能等来大将军送兄弟们……”
薛延敢说到这里,一斧头剁到地上:“但是俺等来的是大将军死了的消息。小郡王知道的,俺听了这消息就想杀人。本来打算去义州当土匪的,谁知道最后一天等来了小郡王。”
“……”这人可真是实诚。
等等,义州?土匪?姓薛延?武器是一把大斧头?
梦里她虽然带着侍卫往南逃,但仍旧知道义州有一股实力强大的土匪,后面实力越来越强之后他们的名号就成了义军。
这支铁甲军上能袭扰西辽,下能胖揍朝廷……义军首领据说是和孟大将军有旧,也善用斧头,这……该不会就是薛延敢吧?
薛翡看着谢玄祯,心说她就这么把未来最大的一股义军势力头领收归囊中了?
……
薛翡眼神惊叹,谢玄祯心中却惊怒得很。
她听着薛延敢的话,白玉手背青筋暴起。
谢玄祯一拳锤在轮椅上,胸膛剧烈起伏:“你说军需官给你们准备的很多水囊漏水,不少干粮也发霉了?!”
军需官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官员之一,自从睿明帝的监军冯源来了以后,他强行接管了军需。
这么说……
薛延敢说到这里也是一样胸膛起伏,他咬牙切齿地道:“是啊,他们先把水囊开孔,然后用牛皮纸糊上。俺们一路急行军,牛皮纸一下子就磨没了,水就都漏出来了……”
“怪不得。不管从哪里看,冯源都必有问题。”谢玄祯闭了闭眼,哑着嗓子开口。
“可是,俺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俺们从沙镇走,在西城门堵俺们。”薛延敢挠了挠头,半晌才问道:“难道是俺们之中也出了奸细?”
谢玄祯眼里像是淬了冰霜,她看着孟宗固墓碑,神情一恸,随即森然道:“冯源因为守居延关有功,如今做了兵部侍郎、武英殿大学士,既然没有其他头绪,就从这人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