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母离世
这年的大梁国，大雪纷飞。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周楚和却感觉不到半分祥瑞。
小年朝，天庆节。
周府老嬷嬷火急火燎地赶来将军府，说是周夫人前些日子得了伤寒，眼下愈发严重了。
周楚和一听这样的消息，一失神，茶杯碎了一地，棉袍也湿了一大截。
小女娘强忍着泪，许是难以置信一般:“阿娘怎么会？阿娘身子不是一向康健吗？”
老嬷嬷扶着周楚和往屋外走，准备去往周府。
恰好贺霆屹跑出来。
贺霆屹往周楚和后背披上一件斗篷，把人搂住，“你阿娘的病我听说了，已经让夏川去回春斋请沈郎中了，别怕……”
话还没说完，将军府门前便停稳了一辆马车，两人循着目光看去。车夫对着贺霆屹大喊:“将军，马车备好了！”
小女娘眼含着泪:“走吧，多谢将军了。”
不一会，就到了周府。
周府门前一派冷清，周夫人躺在床榻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周大人只是同沈郎中一并站着说话。
周楚和一走进便直直朝着周大人跪了下来:“爹爹！”
贺霆屹一把搀住她，对着周大人略一行礼:“岳丈大人。”
周大人上前扶起夫妻二人，贺霆屹又问沈郎中周夫人的病情如何。
“夫人伤寒入骨，挺过寒冬，或无性命之忧。”
贺霆屹一下子就冷了眼，这个冬天过完，至少还有两个月，伤寒入骨，不出十天便会丧命。
周楚和一下子就漰溃了，泪水决堤，她跪着敷在周夫人床前:“阿娘，女儿回来了，你睁眼瞧瞧我！”
周夫人病入膏肓，眼睛只能半睁着，嘴巴微微张开，话说的很慢很轻:“和儿不怕，阿娘没事。”说完又强撑着抬手摸了摸周楚和的头。
周大人也上了年纪，只是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又不好在妻儿面前落泪，只能别过脸转身拭泪。
正月十二，雪愈下愈大。
这些日子，奈何无数汤药灌进周夫人嘴里也只是白费功夫，周夫人自己也有预感，大限将至，便唤来周大人与周楚和说了后事。
周夫人从屋里走出来，仿佛失了魂一般:“和儿，你娘亲叫你进去。”
贺霆屹松了手，把一直拥在怀中的小女娘往前送。
周大人突然开口:“贺将军也一并进去吧。”
贺霆屹点点头，执起周楚和的手就往屋里走。
屋内，烧着两个火炉，周夫人还是觉得冷，又掩了床棉被盖着。
周楚和看着躺着床头的娘亲再也忍不住了，却又使劲捂着嘴，不敢大哭出声。
贺霆屹拍了拍她肩膀，“别哭，娘亲见了你这模样会担心的。”
“和儿，过来。”周夫人还是勉强对着两人笑了笑。
夫妻二人同坐在床头。
周夫人先是与贺霆屹说起了话。
“贺将军…”
“岳母，您说，我在。”
男人的声线让人听起来倍感安心。
“我自知大限将至，有些话，只能现在说了。”
“阿娘，您瞎说什么呢。”周楚和抹了抹泪。
“和儿当初嫁你，先是不愿的，可这些日子，我看着眼里，知道和儿对你早已交付真心，你待她，也是极好极好的。”
“应该的，岳母。”
“我若是不在了，和儿的依靠就少了一份，她爹爹年纪大了，我只得把她托付给你。”
贺霆屹只是耐心听着，不自觉地就垂下来头。
这世间，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不要枉了周楚和一番真心，他一遍遍承诺着，如今却越发没了底气。
好像他也不得不承认，爱上她，多少因为秦知惬。
周夫人停了声，接着又说:“我一将死之人，只求你对我发誓，对和儿一辈子好，行吗？”
贺霆屹回过神，“岳母，您还未……”
结果被周夫人打断，周夫人用尽力气抓住贺霆屹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被子一角:“我要你发誓！”
贺霆屹猛地下跪，“岳母，我发誓，会对和儿一辈子好，我会的，我一定会！”
周楚和在一旁凝视着他，贺霆屹察觉到她目光，随后冲她点头示意，眼神里全是真情。
周夫人满意地笑了笑，一口气也快用尽了，便叫贺霆屹去唤周大人进来。
半个时辰未到，贺霆屹站在屋外，对着茫茫大雪，他眉宇间聚集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对于周楚和，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心，男人双唇禁闭，侧脸锋利，他好久没这样严肃过了。
“阿娘！阿娘！阿娘！女儿不孝啊！”
屋里传来周楚和歇斯底里的哭声。
周夫人去了。
贺霆屹没有推开门进去，转头往身后说:“夏川。”
“手下在。”
贺霆屹平静至极:“派人去办周夫人的后事吧。”
三日葬礼毕，周楚和一袭白衣跪着周府正殿前烧纸。
贺霆屹走进来，周楚和就这么万念俱灰地跪在地上。
周楚和一抬头，贺霆屹高大的身影罩着她。周楚和的瞳孔里存着火炉的暗影，眼里蓄着泪，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
贺霆屹跪在她身边，只是安静的被她靠着。
“将军……”
“嗯。”
“我没阿娘了……”
贺霆屹轻轻抚着她后背，“我还在。”
“将军，那晚发的誓，你一辈子都不能悔啊……”周楚和只是软绵绵的说话，没有一丝力气。
“好。”贺霆屹应的很快。
待将周夫人下葬，处理完一应后事，已是十日之后。
贺霆屹同周大人说，如今周夫人已逝，不如请周大人同去将军府住。
周大人推辞了，说在周府住惯了。
周楚和同贺霆屹离开周府那日，周楚和跪在周大人面前，拜了又拜，眼泪早已流干。
回将军府的路上，一行泪从周楚和脸上缓缓滑下，她看了眼车窗外的雪，飘飘落落，寒风吹过，只觉得脸上生疼。
贺霆屹拉下车窗帘，把周楚和搂在怀里，用下巴抵在她头顶，周楚和就这么靠着他。
“将军，我好累啊。”
“靠着我，安心睡吧。”
她是真的累了。
这一年，悲喜交加，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没了母亲，她突然就不知道日子的盼头在哪。
幸好，贺霆屹是她指路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