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结婚22年
吉星六岁了，开始上小学。
这天志明在游戏工作室忙活一天，顺路从学校接回女儿，准备回家吃吉祥做的晚饭。
车开进兰庭佳苑的门口就被门卫叫住，说有人来找他们，让志明确认是不是熟人，楼区大门站了个满头白发的瘦小老人，志明根本也不认识。
那老人看到吉星就一脸高兴，“这一看就是我孙女，跟兰花长得像。”
谁啊？
志明不认识，老人抹着眼泪，“我是李吉祥的爸爸。”
说着拿出一叠医院的账单，说治病欠钱，来找儿子李吉祥。
志明一脸惊异。
吉星说：“妈妈，他是我爷爷呀？”
志明没有接声，因为在婆婆李兰花和王叔叔嘴里，李吉祥这位生物学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她客气地说：“您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老人流眼泪：“吉祥妹妹跟我讲你们有钱。我做了场大手术，房子都卖了，亲儿子不救我，我就得死在外面”
志明抱起女儿。“您等等，我叫老公下来认人。”
吉星在志明肩头说：“妈妈，老爷爷跟爸爸一点也不像。”
“幸好你爸像你奶奶。”志明拧眉，等电梯的时候拨通王英奇电话，“小姑子，怎么跟吉祥他爹说我们夫妻有钱？老话说谁露财谁招惦记，我们没有对不起你，你倒上赶着坑哥嫂啊？”
王英奇愣住：“嫂子，我从来不跟张伟强说话，他上哪打听来找你们了？”
手机那头忽然被王叔叔夺走：“别让那老逼登进家门！他找兰花要不着钱了，来打你们的主意！”
志明烦躁，这老爷子说谎啊，不过怎么知道吉祥住着你的？
王叔叔愤怒交待他们千万把吉祥亲爹赶走，他跟这人打交道被荼毒多年，恨不得现在就打车赶过来用拳头解决问题，王英奇在那头劝：“爸，您刚从医院回来，你都快七十了，现在什么身体啊？还去教训张伟强，得把自己搭上！”
志明跟着劝王叔叔别激动，挂了电话联系乔晏晏的律师学姐，问：“有血缘关系的生物学父亲最低抚养费是多少？”
吉星说：“妈妈，爷爷生病没房子住，好可怜的。”
志明一哆嗦，掐了电话，看着女儿干净得像吉祥的大黑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我确实不是善男信女，志明想。
“你爷爷呢，没有怎么养过爸爸，”她解释：“主要是奶奶养大爸爸，妈妈是出于公平。”
吉星很有道理的说：“爷爷是爸爸的爸爸，爸爸也得知道。”
志明心想，恁爹吉祥能知道个屁。
对自己家人的事，他还没我拎得清。
虽然我自己也是经历过很长时间磋磨才理解了家庭。
她推开家门，保姆一脸笑容地问候，“太太回来了呀。”
吉祥穿着围裙，高高兴兴地在桌子前等她们。
“宝宝先吃。”志明放下女儿。
她牵住吉祥的手出去，“老公，你先出去认爹？”
吉祥眨下眼睛，“什么？”
白发老头子正在社区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保安哭诉，志明带人朝他走过几步，就知道这是李吉祥亲爹。
因为吉祥的手臂忽然变得很僵硬，杵停在地上，志明拉都拉不动。
“不走啦？”
吉祥嘴唇张合，“不去。”
“儿子！”张老头子热泪盈眶。
志明拽不动停住的吉祥，吉祥恳求和恐惧：“老婆，不去，我们不去。”
不去哪儿啊？
不去见这老头！
志明忽然后悔了。
她应该先回家去问吉祥愿不愿意认人渣生物爹，吉祥不肯，她直接就下楼交待找错人了，可是她把人带下来给认亲坐实了！
满头白发的老头子拖着蛇皮袋子，热泪盈眶就朝他们过来。
“儿子！”他张开双臂。
吉祥发起抖，两手捂住自己的头，蹲了下去。
好像一只缩在墙角里害怕的狗。
志明扒拉都扒拉不起来他。
“老公，你干嘛啊？”
她心中怒火起，“这位大爷，您回去”
吉祥的亲爸爸扑通一声给他们跪下了，蹲地上的吉祥一颤。
保安劝说：“你们回家处理家事，现在是接孩子的时间，大门主道人流量多，大家来围观你，一会儿路就堵了！”
这时吉祥亲爸爸开始往脸上抽巴掌，一声接一声，打得啪啪响。
她睁圆了眼睛，吉祥的神情更害怕了。“老婆，他打我”
志明立即解释：“他打自己呢，没拍到你身上！”
唉？她怎么知道吉祥的想法？
老人对天哭嚎：“吉祥我的儿，小时候爸爸不该天天打你，打得你不亲我，跑去找你妈了，当时我看你天天不好好学习，急啊！”
志明愤愤挡住吉祥，“他有病适应不了学校，你打他有什么用！”
老人哭得要抽出去，破洞的蛇皮袋子掉出一堆药，“我不知道他有病！李兰花没跟我说清楚！”
志明拧眉，果然好奇瞧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堵在路上了，还有闲得慌的人拿起手机拍照摄像。
“嘀嘀！”
要进社区被堵住的车催促鸣响。
志明蹲下身抱吉祥，恼火地说：“星星和lily的大宝贝，起身别处去！让你那坏爹自己一个人在这抽嘴巴！”
她摸了满把的泪水，吉祥的眼睛变得黑沉无光，志明惊怔住。
你就这么怕你亲爸爸？
你现在大几十岁了？娃可都六岁了啊！
志明着急用袖子猛搓老公越发漂亮得魔幻的脸。
吉祥握住她的手，茫然地说：“什么大宝贝？谁的大宝贝？”
“我的！”志明咬牙，“中年大宝贝，咱们现在起身挪回家去。”
吉祥把头埋进志明的肚子，呜咽一声，抖得厉害。
“疼，老婆，爸爸打得疼。”
志明拧紧眉头，抱住了他。
背后是张老汉的抽嘴巴子声，伴随一声声刺激吉祥的忏悔哭号。
堵在大门口的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志明暴跳大骂，车主路怒也撩着袖子下来，眼看就要吵起来。
照顾星星的保姆从窗户看到怎么回事，赶出来劝阻。
“黄太太，你上个月成了自己母校的荣誉校友，别在外面做影响形象的事。”
老头子抽嘴巴子的声音特别的响，一堆药盒从破洞的蛇皮袋子里面掉出去，有人捡来看，议论纷纷，还有人来劝他们。
志明拧眉：“公公，跟我们走。”
吉祥不分真实和回忆，发抖抱紧志明的腰。
“不要他进来，老婆，他会打星星。”
志明霸气侧漏，“那就拔你老子氧气管！”
吉祥震了一下，仰头看她火冒三丈的脸。
“好了好了，大宝贝儿。”志明说，“都起开，我们堵路了！”
吉祥脸通红，埋进她肚子里，头发蹭了蹭。
“你不是被哄上瘾了？”志明不耐烦，“看一眼你生物爹，我们进楼去讲！”
她撇开扒住她的吉祥，三下两下捡了张老头子的东西，让保姆把人带上楼。
吉祥拉紧她，躲在后面苍白地说：“他不能进我家！”
志明生气：“你冲我跟郑盈泰拿刀发疯的时候，怎么不是这样子？”
她说完后悔了，看到吉祥刷地眼泪又流下了。
她扳住吉祥的脸抹眼泪，“不哭不哭，你现在高你爸至少两个头了，他打不着你！他想打你还得先吃药稳住心跳呢！”
吉祥的大黑眼睛眼泪汪汪，“老婆，好疼。”
他低头抵住志明的脑袋，无助地说：“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在？”
志明想了想，攥拳暴怒，“那时候我也正被徐西纯组团欺负呢！”
真是气死人了，都他大爷地坎坷糟心。
她在楼下哄了吉祥好一阵，吉祥恍神得呆若木鸡，直到志明吼起来，“星星在家，你上不上楼去！”
吉祥才动腿。
一米八的大个子好像是个空套了个皮的被家暴小孩。
“老婆。”他小声说，“亲亲我。”
志明拽住他的脸龇牙咧嘴的拉扯，吉祥手臂忽然一捞，把她圈进怀里，按在墙上亲吻。
志明艰难地说：“你怎么这么怕这个爸？”
吉祥漫无目的地啃：“他天天打我，我吃不饱。”
志明抱紧他。
吉祥挤牙膏似的描述：“他要我说话，我说不出来，我害怕，他就一直扇我的脸，打死我的小狗，吃了，他拿鞋底抽我的脸，逼我说话，说我是不说话的废物，他逼我吃狗肉，我不吃，他就解皮带抽我，骂我、骂妈妈。”
吉祥的喉结滚动。
“他还用棍子、椅子、他拿东西砸我、拿我的书包打我。”
“我看不懂课本，做错题，他用电线勒我的脖子，把我踹到地上，踩我的头。”吉祥恐惧，”我总是做不对学校的题目，他推我的头撞墙，说我脑子坏了，都是欠打。我掉了一粒米在碗外面，他把我抓起来，扔出门踩，不让我回家吃饭、睡觉。”他颤抖往志明怀里塞，“老婆，只有你说我聪明，一直教我，我其实很笨，打也打不好。”
志明暴怒：“打得好就怪了！这老货自己学习有多好？是当年考上清华北大没能读书，所以嫉学渣如仇？”
她抓头，气得太阳穴抽抽。
不行，得让吉祥知道自己已经很强大了，他这么一个有老婆孩子的美中年，怎么还怕个风烛残年的病弱老人！
志明皱眉想，破点医药费把老渣滓打发了，不能让吉祥心底还有个这么害怕的人。
她凶狠地说：“家里没外人，就让你生物爸继续抽嘴巴子道歉，今天先抽到晚上再说，他叫张伟强是吧？他手抽肿了就换你鞋底子，你拿出从前准备分尸郑盈泰的劲儿，报复他啊！”
吉祥不作声，可怜又委屈。
志明气势汹汹回到家。
见吉星正在拿自己从学校带来的小蛋糕给张老头子吃。
张伟强脸上沟壑纵横，笑眯眯地摆手，“妮妮好孝顺，蛋糕好吃，你吃你吃。”
志明大吼一声：“吉星，过来找你爸！”
吉祥低头看着地，躲在志明身后，还是睁着眼睛发抖。
张伟强竖大拇指，满口讨好，“这么大房子买下来，儿媳妇能干、厉害。”
志明质问：“王英奇没说我们的事，您撒什么谎跑来打扰我们生活？”
张伟强脸一红，“我在门外听她跟老王、吉祥他妈说的。”
“这是偷听！”志明反应过来，冷冷地说：“你儿子原谅不了你，我对你更没感情，怎么办？”
志明退后跳了一步。
张伟强扑通跪下，冲他们砰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
“你们做做好事，我一把年纪了，不想死前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吉星说：“妈妈，爷爷好可怜，他几天没吃饭了。”
“放——”志明忍住咆哮骂人，“可怜的是你爸！什么人都能当父母，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容易对孩子做大孽的事！”
张伟强砰砰磕头，痛哭流涕，扇自己耳光。
吉祥低头在老婆背后一眼也不敢看，好像被扇耳光的还是小时候的他。
在学校被教尊老爱幼的吉星吓坏了，妈妈几分钟后反应过来，立即叫保姆把孩子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