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结婚6年5个月
志明翻动小吉祥和大吉祥，立即有了新点子。
干完活就调研游戏制作，脑子里好像连环炸开绚烂烟花，止不住地记录下一堆想法。
她把初步计划列出来，推门回家就激动地大喊：“老公！”
她大叫，“我们合伙做游戏吧！”
吉祥困惑。
志明精神抖擞，眼睛亮得吓人：“我买了台新电脑！”
她吭哧吭哧在原来做泥塑的工作台安装好电脑，把吉祥推过来坐下，“咱们升级设备，用电脑捏东西！”
说着打开软件，吉祥看到她做过的一个黑头发大眼睛的小天使。
志明脸红地笑：“是不是挺可爱的？”
吉祥回答：“小神仙？”
志明挥手把前尘丢在脑后，“《星宝》那篇翻过了，咱们往前走。”
他笑：“老婆，你有好多的想法。”
“也不是”她握紧吉祥的手，“老公，你来帮帮我！我来写程序，你来做美术，不难的，你肯定会做得特别好。”
吉祥看黑眼睛小天使娃娃，“我不会电脑。”
“电脑发展下去，肯定傻子都会用了。”志明摆手，“没有什么技术学不会的，我教你啊。”
她开始讲怎么制图造模型，闹腾到很晚，手把手跟吉祥习惯计算机的工具和逻辑。
吉祥好像开始了解志明的工作，她脑袋里的很多想法。
吉祥脑袋里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人，只有一道安固亦危险的底线。
他进入志明的头脑世界，好奇地融入，好奇地观察。
志明对他描述自己认识的世界，描述她会意识到的另一个时不时在脑海里出现的世界，它奇怪也危险，威胁也诱惑。
她反复地叙述，反复地解释，加入新的想法和醒悟，不知道吉祥能不能听进去。
但是他忽然说了一句话，志明一下子寒毛竖起。
“我知道。”吉祥说，“老婆，我看得见。”
“水的声音、电流的声音，你电脑的声音，你在屋子里面翻身，我都听得到。”吉祥说，“嘴巴在说声音，闭合，眼睛闭上、睁开、眼珠转咚，手脚乱动，都不协调，各种各样的声音一起响，所有一起动，一起全部涌过来，是怪物、吓人的堆叠。”
志明愣怔迟疑，“你确定和我说一样的事？”
“外面这些，它们都会过来，”吉祥说，“都攻击我一个，像打仗。”
“打什么仗？”
“他们的所有，挤压我，所以，要让我破碎。”吉祥指自己，“我害怕，我不进入这样的世界，我进我的世界，我不去懂，我就安全。”
志明呆愣地看吉祥。
吉祥垂下眼皮，不和她对视了。
“我会变成碎片。”他自顾自地说，“很挤，很重，全部要震荡我到破碎，不能理他们，我要安全。这个世界，互相挤压。”
志明毛骨悚然。
“你你不会破碎的。”
“会。”
“我碎过。”他认同地点头，“老婆，你说的是真的。”
志明语气复杂：“哪里真？”
“你大哭，你是碎的，”吉祥说久远的事：“你被压碎，你不隔绝，不安全，你被挤压变形，你流眼泪。”
他歪头，伸手摸她的头发。
志明发现自己诡异地适应了吉祥的思维，“就算全是挤压，”她顿了顿，“胃里得要东西压着，不能饿，是不是？”
吉祥眨眼睛，他懂了。
志明疑惑，我在跟他说什么啊？
吉祥把头埋在她肩上，又黑又硬的头发蹭了蹭。
志明的脸和脖子麻麻痒痒，她抬起手摸他不轻的脑袋，手指穿过密集而有弹性的黑发，触到下面温热的皮肤，志明想起那只骨架结实厚重的牧羊犬。
吉祥依恋她，指尖下面是志明的心跳，她比他柔软，比他有生命力。
她会创造，她看得到，她会整合、融化、通感。
志明亲他。
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俩人还对上信号了。
志明好像懂了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吉祥面对的世界，全部都是挤压得过甚到爆炸伤人的东西？
但是也很多余。
志明发觉吉祥适应了电脑的逻辑，就掌握得很快。
他接受所见即所得，输入即对应，这完全是吉祥认知的合理的有序世界。
所有的复杂形状是很多个基本小面的拼接。吉祥看到的是小面，堆完了所有基本的块面，就出现了更大而复杂的整体。
他特别冷静，看到的是组合的基本单位。
所以吉祥不会去说什么好看、什么难看，哪个好哪个坏。
三四个月过去，志明跟他讲了自己的想法，解释到吉祥明白，他就可以动手去达到。
志明看着他做的东西嘀咕，我这老公其实可以出去上班了吧？
又打消了念头。
还是不了，肯定有人会欺负他。
来几个爱搞事搞小团体的，肯定就会欺负单纯实在的吉祥，排挤不去合群的他。
这些人间碎片，呸！
她啪啪啪怒拍巴掌，“老公，真是太优秀了！”
吉祥害羞地笑。
志明搂住他的脖子，拿起鼠标指点江山，“咱们这个家庭工作室叫什么名字？”
工作的项目结束，志明频繁见识娄晓旭的不靠谱，他的数据结果出错，捅出个篓子来。
志明因此被迫加了三天班，郑盈泰甩手让总是动手干活的志明解决问题，说小旭本来就说过乐意跟志明一起工作，然后悠哉地和其他组员下班庆祝结束去。
终于在交付前一天赶完工期，志明精疲力竭地瘫在工位上，整栋楼层只有他们的办公室亮着灯。
“黄姐。”
志明听到这拖累人的孙子就害怕，眼皮跳动地翻身背转，继续歇口气。
小旭笑哈哈地戳她一下，“黄姐，对不起。”
志明怒捏拳头。
“黄姐，咱们去吃宵夜吧。”小旭掏手机，“其他人等我们过去一起庆功呢。”
志明振作起立，那必须去薅羊毛，她为工作付出的够多了。
小旭开车去，志明坐在副驾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小旭瞧副驾上揉着眼睛，一脸工作过度生无可恋的她，“黄姐，你是我偶像，其实我特别喜欢你。”
“不要说废话，”志明悚然，“你又哪里搞出问题等着我了？”
小旭摸鼻子，崇拜地说：“我喜欢《星宝》，所有版本我都收集了。本来毕业了姐姐叫我跟她去国外读研究生，郑哥叫我过来的时候，说《星宝》的作者在这里，我就来了，没想到是你。怪不得觉得黄姐骂人亲切，就是特别有缘分。”
志明揉太阳穴，“你应该听你姐的。”
不要在这里祸害大家，坑我钱坑我时间。
“我不喜欢读书。”小旭没精打采，“我的专业其实是家里让我读，全是我姐姐给我选的。”
志明看车窗外掠过的灯，敷衍地嗯一声：“毕竟你家肯定有皇位。”
小旭毫无斗志地接话，“让姐姐当女王更好！我姐姐特别优秀、特别理性，我读完了家里要求的专业，也比不上我姐姐，我本来就不想去继续读书，就过来了。”
志明心里翻译，你想享受家里的优渥条件，享受快乐人生，不想被姐姐管。
唉，真羡慕有这份自在和任性的资本。
“你对现在的工作其实是没兴趣的，是这个意思？”
志明不爽，有钱人可以任性和探索可能性，普通人没有多少这样的空间，她读书上学是哪个好赚钱学哪个，为了以后就业讨生活。
小旭哈哈笑：“也不是毫无兴趣，认识了好多朋友。”
志明激烈，“我不是！”
小旭嬉皮笑脸，抬了抬鼻梁上的大圆眼镜。
志明看导航，叹气抚额，“你换道晚了，要绕圈。”
小旭不紧不慢地换路，他不在意耽误时间，志明嘀咕等赶到聚餐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剩下。
“郑组长为什么想让你过来？”
“说了黄姐得保密。”小旭说：“我姐姐回国了就要跟兰总结婚，我不想继续读书，就听郑哥的话来工作一段时间，再像姐姐一样申请好学校。”
原来是这样，这倒是个大八卦。
志明记忆中林异的形象是模糊的，他的姐姐没有怎么出现在从前的项目中，拿到项目负责人的经历就离开了。
志明迟疑，兰总玩得挺花，和娄晓旭的姐姐结婚啊？
不过这关她屁事？
“郑哥让你来跟未来姐夫熟悉？”志明意外，“你姐姐跟兰总感情挺好的？”
“我姐姐不在乎感情，总说我很脆弱。”小旭看她一眼，“其实我小时候，就想当漫画家。”
志明眉毛动起来。
但是不以为然。
小旭只是个心血来潮感到新奇的票友，真要去持续地付出努力和心血，坚持不下去的。
他拍起彩虹屁，“黄姐，我很喜欢你讲故事的方式”
志明叫：“转道，快转道！唉，迟了！”
又要绕路！
小旭惊慌清醒，“对不起！”
志明麻木，唉声叹气。“算了。”
路上这样耽误下去，好吃的看来是赶不上了。
小旭不在乎地打转方向盘，忽然亮起眼睛说：“黄姐，我出钱请你把《星宝》结局画出来，行不行？”
“那我得吃官司。”志明解释一阵原因，小旭皱着眉头听懂了，他又不屈不挠地说：“黄姐可以给我私人画啊，我不会公开，就是想把全集收集完整”
不可能，我的右手可画不动了。
“小旭，老漫画的画风其实过时了。”她冷静地说：“我觉得你的游戏好玩多了。”
“不过时，那是我的青春！”小旭忽然停车，振奋地说，“黄姐，我们不去庆功宴了，来我家打游戏吧？我有个特给劲儿的游戏房！”
志明直接放弃折腾了，“我下车回家吧，不吃了。”
小旭年轻的脸上满是失望，“黄姐结婚生孩子，就不能画《星宝》了？”
志明瞪眼，“谁生孩子？”
“你手机上的照片啊。”
志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副驾掏出手机翻动。
小旭失落痛惜，“婚姻毁了我喜欢作者的快乐自由。”
志明皱眉，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傻子彼得潘。
“我没有孩子。”她在手机上点着一个应用回答，“我老公可好了，而我现在也不想画什么。”
“你要是想看我做的东西，咱们别去庆功聚会，”这回轮到她的眼睛开始亮起，“就路边找个地方聊聊，给你看个东西。”
小旭好奇：“什么？”
正好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经营的连锁快餐店，她一推门进去，小旭在后面捂住鼻子，“油不好，很难闻。”
“少爷请凑合坐。”志明把桌子擦了一遍，给他一份不会出问题的瓶装水，然后递出了手机：“我和老公没事做了一个游戏的片段，你试试玩玩？”
小旭惊讶。
她设置的按键很少，总得来说做的是个挺笨挺简单的小游戏。
在一个垃圾堆满的小巷，翻起一些箱子和垃圾，会发现一些脏兮兮的小动物，老鼠、流浪狗、流浪猫、貂、蛇、鸟什么的。
把丑丑脏脏的小动物带回家培养，它会成长，然后会反馈玩家，和玩家互动。
志明摸索着和吉祥试水，游戏制作流程也挺简单，就是设置不同条件的加减法，根据玩家的行为触发不同区间的条件，调动不同的状态。
小旭给小动物洗澡、喂水、培养和教育。
他不到一二十分钟通关，小动物变成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天使，顶着小旭取的名字‘黄姐儿子’，抱住腿睁着大黑眼睛，缩在屋子里不动。
小旭不满，“小狗怎么不爱动？”
志明有感情地说：“它其实挺爱你的，会把好东西留给你，一直默默陪你。”
“我什么都有，不需要它给我东西，”小旭不以为然，“我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猫和蛇是女孩子。”志明抓头，“蛇才做了一半，你重开局捡猫试试？”
小旭回到垃圾堆的开始界面，揭开垃圾桶盖，揪出一只炸毛的凶巴巴灰狸花，叼着被丢弃的臭烂食物。
志明不知道怎么，开始捂嘴笑起来。
“猫和吉娃娃是最先完成的，”志明忍笑，“猫脾气不好，也没有狗变人好看。”
“女孩子一定要做可爱。”小旭不满，抬头看到志明点了一盒最便宜的薯条。
小旭看住她，志明理所当然地吃薯条，“我也不知道你能吃什么，你就喝水吧。”
小旭瞪眼，志明对他的饮食习惯表示了关心但无视需求。
“黄姐！”
小旭不久笑炸：“这猫会骂人！”
“每天都骂，你找找它藏起来的日记，”志明好笑，“它日记里也全是不敢说出口的骂人话。”
小旭乐了，小猫健康长大后变成一个圆面馒头似的小姑娘，狸花猫姑娘不快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嘀嘀咕咕。
小旭满脸宠溺，“我傲娇的女儿真可爱。”
志明嘴角抽搐，“谁傲娇？”
手机里的小姑娘开始暴躁揪头发，扒住窗户往外看。
小旭不高兴：“不可以，我女儿不能被外面的野猫拐走！”
“她要找工作。”志明解释玩法，“狸花猫很独立，不亲人，会抓人的。”
小旭不甘心地投喂和买玩具，“本父亲养你。”
志明哈哈笑，“她会骂你抓你的。”
小旭已经开始变成脑残粉给狸花猫小姑娘买东西。
“听她骂有什么不好？我们父女就是真性情！我不要它受委屈。”
小旭玩猫女孩的这一局花了不少时间，志明摸摸头，虚心地问他：“这个小游戏才做到一半，体验怎么样呢？”
小旭惊喜，“黄姐征集我的想法”
他叽里呱啦说了很多游戏经验和点子，志明认认真真记下，差不多到十二点，志明搭着哈欠拿回手机回家。
“原来黄姐现在做游戏去了。”小旭激动地擦眼睛，“是我带来的灵感？”
志明纠正：“你的游戏机。”
“是我！”小旭骄傲地挥手：“我参与最喜欢作者的创作！”
过了三周左右，志明在下班时走到娄晓旭工位上，咳嗽两声，放下试玩的手机。
“增加了一只掉下车迷路的小狗角色，”她不好意思地指，认真地说：“箱子里有一只戴眼镜的小金毛，你试试看，有什么想法告诉我。”
小旭试玩一把，眼镜狗挺可爱天真的，长大变成一个戴圆眼镜的可爱小男孩，小男孩喜欢玩喜欢亲人，就是动不动拉肚子。
志明绷住脸，一本正经地说：“他吃东西很挑，容易过敏。”
小旭回过味儿来：“黄姐，他像我！”
志明摁住桌子闷笑。
小旭注视圆眼镜小金毛，变得异常激动。
“黄姐，这个游戏我要投钱！”
志明四顾办公室，嘘地小声说：“我做的这个得保密。”
小旭高兴又惊喜，点头说：“这是我和黄姐的秘密！”
郑盈泰临走前，看一阵密切说笑的志明和娄晓旭，眉毛异样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