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结婚3年4个月
志明的屁股裂痛出血,每次入厕像上刑,吃饭也不愿意多咽几口。
吉祥看依旧满满的菜,看志明的脸。
她并没有关注他,拧着压出竖纹的眉头飞快翻动手机,查痔疮的介绍。
食欲全无。
吉祥平时实在太喜欢吃辣了,这是他自己的习惯,味道重了,能掩盖食物的不新鲜和缺乏营养,吃很多很多饱腹的淀粉。
吉祥大概过去有很多年都是这么生活的,哪怕在婚后正常三餐生活,也是时不时放很多辣椒,咸菜罐子很快见底,除了葱蒜味儿重的,因为他还要亲志明。
痔疮也不能全怪他,志明二十几岁后在压力最大的时候痔疮就反反复复,不过一次两次后就恢复如常。
最近发作起来,次次裂痛出血,抗拒上厕所就积压成便秘,便秘后是倍增的出血和痛苦。
志明在双休的时候去看医生,平时双休她在家加班或者干自己的事,也在吉祥眼前。
双休日的医院里人很多,她大半天才排到自己,医生要她撅着扒开屁股,仔细观察做指检,冷风和陌生的目光涌进她的身体甬道。这种体会到自己只是具丑陋生病肉体、完全身不由己的屈辱过程,把志明对生活的不甘和怨恨磋得粉碎。
在排泄口那堆痔疮面前,没有人类尊严和梦想存在的余地。
志明在双重折磨下眼泪汪汪,慢慢穿回裤子。
“痔疮很严重了,饮食清淡。”医生翻日期定时间:“准备手术。”
志明没有多的话,和上级请假,一路红着眼睛回去。
吉祥站在他们家的门口,两只手神经质的鼓起青筋,按住门墙。
他阴沉着说:“你去哪了?”
“医院。”
“一个人去。”
怎么了?
我从来一个人看病。
吉祥的嘴角抽动,眼皮也在快速眨动,他自己没有发现。
“但是你,但是你”他的声音异样,胸口起伏,“你陪我去医院。”
“你老是突然拉裤子,搞得屋子太臭了。”志明因为痔疮的痛苦发火,表情厌烦,语气还是平稳,“不解决怎么过日子?”
吉祥倔强:“所以你生病,应该我陪你去。”
志明屈辱极了。
掰开屁股看痔疮,看她排泄口长出的畸形肉块!
恶不恶心。
她知道这个执拗怪物在自己的逻辑世界里,说了他也不会懂。
“我要做痔疮手术了。”她淡淡说,“约了下个星期。饭我做自己的,你吃你的。”
她对别人没有要求,能遇到不欺压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就是积德了。
吉祥睁大眼睛,黑黑的眼瞳印着她的脸,清透得好像蒙上了一层玻璃。
志明烦躁甩着装药的塑料袋,“在门前挡着干什么。”
她推开吉祥,迈步进去,忽然被向后一扯,吉祥拽住她的手臂,紧紧不放。
“一起去医院。”他倔强的说,“你是老婆,我是老公。”
志明心里讽刺,你倒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我自己长的痔疮,自己割,自己疼,关你什么事?
又不是你长的,也不是你被做手术,你疼,你来屁用也没有。
猪脑子。
这个世界上苦辣酸甜自己尝,别人替代不了,分担不了。
人本质是孤独的,体味的痛苦欢乐,别人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最后的死亡也是自己一个人的。
她几年前带吉祥去医院看他不规律倒班得的肠胃病和营养不良,是怕吉祥自己去多花她的钱,她精打细算惯了,而且因为节省攒钱,在消费主义套路面前理智到刻薄。
就是不信任别人而已。
李吉祥完全也不聪明,他妈也证实过,他从小到大闯的祸和奇葩事可不少。
她的父母,他的父母都不看好志明找吉祥这样的男人结婚。
结婚就不工作了,有几个这样的男人?
可这是志明在抑郁症反复折磨下仅有的安全感。
她要一个没有威胁,不能打压她的人。
这个人一心装着平平无奇的她,他喜欢她。
她也异常固执而伤人,容易让人猜忌感到有威胁,她自己不知道。
她也在她的逻辑里,她也倔强的在她的世界里,让人误解的冒犯着世界的人情规则和秩序常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压迫和独裁。
真的是绝配啊。
一个恋爱脑的偏执病娇,一个怨恨孤介的自私鬼。
志明给自己下了一碗清汤面,面上飘了几片绿叶子,
吉祥盯着她,收了自己的辣酱。
他没有什么味觉,不是强烈的刺激,他吃不出味道。
他的世界非常迟钝。
志明不知道这些。
他们平时没有多的言语交流。
吉祥阴郁固执,而志明不爱说废话。
她偶然会歇斯底里的啰嗦,接着变得很冷漠。
他伸出筷子,默不作声扒了她半碗的清汤面。
志明瞪眼。
煮的那么少你也抢,你要饿死我!
你报复我?
她气得要命,可是痔疮会发作。
志明咬牙压下火,去补下了一碗面,端过来时,吉祥又扒走半碗。
她一筷子拍到桌子上,对面的吉祥颤了一颤,醋飞到自己冷白的脸颊上。
她把面推出,漠然的说:“你吃。”
不生气,不生气,上厕所会很疼。
吉祥真的都吃了。
志明打开电脑上编程课,跟吉祥隔绝到两个世界。
吉祥洗完,擦桌子,做打扫,照料床前两盆廉价好养活的绿萝。
他甚至用剪开的塑料饮料瓶底,准备移植枝叶,扩展绿萝的规模。
她不理他,吉祥也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很差而且不挣钱的穷男人,没有受教育的边缘人,哪个女人会真的喜欢他?
吉祥在这场从混乱和低谷里凑合的婚姻里给自己划分了责任,他们夫妻的这个窝,是他的地盘。
他在这里每天每天看到志明回来,志明休息,志明出去,志明再回来。
每天每天重复,这是他的世界。
他还和志明睡觉,哈哈哈。
他听到志明推开电脑凌乱的敲键盘。
志明满脑子都是对痔疮的厌恶和害怕,根本没办法正常专注。
她抬起眼睛看,吉祥规规整整按照永远不变的轨迹拖着地,甚至还哼起歌。
被霸凌针对得习惯了的志明敏感而愤懑的想,他嘲笑我。
他幸灾乐祸我的病痛和尴尬。
他有意要刺激到我愤怒失控,然后抓出我的失态继续指摘贬低我,证明我果然在所有人之中最差劲。
志明心里涌起过去两人在生活里的琐碎和冲突,厌恶和憎恨在回忆里逐渐加深。
吉祥坐到她身边,一只手臂拦住她的腰,骨节突出的瘦长手指抚摸她软热的肚子,大腿贴住了她。
志明报复地大声推拒吉祥的接触,“痔疮疼,不想。”
吉祥受伤失落,带着惊慌动了动嘴唇,手臂被她恶狠狠地甩出去。
她冷漠地别过头,在电脑里翻动电影看,想起医生说不要久坐,就烦恼地起身推门出去,远离让她生气的狗屁人,狗屎男人。
吉祥跟在后面,引爆了志明的脾气。
“你,你,你!”
我要一个人呆着,你们所有人都不放过我,我满身错误,我什么都做不对,还找个了没用的变态可怜巴巴地过日子,我tm一塌糊涂,我tm不配活着!
抑郁症要犯了。
她知道又要被拖进自我凌迟的情绪洪流,睁大了眼睛,眼泪涌出去。
那个傻狗屎什么都不知道,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还在逼近。
志明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挤死人的世界,饶过我,饶过我吧!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可控制地涌出泪水。
吉祥掏不到身上的纸,用手抹她的脸。
他想,她又变得脆弱了,她需要我。
吉祥心里高兴,她变得这么衰弱,她需要我,我跟出来是对的。
志明正要歇斯底里的崩溃,忽然感到什么东西脱出肛外,嫩弱得每一下摩擦内裤的软布,都像刀割针刺。
志明疼得眼泪更加汹涌,一切愁云惨雾烟消云散,捂住屁股冲回家里。
她拿起痔疮药钻进洗手间,屈辱的试图把痔疮挤回去里,哭得呜咽,健康的吉祥在外面阴魂不散的敲门。
“妈妈的电话。”
志明冷冷,“谁妈?”
停了一阵,他说:“你妈妈。”
门开了一条缝,吉祥干瘦的手把手机递进来,一只眼睛看撅着屁股疼哭的志明。
手机在震动,吉祥小声说:“要不要吃抑郁症的药?”
志明冰冷:“你去找布洛芬。”
妈妈在电话里说:“若男,我回老家见到你表姐一家子,她老公又升官了,你表姐准备生二胎,换了新车,单位分的房子修得好漂亮。表姐夫在单位受重用,谁都让你表姐几分,生的孩子有婆婆带,她上班舒舒服服的。”
她烦道:“我不信有人真上班舒舒服服,他们自己的感受,自己知道!”
妈妈和往常一样自说自话,在自己的价值观和逻辑里输出,习以为常的否定和指责她,
“你跟高先生分手半年,他不是就回来找你了?你就任性只顾你自己,改名字是你自己改,你这个名字改了以后,工作学习哪一个顺了?考研两次才上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学校,找着工作了跟领导同事搞不好关系,叫你多请他们吃几次饭”
志明的痔疮肉又弹出去,她狼狈而恼火地坐倒在马桶圈上,“没事挂了。”
妈妈熟络:“你前男友和表姐夫一样条件的人,教你做人做事是关心你,小高靠得住,你就是听不进忠言逆耳,非要人说好听的,不肯面对现实。”
志明崩溃:“你们谁跟我说好听的了!你们成天夸弟弟要他勇敢自信,养女儿就叫我这样不对那样不对,我要干什么,你们王口就否定!”
“我们夸过你,你就只记得不好的,爸爸说你病了,还是按时看医生?思想又这么偏激”
志明嘴唇泛白,她存钱买可以旅行的房车。
本来就互相说不通的,不然我怎么会逃离家乡?
妈妈说:“我是心疼你,表姐有她老公撑腰,生活多滋润,你找吉祥这样不工作不挣钱的男人,像个男人一样养家,辛苦一辈子”
志明冷酷地想,家里的钱我挣,我都攥在手里。
钱是动摇生存的命脉根本,其他的算什么?
我是财迷,我攥着钱。
我安心。
找别人要钱,看别人脸色生活,我不安心。
会变成你,你们。
她按断了电话关机,龇牙咧嘴的又涂了厚厚一层痔疮膏,把息肉按压进去。
她按着僵酸的腰起身,提起药味浓重的裤子。
扶着墙出去,吉祥一直站在门口,直直的看她,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吉祥伸手按住她,低下头:“屁股让我看。”
志明对病变的屁股肉恼羞成怒,让他出去。
“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行。”
吉祥开口:“老婆”
“我要睡觉。”
吉祥默不作声,让开路。
她是绷紧的。
时时刻刻都是绷紧的。
她谁也不信,防备所有人。
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只领了五十块钱就办下来的结婚证,志明的父母说,她蠢到拿自己的余生跟他们赌气。
她很累,她像一把王到拉紧的弓,面对她的亲人有时一声不吭,息事宁人的想要熬过他们讲话的时候,有时候猛然爆发出愤慨,激烈而语无伦次的胡乱质问责骂。
如果把真相和心理话说出来环境就会改变,就不是成年人的世界。
父母叫她去看病,和她不能正常交流。
结婚证办下来不久,她下班回来的某一天,一脸麻木冰冷的干过自己的事,半夜在睡梦中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闭着眼睛,手脚乱踢,嘴巴里发出连续不断地凄厉尖叫,拳头和脚凌乱而抗拒的打在吉祥身上。
吉祥呼叫拍醒大叫不止的她,志明睁大淌出泪水的眼睛,沙哑茫然的说:“怎么?”
吉祥惊恐摸她的脸,“你一直叫,梦到什么?”
她揉掉眼睛里的泪水,回想一阵,“不记得了。没事。”
她继续睡。
明天要上班。
吉祥没有能力让她脱离苦海,她也不喜欢吉祥这样的男人,只是在某一层面,比其他男人有她能把控的安全。
结婚三年后,吉祥没有听到她在夜里尖叫过。
虽然她依旧不会相信所有人。
吉祥听到她轻微的呼噜声,悄悄起身,把她的睡裤往下拉。
因为怕压到痔疮,志明背朝天趴着睡,吉祥慢慢看到她小半的屁股肉和现出的臀缝。
他忍不住有别的想法,想要摸她这里。
他低下头,想要仔细去看,志明已经被裤带勒醒。
她手掌拍在吉祥认真凑近看的头上,羞耻而愤怒的说:“你给我收敛了。”
看我出丑!
我就是一堆长了息肉的烂肉,臭烘烘的行尸走肉
志明眼睛里露出恐惧。
她看到吉祥脸上出现熟悉的执拗,那种什么也不会听进去,只会按自己想法去做,极端认真得带着威胁的表情。
他的肠胃被调治正常,他不再营养不良,他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他不是一打就倒的尾随犯。
吉祥扒她的裤子,志明挣扎,“我上过药了,不要乱碰。”
“看是什么样。”
我一定要看清楚,你瞒住我自己去医院的东西。
你在家里,什么都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就算你不理我,你也得在我眼前。
志明翻身躺下,咬牙抽冷汗,压到垂出来的息肉。
李吉祥,你这个害人的公狗屎!
吉祥忽然重重按住她,扒她的腿。
志明求饶:“别看了,我们下周一起去医院做痔疮手术,你负责叫车,载我回家。”
他的手停住,异常认真地盯住她,瞪大的黑眼睛像两团黑火。
她着急地妥协:“你病了我们一起去医院,我病了我们也一起去医院。”
吉祥的大眼睛闪烁光,“老婆,一起去医院。”
他挪到志明身侧,头贴上她的脸颊。
“老婆,亲亲我。”
他终于躺下,两只手摸她的头发。
志明放心下来,重新趴下睡,刚要睡着,吉祥又在拨拉她的睡裤。
“你!”
“别动了。”她要悲苦的大哭,“医生拍了照,去医院看吧。”
他要看现在的。
“排泄的脏地方有什么好看?”
不作声。
志明急得发昏,“你非要看我的,我得看你的!”
点头。
志明语无伦次,“我不想看脏地方,我自己的脏地方也不想看。我困死了,让我睡!”
吉祥委屈:“你睡觉,一样可以看。”
志明捂住屁股,捶他一拳。
男人在暗处发出一阵笑声,似乎觉得现在的她好笑。
明明悲情又痛苦。
他笑得出来。
志明怨恨的想。
果然幸灾乐祸,报复我一个人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