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云月山庄门口,秦岭又扔走了一个鬼鬼祟祟来打探的人。
他四处看了一圈,确认再无可疑之人后,才关上门往回走,正好看见虞木榕背着背篓往后门的方向去。
秦岭知道她这是要去隔壁的慕容山庄摘花,便默默地跟在她十步之外,保护她的安全。
云月山庄建在庭州城郊的一处山脚上,隔壁就是慕容山庄。
慕容山庄的主人已去世多年,如今只有一个老管家守着祖宅。
虞木榕本来和这老管家没什么交集,只是一次春游,误入一片花海,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还有不少她只在书籍上才看过的花。
虞木榕刹那心动,打听之后才知这片花海属于她的邻居。
至此,虞木榕便和这位老管家熟稔起来。
从老管家的口中得知,慕容山庄有位少主人,父母去世后,他再无任何牵挂,便遣散了家仆,开始周游四海。每到一处便会搜集奇花异草的种子,与平安信一起寄回慕容山庄。
老管家没事做,便将这些种子种成了一片花海。
“陈叔,又来浇水呀。”虞木榕走到花田中,看见陈叔正细心地照顾着这些花草。
陈叔抬头看她,露出慈祥的笑:“又来摘花啦?”
虞木榕有些不好意思,白净的脸上露出红晕:“每次都将您悉心照养的花儿摘走,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陈叔笑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花在虞姑娘手中能变成最好闻的香粉,总比它烂在地里的好。不过,我老头儿不讲情面,即便是虞姑娘摘我的花儿,也是要收钱的啊!”
虞木榕弯起笑眼,高兴道:“那是自然,多谢陈叔。”
这里的许多花都是市面上花钱也买不到的。虞木榕心中清楚,陈叔收钱也只是为了让她别放在心上。
“不过陈叔,咱们说好的,这里的花只能卖给我,可不许卖给别人。”她半撒着娇央求陈叔。
她今日只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面上不施粉黛,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陈叔看着她,满目欢喜,就像看“儿媳妇”似的满意,他大笑道:“行,这里的花都是你的,不给别人。哈哈哈,虞姑娘看中哪朵花就摘吧,不用客气。”
“唉,谢谢陈叔。”得了许肯,虞木榕立刻钻进的绚烂的花海之中。
她口中哼着刚学的江南小曲儿,穿梭在无尽的田埂之间。就像一只蝴蝶,不知疲倦的流连在花草之间。
摘完了花儿,她回到山庄的工坊里调配花粉。
虞木榕有一间专门用来制香的房间,屋子里摆放着一个个粉盒儿,每一个盒子都散发着不同的淡淡的味道,每一个都有她自己的生命。
这些都是她的心血。虞木榕看见她们,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说起来,她从前并不喜欢香粉,还是嫁入东宫之后才开始鼓捣起这些东西的。
想起从前在东宫的日子,虞木榕的心里满是平静,她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没有任何波澜。
她嫁给李明璋只有一年的时间,有过欢笑也流过眼泪,但终究都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如今,她在庭州很快乐。
日暮西沉,忙碌了一天的云怜和红月也回到了山庄。每一次,秦岭都会在门口等她们回来。
红月会早早地探出头来,笑着向秦岭挥手。
秦岭确认她们平安之后,便回到庄内,请虞木榕出来吃饭。
可惜,秦岭从来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红月洋溢的笑脸中总会挂着一丝难过。
“他为什么不知道等等我呢?”红月撅起嘴巴嘟囔了一声。
云怜看着她,忍不住打趣道:“那你就追上去啊。”
红月立刻红了脸,害羞道:“反正一会儿也是一块吃饭的,有什么关系。云姐,你可不许说啊。”
云怜无奈摇头,秦岭是不苟言笑,可人家不是傻子。每次饭桌上那眼珠子就差贴到秦岭身上了,还用得着她说?
“唉,快进屋吧,夫人一定饿了!”云怜笑着捏了捏她胖胖的脸颊。
……
京城。
云月阁最新款的香粉“虞美人”第一时间被送到了首辅许易桉的家中。
屋外,岑溪拎着刚得到的好酒快步走进他的书房里。一进门便闻到了淡淡的香味,继而看到了他放在身上的红色香囊。
岑溪放下酒,取笑许易桉:“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许大人爱香粉,你也不嫌害臊。”
许易桉没有理他,只微笑着将香囊摆在更显眼的位置,而那温柔出尘的眉眼,配上“虞美人”悠长的暗香,更衬得他清雅淡泊。
四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自十一皇子被册封为太子之后,许易桉愈发得到重用。
曾经的稚气与冲动,再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只偶尔在岑溪面前,流露出一丝少年的得意,仿佛他从来没有变过。
岑溪已倒好了酒。
许易桉入座,瞥见他鞋尖的泥土:“你去为韩小姐上香了?”
岑溪点点头,眉间透着一丝难受,一杯酒下肚,他才叹了声:“从没见过这么倔的人,可偏偏她这倔脾气显得我很失败。”
岑溪苦笑了一声。
一个人怎能拥有两段人生,老天爷一定会收回去一段。要么放弃前世的记忆,要么放弃今生的性命。
韩惜月选择了后者。
这是她的选择,没人能够阻止。可他是大夫啊,他是能救她的,他能救下那个倔到让他咬牙切齿的女人。
可惜……没有可惜。
岑溪又喝了一杯酒。
许易桉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地陪他喝酒。
酒气上头,两个人都有了醉意,伴随着“虞美人”淡淡的清香,许易桉起身,拿起案桌旁悬挂的那把宝剑。
他走到院子里,宝剑刺出如龙蛇飞舞。酣畅淋漓之间,他好像又变成了当初想要仗剑走天涯的少年。
他曾拿着这宝剑到虞府“毛遂自荐”,想要跟着虞将军一起上阵杀敌。也曾跟在虞楚季的身后去过虞家的花园,见过春花烂漫之中,她的笑颜。
可这些是他一个人的心事,从来没有旁人知道。
他常常在想上辈子究竟了发生了什么,在那段已经尘封的记忆里,他和她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他也曾试着饮下一点点的鸩毒,结果是幸好岑溪来得及时,否则他就要一命呜呼。
至此,他总算明白那段羁绊里,是没有他的。
在她们的故事里,他只是一个路人。而这辈子,那个忘记了一切的姑娘,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
汗水挥洒,酒意上头,许易桉停下手中的剑,扶着树干微微喘息。
岑溪一直知道他的心思,脚步微踉,走到他身边:“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许易桉看向岑溪,笑了一声:“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找她吗?”
未免太唐突了。
他靠在树干上,仰头微笑:“她好不容易才离开京城,一定不愿再跟京城的人扯上关系。”
再等等吧。等小太子长大,等他结束京城的一切。他就去江南,住在她的隔壁。
她不会知道他是许易桉,不会知道他是京城的人,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行客回到了家乡。
他将以一个普通邻居的身份,陪伴在她的左右,和她一起打理那一片花海,而这也是他未曾奢望过的美好。
岑溪没说话,席地而坐,陪他望着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匆忙进了院子。
许易桉回到了现实,挺直了身子,他眉目清醒,不见半分酒意。
他背手而立,看向管家,语气低沉:“何事?”
管家道:“门外有一位少年求见,说他的父亲遭人陷害,含冤入狱,想求您为他申冤。他还带来了这个。”
管家的手中捧着一个用黑布包起来的东西。他将黑布打开,一朵“幽灵兰花”绽放在许易桉的眼前。
岑溪瞥了一眼,兰花素来清雅,这幽灵兰花却透着一股子妖艳之美,的确罕见。不过,所有花草在他眼里只分能入药的和不能入药的。
像这种“徒有其表”的花,岑溪并不感兴趣,便拿着许易桉打趣道:“这少年倒是神通,知道找你办事,金银珠宝美人都没用,唯独这奇珍异草能让你看上一眼。”
许易桉笑了笑,却没有立刻接过兰花。
他仔细询问了少年所诉之冤,心中有数后,才接过花盆。
他细心的将花摆放在书房内,待花开结果,他便可以将种子快马加鞭送去江南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