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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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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近月尾,举头见不到光亮。一行人出了城反而慢下了速度来。下过雨,去往枝杉船厂的道上处处都是不知深浅的软地,最易失蹄,饶是兴王府的青骢骐骥也跑得小心翼翼。

    油麻地的叶浪簌簌,一会儿似鬼笑,一会儿似鬼哭,听得蒋慎言皮上一阵阵泛起鸡皮疙瘩。以前她不甚在意这些 ,气壮得很,可自从见过那些枉死的人,她就总觉得有些阴魂四下躲着藏着,更何况此处距离案发的破庙不过百步之遥,前日里嗅到的血腥气仿佛还停在鼻间久久不散。

    许是感觉到女郎环绕的手臂紧绷,祁时见微微偏头过来,嘱咐道:“一会儿若是能见到梁高枝,你什么都不要说。”

    蒋慎言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瘪瘪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知情不语,让她身怀负罪感,但她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倘若此刻告知梁高枝他胞弟的真正死因,恐会引发骚乱,坏了祁时见仔细布下的这局棋。接连看过两封京中八百里加急的密信,蒋慎言哪敢碍了少年的事。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有一根细丝没摆对位置,也要掂量掂量。

    可她悬着的心是白费力气。马蹄不及踏进枝杉船厂的地盘,就见祁时见派出的那个玄衣卫等着他们了。

    “不在?”听得对方回报,少年意外道,“陈治的人呢?”

    “亦不在。”玄衣亲卫补充道,“梁高枝等人是在的,正在为梁高杉置办灵堂,除了厂内停工,并无其它异常表现。”

    停工?蒋慎言抻着脖子往船厂方向瞧,借着那边昏暗的光线,她似乎能看到石塘中停泊的两艘尚未完工的船只,一大一小。犹记得当初听里面的工匠说那只二丈小舟是要赶工的,如今却是不急了。约莫就是因为突发了白事。

    估计梁高枝怎么也想不到此刻自己收留窝藏的人,就是害死弟弟梁高杉的凶手。这真相让蒋慎言气短胸闷。

    少年此刻的心绪就简单许多,他只想找到关镇等人的下落。“如此说来,那几个锦衣卫也是不在的?”

    “是。”

    祁时见眉头紧蹙。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这些关键人物皆下落不明,恐过于巧合了。莫非城中大乱是他们做下的?

    他这么想着,蒋慎言就脱口而出,吐了他的心声来:“不会真的是他们干的吧……?为什么呢?”

    为了协助劳楠枝?那偷偷劫狱把人救出来就好了,缘何要闹得如此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陈治和关镇他们不是在逃命藏身吗?

    “难道?”女郎突然想到什么,倏地瞪大了眼,而少年的身子也一震,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吃惊,看来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答案。

    “故意的?”二人异口同声道。

    祁时见猛地一勒缰绳,迫使马头调转方向。“走,去丰山寺!”

    蒋慎言极其同意他的这个揣度和决定,因为她此刻心中也正是如此想的——陈治是在借劳楠枝的“东风”吸引白衣鬼的注意!

    不管是炸毁城门还是杀人劫狱,刻意高声叫嚷口号,同时激怒都司与府衙两边的人,弄得满城戒备,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此,就算不清楚白衣鬼的身份,但只要他人在城中,就必然会得知消息!

    如果是陈治,他一定会把人引到仇怨开始的地方,丰山寺。那里是他的老巢,何须再寄人篱下?

    “他们不准备再躲了。”祁时见双腿一击马腹,扬鞭喝声,让马蹄子躁动起来。他猜测,一定是因为自己将叶泰初和却水送到陈治手上,给这人添了筹码,让本就不愿意忍辱四处藏身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而劳楠枝又在此时给了他一个绝妙的理由和机会。

    虽然这些都是他与陈治通过气,也能预见的,但他没料到陈治这疯子竟连一天都不愿多等。

    “他们……会不会没有胜算?”蒋慎言大声担忧着。以她的认知,能跟白衣鬼一战的恐只有影薄这样的角色。陈治、关镇这些跑江湖的确实有些底气,但还不足以从那遇鬼杀鬼、遇佛杀佛的罗刹手中讨到好处。只怕这要是一战,便有来无回。白衣鬼过境所留的那些惨状,她绝不想再看了。

    “却水……”

    少年的声音被耳边卷起的风吞了一半。蒋慎言只能追问:“什么?”

    对方便偏头将话送了过来。“却水与他们一道!”

    啊,对了,她险些忘了这人呢!

    对方定然不会料到陈治还多了这等“帮手”吧?饶是白衣鬼武功再高应该也难以抵挡四个血衣缇骑的围堵,更何况却水身手了得,或能与之战个平手。难得陈治与却水在白衣鬼的问题上利害一致,原来他们这是联手设了个圈套引君入瓮呢!

    蒋慎言眉头紧得能夹死蝇虫。若换了旁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官兵会帮着无为教一起设计,并牵连其它无辜性命只为诱敌。可要是放在却水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身上,似乎就能说得通了。她猜想,恐怕那些被炸死的城门守兵和一众值守牢狱的差役,都根本没入那人的眼吧?在他看来,只要能抓住白衣鬼,就算是自己人也可以拿来出卖。潘胜的死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陈治是疯子,却水是疯子,都是疯子。

    女郎咬紧了牙根,狠狠在心中痛骂道。

    “明日他们会劫法场!”

    祁时见突然像是事先知道了对方计划一样言之凿凿推断道。

    蒋慎言听仔细了。她虽惊诧,但寻着少年的思路想了想,心中便了然了。是了,今夜这一连串的祸事不过都是敲响的开场锣鼓引得白衣鬼注意而已,若要真想把那人及可能存在的同伙都钓上钩来,必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大闹一场才可保得万一。

    如此看来,明日午时,那些被捕强贼的枭首示众,就是最好的“舞台”!

    看热闹的百姓、被激怒的官兵,到时必然人声鼎沸,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个安陆。以那伙临时搭档的疯劲儿,绝对会做得出来!

    蒋慎言情急万分,心中又升起不好的预感来。她脑子里一瞬飞过许许多多的奇思异想,一样比一样糟糕。而其中最严重的,令她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明天不会为了造势,在人群里炸响雷子吧?”

    祁时见对这等天马行空的联想不做评判,只催促说:“我们必须在此之前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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