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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蒋家旧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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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啦”几声脆响,竟是陈治骨节攥紧的声音。

    他脸上的笑已是皮笑肉不笑,甚至连皮都扯得勉强、难看。“你可不要故意消遣我。”男人连敷衍了事的尊称都省了,额角青筋突突跳起。

    “你的人不是很勤快吗?自可以去打听打听。”祁时见怡然自得,倘若此刻手边有茶具,他定会自在地煮上一壶消遣,“不过你若是想从梁高杉口中榨出那凶手的下落,可以省下力气了,梁高杉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也是个被卸磨杀驴的弃子罢了。”

    少年说话间能听见男人粗重的呼吸,似叹非叹地吐出口浊气来。许是在拼命压制内心灼烧的火气。

    陈治是个脾气古怪的疯子,但不是会被情绪扭曲判断的蠢材。果然不消一会儿工夫,他又恢复了寻常模样,亦或者说,是装作寻常模样。“想必小千岁也不只是为了好心告诉我这个消息而来的吧?”

    “本王要你做三件事。”

    陈治一怔,顿时笑得半分凉薄半分戏谑。“呵,胃口可真够大的啊。小殿下不会以为你地盘上人就必须无条件听从你的命令吧?”

    “自然是一场交易,保你不亏。”

    这话才让陈治有了一丝兴趣。但祁时见是个老谋深算的,陈治知道自己绝不能被他的小小年纪和花言巧语给骗过去,搞不好就有后招在等他。

    他按下心中的狐疑,轻挑嘴角。“不妨说来听听。”

    祁时见朝随侍一旁的影薄招手,对方就从怀中摸出个厚厚的簿子来,递到了陈治面前。

    男人不明就里地接过来边翻边问:“这是什么东西?”随便挑起几页,就发现是个常见的账簿。

    “叶泰初的私账。”

    听这名字,男人翻页的手滞了一瞬,即使掩饰得极好,却仍旧被祁时见抓住了破绽。

    “叶泰初?樟帮行头?他不是下落不明吗?听说那个叶管家死得很惨?”陈治刻意疏远道,“他的账簿给我做什么用?”

    “你若想假装不认识他,大可以省省力气。他可是在本王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狠狠泼了一盆脏水。”祁时见忍着笑意,悠然打扇,“你且看看这账簿,若发现不对的条目,或是你知道的条目,就勾画出来。”少年话音落,影薄已经将一方笔匣放在桌上了,准备得极为周全。

    陈治一挑蚕粗的眉毛。“好处呢?”既然被识破,他也不必白费力气,不如直接问价。

    “事成叶泰初可以交给你料理。”

    陈治的眼睛倏地一亮,随之哈哈大笑两声。恍然明白原来叶泰初是落到祁时见的手中。“殿下你可别算错了,那老儿即便是从我这里讨了嘴上的便宜,也不过是胡乱说说,于我可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我又何须去动他?日后找个舒心的时候,上门把便宜讨回来就是了,犯不上动什么真格吧?”他知道叶泰初的人脉,以他此刻的处境,自顾尚且不暇,如何分神去算账,搞不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祁时见却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疾不徐地回道:“他此刻处境可不比你凶险,你们得罪了一样的人。不同的是他此刻是独身一人,除了本王的人,不会有谁知晓他的下落,你若想对他做些什么,此时就是妙机。”

    陈治却摆摆手,似是不吃这套。“你说得再动听,与我也没有关系。他是不是一个人,都没差别。我是懒得动他,不是动不了他,这点还请殿下你想明白了。”

    对方油盐不进,眼瞅着到手的买卖就要砸了,若放于旁人身上定然会慌乱。可祁时见却依旧笑若春风,好似押着必赢之赌,只等揭晓。

    他淡淡说了句:“本王以为你会对叶泰初的万贯家财感兴趣。”

    这话一落,就几乎等于明示陈治,人给你,要杀要绑要敲诈,随便你,你有多大胆子,就能拿多少钱财。

    陈治感觉今日的惊喜格外多,惹得他几乎要笑出眼泪来。洪钟笑声在这堂屋中回荡不停,此刻若是有人从院门外经过,不知会不会以为这宅子里闹了鬼神。

    陈治笑罢,一抹眼角湿润,几乎忍着腹痛连道三声“好”。他口出狂言:“还以为穿金吃银的皇帝老儿家跟我们这些下贱贼窝里爬出来的有什么不同,原来也都是一张嘴啐痰一撅腚拉屎的货色!对那些不上道的东西一样门儿清!”

    “放肆!”影薄大喝一声,拔刀就劈!

    陈治一个旋身将将躲过,笑声夹着刀刃嗡鸣落在了椅子扶手上,只听“咔嚓”一声,好端端的太师椅便被削去扶手又压断了半边身子,足见出刀之人的内功深厚。

    可影薄的招越狠,陈治的笑声就越肆意。两人你追我躲,竟绕着堂屋交起手来。论武功,陈治自然在影薄之下,但他胜在诡滑,极会借势发挥,深谙四两拨千斤之道,难怪能在那日丰山寺大劫中顺利脱身,现在还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到处乱窜。

    小沙弥慌慌张张想要帮忙,但无奈根本插不进战局。高手过招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他又如何能干涉?于是便打起了祁时见的主意,想着擒贼先擒王,头脑简单地思索如若制住了祁时见,那黑汉子定然不敢再犯。可惜他人还没挪动半步,就忽地被一飞来的碎木残块砸在了膝盖上,让他倏地吃疼一软,跪了下来。

    那碎木自然是祁时见脚尖一掂踢过来的。他耳听内室躁动不安的声响,再余光扫落那被劈坏的太师椅,叹气出声道:“够了。”

    声音不大,却像定身咒一样,让影薄老老实实顿住了手脚,生生收了直击要害的攻势,将刀“呛啷”回鞘,只留下一记狠瞪,便回到了最初的位置重新站好。

    陈治虽仍在笑,但也肉眼可见地气喘。也是被影薄渐渐逼上了绝境,幸运地逃过一劫。“有意思,”他冲影薄目露凶光道,“你这狗身手,跟那葬粪坑的狗杀贼一个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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