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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言一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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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慎言咬紧牙,无法反驳。她已然从祁时见的反应中得到了想要的真相——害文婉玥衰竭的香药是兴德王妃派人买通刘沛所为,而祁时见在探明真相后,选择了杀掉了刘沛和奉命办事的路娘以保证这牵连王府的祸事斩草除根,如此,知道此密事的便再无旁人。直到她将真相掘地三尺挖了出来……

    女郎铁青着脸色,明知祁时见盛怒,却还是开口戳他痛处。“那这事已然泄密,殿下如今要为了那所谓的‘皇家威严’也杀了我灭口吗?”

    “蒋慎言!”祁时见低吼一声,双手攥紧膝头,青筋暴起。突然一阵钻脑的刺痛从额角突起,令他难以自抑地吃痛出声,扶着头弯下了笔挺的脊背,紧攥拳头的指节青白,与此时脸色一同了。

    “殿下!”蒋慎言一时慌张,没想到祁时见竟会因她这席话气得顽疾发作,赶忙伸手去探扶,却被对方狠狠挥开。

    这女子一再在他爆发的边缘逼迫挑衅,若换做旁人早已四分五裂、头足异处了,而他宁可被逼得诱发顽疾也下不去狠手,这个事实本身甚至比听到女子的质问更令祁时见惶然和恼怒。可越想头疼得就越强烈,几欲令他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蒋慎言见祁时见如此痛苦,顿时手足无措,她忽地想起自己的香囊有安神醒脑之效,或许可以帮上一帮,于是赶紧摸向怀中,但从手掌中看到的却是已经被江水泡烂的腌臜之物。花布小包被早已化成泥水样的香丸从里到外打了个透湿,染上了脏污的药色,已辨识不清本来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清香。想到这香囊是祁时见所赠,在这个关头变得如此,又何尝不似他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讽刺。

    女郎身子一滞,将香囊重新揣回怀中,只得再想办法。匆匆扫一眼睡得烂熟的何歧行,他又不通医理,也派不上半点用处。忽然间,她念起影薄是随侍了多年的亲卫,或许他那里有法子。

    蒋慎言不敢怠慢,慌忙推开车窗,遥遥将人唤来。幸好她赌对了,影薄闻言猛地一勒马,还不及马车停稳便纵身跃了上来。看他将随身准备的药丸给祁时见强行喂下,这才放下半颗心来。

    安顿了祁时见,影薄转向蒋慎言,直言道:“在药生效前主人还需静养,烦请天师移步车外,暂且避让片刻。”

    女郎连忙点头应下,正要起身,手臂却被那正发病的衰弱之人给紧紧钳住了。“本王无碍。”少年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影薄你且退下,告诉他们不要耽误时辰,继续赶路吧。”

    影薄还想劝说,但嘴张开半分又闭上了,拱手称是,退出了马车。

    车内一时除了何歧行没心没肺的低沉呼噜,再无声响。

    祁时见为了抑制剧烈的头痛而不管不顾地揉捏着额头,额角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处不堪吃力,重新迸裂,渗出殷红鲜血来。蒋慎言见状本能想替他擦拭,但一想到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干净地方,此时鲁莽若是污了伤口反而更要麻烦了,只能钉在原处不动,任由祁时见牵着,直到他愿意放手为止。

    少顷,或许是药发挥了效力,少年的脸上渐渐回转了些许血色,将紧闭的双眼张开,正对上女郎忧心如焚的视线。那眼眸的澄澈像镜子一样,清晰地倒映出少年自己的模样,在少年看来却如映出了内心,凸显得他狼狈与丑陋。

    祁时见将讪笑化为一抹无力的气声。

    这才慢慢放开了蒋慎言,用手帕擦拭额角后,重新坐直了身体。

    “你说在与我确定此事之后就能找出证据锁定某人嫌疑,如今你可有了答案?那人是谁?”

    蒋慎言一时语塞,似乎有万般顾虑拦着。“我,我还要再确认一下。”她瞧着祁时见的眼色,不知还能把问题问到什么程度,没了刚才的莽直,反显得加倍小心翼翼,“请问殿下,那刘家香铺里的账簿与老祖像真的是你下令放……”“不是。”

    少年截住她的话头,似历尽沧桑的黄发老者吐出一口浊气来。“罢了,既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掩了。”

    “那日你与我说起刘家香铺的发现时我便觉得疑点重重,尤其是那所谓的老祖像。”

    蒋慎言不解。“老祖像有何奇怪?莫非那个刘沛不是无为教徒?”

    “不,他是,但那老祖像不是他的,”祁时见道出秘密,“因为他的老祖像不是木雕而是鎏金的,已经让派去的玄衣卫处理掉了,香铺中断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怪不得!”蒋慎言讶异道,“我就如何都想不通,若是殿下你派人……的话,账簿便罢了,怎会留下让人一下就将刘沛与无为教关联起的东西来?”她记得香铺伙计曾说柜台里除了银钱还丢了一尊巴掌大的鎏金神像,大抵就是真正属于刘沛的老祖像了。

    “文二小姐是个深入浅出的官家女子,她能接触无为教的途径极为有限,无外乎丰山寺与香铺两处。但在她遇到袭击之后就不曾去过丰山寺了。再者陈治不是愚钝之人,文家是在名单上的,他日常避嫌还避不及,怎会主动去接近?故而首先就可以排除陈治的嫌疑,那她时常光顾的香铺就十分可疑了。殿下你既然要撇清自己的关系,当然先要断掉任何刘家香铺与文二小姐之间的联系,以蓝的嘴自有文大人看着,只要身为知情人的我与何叔不知道刘沛是无为教徒,那殿下你的嫌疑自然……”

    话说到痛处,蒋慎言倏地住口,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祁时见苦笑,但凡她方才能有现在的三分懂得“慎言”,也不会引得他发起病来。可蒋慎言就是蒋慎言,若是没了那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直,就不似她了。

    “现在你知道这其中古怪是另有人从中作梗了,我猜那令你困惑的老祖像和账簿就是你用来确定神秘人的证据吧?你心中有两个嫌疑人选,一个是我,一个是神秘人,本王可有说错?”

    蒋慎言摇摇头,称赞说:“殿下心思缜密、聪颖过人。”

    “废话少说,”拍马屁这样的事不适合她,祁时见催促道,“莫要吊本王胃口了,快说那人是谁?”

    蒋慎言努努嘴,似是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刚要开口,一旁熟睡的何歧行突然中吭哧一声断了呼噜,惊了她一跳,幸好旋即他又接上,继续美梦去了。

    “他没醒。”祁时见见蒋慎言顾虑重重,便顺口解释了一句。他一直在细查这男人的气息,确认他是真的昏睡过去的。

    可女郎还是不踏实,神秘人的身份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全是虚无缥缈的猜测,起因还是源自她无意间给对方相了一面,没有真凭实据随意道出口已是不妥。祁时见便罢了,若再多一个人知晓,恐会牵连了许多麻烦。于是蒋慎言再犹疑片刻后,贴身上前,伏在少年耳边道出了其中玄机,把答案就锁在他们二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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