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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浅滩血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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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薄一个箭步上前与那领头的偷儿周旋起来,遥遥把主人挡在身后。但两三回合过手之后他发现,虽然他们玄衣卫的身手底子远在这些乌合之众之上,但他们人高马大,一招一式都是大开大合,而此处浅滩石头杂乱湿滑,再高超的轻功身法也无法灵巧旋身,稍有不慎便可能绊住脚、踩不稳。反观那些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幡竿寺贼偷儿们,使得都是下三路的招式,知道他们脚底不稳,便偏偏专攻下盘。人长得又矮小,什么钻裆、偷桃、锁足这样的阴招惯用得熟练,玄衣卫要想对付他们,就要压下比往常更低的底盘,但步子大了又难免陷入另一轮磕绊和对手的钻裆空子,以此便成了一个死循环,连手中利刃都施展不开,属实是棘手又辛苦。

    祁时见虽暂未跳进战局,但明眼一看就知这些贼人的龌龊心思。对方分明是早有预谋,将他们专门引来此处,以地形来牵制。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而贼人们斗得不急不躁,只是近身缠斗,空耗影薄他们的体力,如此以往,玄衣卫定撑不过太长时间,至多,再一炷香,必然败下阵来。

    少年拧紧眉头,着实没算到还有这么一招险棋。要知道,他可没时间耗费在此处,蒋慎言性命堪忧,多浪费一刻就多一份风险。眼下,必须速战速决。

    他低头看了脚下大大小小的石头,心想,对方既然玩阴损的,那他也没必要光明正大。脚尖一挑,颠起一块手掌大小的卵石捏在手上,找了一个他视野中暴露得最清晰的贼人,照着他的膝盖就是狠狠一掷。

    这一下,可不是酒戏投壶或打水漂的力气,而是灌了内力,十成十的,那石头像个微小的炮弹一样就朝目标投射而去。就听咔嚓脆响伴着一声惨叫,那贼人的膝盖就算不碎也要裂了,倏地颓然倒下,这在生死局可是致命的,下一秒,与他对手的玄衣卫就挥刀切开了他的咽喉。

    这等暗中伤人的毒辣阴招虽令人不齿,但着实见效,两三块石头过去,顷刻就解决了两人。玄衣卫的人数逐渐与对面持平,愈见着有了一些优势。

    对面的偷儿们可急了,专门分出两人朝祁时见冲来。影薄有心展臂阻挡,可本身就被眼前的对手缠得寸步难移,至多也只能勉强牵制住其中的一个,以一敌二地费力周旋,实在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瞧着漏网之鱼向少年直奔而去。

    好在祁时见应对自如,区区一个小贼还没让他看在眼里。跟这种人斗,必要用些脑子,太过熟谙套路可不行,玩得就是出其不意。比起高大威猛的玄衣卫,面对少年身型的祁时见,那贼偷其实就没有太大优势了,更不提祁时见比他还要轻盈,轻功身法的基础扎实,是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市井之徒远远比不上的。

    祁时见连掩于脏衣下的骨扇都不需拔出,徒手便可跟那人周旋。趁对方猛攻他面门之时,一个侧身闪过,直击对方腋下,仅那酥麻袭身的一滞,已足够祁时见翻转对方腕骨,卸掉了对方手中短棍,转眼攻守交换,棍子就成了他的趁手武器。

    贼人一见自己猛攻并不见效,被对方轻易破了招,一摸腰间再向前一探,顷刻散漫出一把不知是烟是雾的粉末来。祁时见赶紧闭眼闪躲,虽口鼻早已覆住,不至吸入,但他深知有些毒物是沾肤即散播毒性的,谁知这人丢的是什么东西?可这一闭眼,耳边便有风至,尽管他匆匆躲避,但那拳风还是擦伤了他的额侧,惊觉这招竟是冲他太阳穴而来的死招。

    看来是因为刚刚自己同伴的死而心中生恨,下了狠手。

    祁时见冷笑,既然你生死之间心绪动摇失了理智,那就不要怪我从中利用。

    “今夜这争斗,里外都是我赢,你信还是不信?你们自诩侠盗,说是劫富济贫,不过也就是一群偷鸡摸狗的剪绺偷儿罢了,还真个以为老百姓会对你们拍手称赞?”少年一边与之进退周旋一边激他,“待我把你们这十颗人头送到府衙,换来米钱,再拿那些米钱设棚施粥散给百姓,你猜,他们是会对着你们高悬示众的头哭还是笑呢?恐怕连平日要倚仗你们做事吃饭的那些乞儿都要端着粥碗朝头颅啐上一口吧?”

    何歧行躲在草丛里,实则也没离多远,故而这些话清清楚楚进了他的耳朵。不得不说,连他都想对祁时见骂上两句腌臜话了,心道这人张嘴都不给自己积德的,小小年纪是要攒下多少口业啊?可他还没蠢到在生死关头帮敌不帮亲的程度,只能闭着嘴巴翻眼皮。

    那贼偷听了自然要比何歧行一个旁人更气愤。本就是血气方刚江湖人,可经不住这般口出狂言的诋讽。攻来的一招比一招刚猛,只想结果这个鼻孔朝到天上的嚣张小子。

    可幡竿寺的路数本就胜在一个“刁”字,如果成了硬碰硬的生斗,那就是春凳拆了靠背儿没得倚了。眼瞅着破绽越来越多,祁时见又怎会放过?一个蛟龙过海闪过对方心窝一击,俯身穿腋下而过翻到背后,轻松挡下贼人的匆匆后扫,抡起手中短棍就照它主人的脑壳猛力一挥。那贼人身形早个因为一前一后的招式而歪扭,哪还有余力护头招架?便是结结实实地挨下这招,一头栽倒在地。

    人正好撞进何歧行面前的草丛里,惊了他一跳。男人细看那贼偷,耳孔鼻孔这就徐徐流出血来,没了声响,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就轻而易举折在了祁时见手里。

    还没给人喘息时间,这边人一倒下,那边就突然响起一声吆喝。

    祁时见扭头望向浅滩中央,原来是给他们带路的偷儿发出的声音,伴着不知所指的吆喝声,余下的幡竿寺贼人忽然就跳出了各自缠斗的局面,聚集到了一起。彼此挨得紧密又不至于妨碍施展拳脚,有的跃起、有的伏低,叠罗的叠罗,插缝的插缝,倒正好各占一个方位,乍看成了一张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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