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董晴儿
《明神宗实录》载：“令徽商开当，遍于江北。”
徽商来自徽州，其实，徽州这一名称始于宋。
一直到民国元年废府留县，徽州这一名称随之也就不复存在。
汤显祖的千古绝唱“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道出了的人间仙境原来在徽州，而歙县就是古徽州的发源地。
只是，四大家的人还是习惯保留古代的叫法，将如今的黄山市歙县称为徽州。
相比热闹的徽州古城，四大家和长老会将本家设立在偏僻的石潭村，位于霞坑镇东面。
石潭村地处高山，街巷静谧幽深，建筑色调淡雅，白墙面、灰屋檐，交错坐落，就是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风景。
而在村子最深处，坐落着数座大型房屋，俨然一个院落群的样子，村子里的乡亲都敬而远之，只有村长才有资格入内。
董箐箐挂断视频后，从院落的右侧一座别致雅样的白色房子走出门外透透气。
这才早上七点，不远处村子早已炊烟四起，村民们都在准备劳作，生活节奏十分规律。
董箐箐呼吸着乡村清新的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手的动作却停在半空。
她看到二叔公从前面屋子出来，神色忧愁，一个人拄着拐杖去往门外。
好奇心大作，董箐箐决定偷偷跟上，清晨刚下过些小雨，踩在微湿的泥路上，跟着二叔公渐渐往山上走去。
三四月间，村里路旁都是油菜花、桃花、梨花，漫山遍野，黄的、红的、白的，依次呈现，甚至让董箐箐一度忘了跟踪任务，想驻足停留欣赏。
她好不容易忍住这念头，跟着二叔公那一深一浅的脚印，远远地跟在后头，以防被发现。
走了好一会，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周边树木丛生，深处却有一块平整的草地，立着一块约莫半米高的灰色石碑。
清晨的阳光投射在石碑的一角，石碑上隐隐刻着些字，只是董箐箐藏在后头的大树无法看清。
只见二叔公放下拐杖，半跪着身子，掏出条手巾仔细擦拭石碑，还拔掉了附近新长出来的杂草，背影落寞而又有些萧瑟。
董箐箐看了一会，心想二叔公可能是在祭拜某位故人，自己这样偷窥好像不太好，便觉得有些愧疚。
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后面走来了一位约莫五十岁的婆婆，她连忙往右边躲起来，避免被婆婆撞见自己。
待她走近，董箐箐匆匆瞟了一眼，有些惊讶，竟然是自己家里的晴婆婆。
一时间，她的八卦魂燃烧起来：孟爷跟晴婆婆为啥去一个地方？那石碑的故人是谁？他们年轻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吗？不行！我要看下去！
二叔公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便看到一位身穿白色古朴长裙的熟人。
她手里提着个木篮子，自然地蹲在石碑前，从篮子里掏出一碟烧肉、苹果、白糖糕等祭品。
二叔公神色复杂，看着她道：“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晴儿。”
董晴儿摆好祭品后，拿出香烛递给他，开口道：“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随性。
你来祭拜，好歹有点诚意。呐，上个香吧！”
二叔公连忙双手接过香烛，诚心诚意地对着石碑三拜后插在草地上，叹了口气。
董晴儿也跟着上香，二叔公连忙退到一旁让出位置，待她插上香后，才解释道：“我也是刚来没多久，一时想到就过来这里看看这老头了。”
董晴儿笑了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细草，不计较道：“罢了，我也是很久没来了，这里倒是如当年一般。”
二叔公拄着拐杖费劲地起来，回道：“是啊！我一直有拜托徐村长帮忙打理，不然这老头在下面念叨死我了！
不说他了，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在西安大学担任教授来着，不会来参与四大家的事才对啊！”
董晴儿挽起自己的中直发，没好气道：“箐箐那孩子被你推上家主的位置，身边又没个靠谱的长辈，我不放心！”
二叔公摆摆手，反驳道：“晴儿，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可是你爸的遗愿，我是帮忙，不是推啊！”
董晴儿托着那副金丝眼镜，上上下下打量他，看得二叔公浑身不得劲，继而道：“哦？孟凯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心里头那些计算，真的以为我猜不到吗？
唉！其实我也没怪你的意思，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的帮忙。若要说董家谁当家主才有未来，那必然是箐箐那孩子。
只是我个人心疼她，这么小的孩子，却背负这么重的家族，太残忍了！”
二叔公这才松了口气，已经很久没人直呼他的姓名，不禁有些怀念。
他想起过往，又有些心痛，无奈道：“对不起！无论是当年的事，还是魁叔的事，是我孟凯然欠你的！”
董晴儿看着石碑上的名字，摇摇头道：“当年的事，你也只不过身在局中，只能说我们有缘无分罢了！
我爸牺牲的事更不怪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他也八十岁了，算是高寿。
要怪也只能怪我当时没拦着他去广西，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事情了。”
二叔公看着她双眉紧皱，往前两步却又停下，安慰道：“你说得对！魁叔儿孙满堂，也算人生无憾。
对了，你的孙子刚出生没多久吧？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董晴儿想起那可爱的孙子，得意道：“那小家伙机灵得很，已经会叫人了。
我啊，现在定居西安，给学生上上课，回家养养花，日子挺自在的。你呢？你的脚？”
二叔公的瘸腿微微退了半步，他掩饰道：“没事，没事，我已经报仇了！”
董晴儿看在眼里，探前两步蹲下身子，伸手触碰到他那有些萎缩的瘸腿，叹息道：“这些年，很辛苦吧？”
很多年了，没人问过他这句辛苦吗，孟家只剩他一人支撑着，就算瘸了也要保持家族的尊严，他只能把苦楚深埋心里，一步步地在广州站稳地步。
但现在，二叔公所有的防御在这句话面前已然破碎，眼眶里流出了热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手上。
董晴儿抬头看着他，不禁道：“凯然，你……”
二叔公伸手抹走眼泪，往后退了几步，解释道：“风大，吹得眼睛疼而已。我过得很好啊！还养了个小子，也算块好料。
他最近还交了个有本事的女朋友，你应该也知道的，常家那姑娘。”
董晴儿看破不说破，再次站起来，笑骂道：“你都把消息炫耀开了，能不知道嘛？”
二叔公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这不也想像你一样早点抱上孙子嘛！”
董晴儿看香烛烧得差不多，一边弯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祭品，一边不经意道：“你就不怕适得其反啊，像我们当年一样散了的话背后又有一堆咬舌根的了……”
话说到一半，她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二叔公咳嗽了几声，立马弯着身子帮忙收拾起祭品，两人直到收拾完也没出声。
董晴儿在篮子上盖上碎花布，抬头看了看天色，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二叔公握着拐杖，附和道：“对对对，是时候回去了，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