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小琥坐在一旁,已将来的一十四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他本出身白眉侯府,虽少在江湖走动,却对江湖之事、江湖之人了如指掌。只要在江湖稍有名头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依照他的样貌打扮,王小琥便可将他的身份猜得十之八九。猜得对方的身份,对方的武功高低、秉性嗜好以及平生事迹,自然也就了然于胸。在来的一十四人当中,端木临风的武功最高,算是江湖的一流好手,其余除了霍三公和百丈和尚之外,皆不足为惧。
百丈和尚先向花云裳打了一个佛号,道:“姑娘,请吧!”
花云裳知这个和尚是洛阳白马寺的高手,不敢怠慢,手中绣花针弹出,百丈和尚跟着一拳打去,拳风虎虎,小小一枚绣花针竟被荡开。百丈和尚长拳直入,王小琥见他出拳刚猛,花云裳恐非敌手,当下扑身将花云裳往身旁一带,一掌拍出,接了百丈和尚一拳。
先前的独目大汉叫道:“你们以二敌一,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钱不多道:“胡九哥何必多言,咱们一拥而上,将乌衣酒肆夷为平地便了!”他这么一说,便有四五人响应。
先前说话的便是太行山赫赫有名的独目大盗胡孙,平生最顾江湖规矩,王小琥知悉这一点,当下便道:“胡九哥说得极是,江湖之上从来奉从单打独斗的规矩,以二敌一自是无耻至极,以十四敌四更是不要脸的勾当,我乌衣王家又岂会自坠门风?只是百丈大师得道高僧,又是成名二十载的武林前辈,欺侮一个姑娘家,终究有失身份。胡九哥,你说是不是?”
钱不多等人本来打着一拥而上的主意,被他一说,一时无语,胡孙也是沉吟好大一会,才道:“你说的……也……也有一些道理。”
钱不多本就有些惭愧,听着话,面上越发的烫。开口说的都是面子上的活,他不想承认,可事实上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板上钉钉的事实。
王小琥点点头,又道:“刚才花姑娘力战群雄,肢力已衰,我想百丈大师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断不会趁人之危。你说是不是,胡九哥?”交手的本是百丈和尚和花云裳,他不去问百丈和尚,反倒去问胡孙。
胡孙望了百丈和尚一眼:“这个,这个……”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端木临风听王小琥说到花云裳力战群雄,不禁重重一哼,暗想:“这些乌合之众,又算得上是哪门子的英雄?要不是看在张五爷的面上,我又怎会与他们为伍?”
百丈和尚道:“按你这么说,我和这妮子这一场架是打不成的了?”
王小琥道:“若是罢手不战,想必各位也不甘心。这样吧,就由在下代替花姑娘领教大师高招。大师,你看如何?”
王小珀道:“大哥小心,这和尚的金刚拳厉害得紧!”
王小琥点了点头,他刚才接了百丈和尚一拳,已知对方内功造诣非凡,当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这也是王家拳法的起手式。百丈大师再不打话,双拳一错,忽地一齐击出,王小琥不避拳势,斜身穿去,右肘直撞百丈大师胸口。这是险中求生的打法,若是百丈大师中途变招,王小琥非吃大亏不可。
但王小琥却知白马寺的金刚拳虽然刚猛,若论招数变幻,比起王家拳法还是远远不及。果然,百丈和尚见王小琥这般打法,也是一惊,身体向后一仰,回拳变掌,在他手肘一托,右足便往他的下盘扫去。
王小琥双足拔起,身在半空,双掌击落,这是王家拳法中居高临下的杀招,唤作有凤来仪。百丈和尚见他掌影忽开忽合,犹如凤凰展翅而来,变幻无穷,一时无法摸清王小琥掌势中的虚实,当下借着足力,身体向后纵去。王小琥双掌击落在地,毫不间歇,扑身而上,百丈大师跟着双拳打出。
二人拆了四五十招,百丈大师只退不进,苏眉姑心中暗喜,却见花云裳和王小珀皆是眉头紧皱,不禁也慌了起来。
只听花云裳向王小珀道:“这和尚也真狡猾,他一味抱守,意在摸清小琥儿的武功路数。”
王小珀道:“王家拳法虽只一十二招四十八式,但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变化繁多,这和尚不敢贸然攻击,只有静待时机,寻找破绽。”
苏眉姑道:“小琥儿这套拳法已经使了三四遍,只怕……”言下颇为担忧。
这时,百丈和尚已被王小琥逼到墙边,退无可退,王小琥双掌一叠,当胸朝着百丈和尚推去。这一招“流云出岫”,看似平平无奇,却也隐藏无数后招,百丈和尚已见王小琥使过三次,变化路数也已了然于胸。但见王小琥双掌交叠推到,内劲暗吐,知他下面两掌一分便要分取他胸口两边的乳根穴,就在王小琥双掌将分未分之时——这个时候,王小琥双掌的内劲最弱,百丈大师看准时机,一拳打在他的掌心。
百丈和尚的内功修为本在王小琥之上,又在王小琥双掌内劲最弱之时出击,王小琥如何能够抵挡,砰的一声,却是百丈和尚的拳劲隔着王小琥的双掌打在王小琥胸口。
王小琥当下退了两步,使了一招“流星赶月”,双拳犹如鼓点一般打出,一拳快似一拳,看似毫无章法,但百丈和尚却知其中大有规律可寻,当下哈哈大笑:“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招,看来你已技穷,且看贫僧的金刚拳!”也是双拳击出,迎向王小琥。
苏眉姑的心忍不住慢了一拍,且不论二人内功高低,单看二人拳头大小,已足以让她为王小琥捏一把冷汗。但见王小琥双拳打到中途,忽变四拳,四拳又变八拳,百丈和尚却知这是王小琥拳法太快变幻出来的拳影,当下不做理会,只管自己双拳朝着王小琥胸口击去。
百丈和尚料定,不管王小琥拳法变化万端,自己双拳击出,他必当回守,否则自己这回出了十层内劲,打在他的胸口,就算不要了他的性命,也必让他五脏受损。果然,百丈和尚双拳打到,王小琥拳势顿缓,猛地翻身而起,避过百丈和尚双拳,而他这一翻身却是向前翻去。
端木临风暗叫不妙,但凡打斗躲闪时的翻身,一般均是往后,而王小琥却偏偏往前,他这不是在躲闪,而是在攻击!
王小琥的身体几乎贴着百丈和尚的拳头翻了过去,凶险非常,众人不禁一阵低呼,百丈和尚也是一惊,却觉王小琥已经落在他的身后,慌忙反手挥出一拳。王小琥低头避过,左足一勾,百丈和尚下盘不稳,身体向右斜摔,但他究竟技艺高超,一掌拍地,身已翻起,只是尚未着地,忽觉后颈一凉,风府穴已被制住。
胜负一分,王小琥便退了一步,向百丈和尚作了一揖:“大师,承认!”
百丈和尚颇为懊恼:“原来你反反复复打那一套拳,意在麻痹贫僧,好让贫僧以为你只会这一套拳法,其实暗藏后招,哼,我输得不服,咱们再行打过!”
花云裳道:“敢打不敢输,何必走江湖?”
百丈和尚本欲上前再与王小琥较量,听得花云裳这么一说,便又止住,只听王小珀道:“大哥,你这招叫什么,怎么从未见过?”
王小琥道:“这叫卸磨杀驴,是我自创的招式。”
王小珀恼恨百丈和尚骂王伯当是乌龟,如今听得王小琥这么一说,不禁拍手笑道:“这个名字起得贴切,杀驴杀驴,杀尽天下秃驴!”
百丈和尚怒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霍三公道:“大师无须恼怒,且让老叫化向这小子讨教几招!”
钱不多道:“似这般一个个较量,却不知要较量到什么时候,乌衣王家多行不义,和他们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
一个黑面大汉道:“不错,咱们是来要人,又不是比武竞技,他们若不交人,管他乌衣酒肆还是白衣酒肆,拆了再说!”
众人纷纷附和叫嚣,有的说:“放把火烧了这个酒肆,王伯当若在此间,我看他能够躲到何时?”有的说:“就算找不出王伯当,也将这四人一齐杀了,给张老爷子陪葬!”有的说:“这两个小妞生得不错,死了倒也可惜。”
端木临风向苏眉姑道:“众兄弟的话,夫人也都听到了?”
苏眉姑道:“端木公子,外子当真不在此间,你若不信,大可搜查一番。”
端木临风道:“王掌柜到底身在何处,还望夫人如实相告。”
苏眉姑道:“外子留下话来,只说去会朋友,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花云裳道:“我家公子交游不广,来去也就那么几个朋友,不是去了六诏与孔雀王子饮酒,便是去了高昌与优昙圣女品茗;不是去了西湖与妙僧谈禅,便是去了北海与月神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