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接近六月，下午的阳光开始毒辣。
胖达看着少女摇摇晃晃跑过去的身影，颇为诧异地扭头看向乙骨忧太，问：“这是第几圈了？”
乙骨忧太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2”。
胖达：“那还要跑几圈？”
乙骨忧太：“两圈。”
胖达睁大了双眼，抬高音量，直接问出灵魂三连：“跑四圈校园？谁想出来的？京子吃得消么？”
乙骨忧太也很无奈，他耸了耸肩，小声说道：“五条老师提议的跑校园，说是可以帮助京子认路，四圈是禅院同学规定的。”
至于安倍同学能不能顺利跑完？
他顿了下，又说道：“还有狗卷同学陪着，她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对哦，狗卷还陪着。
胖达顿时松了口气，转而用欣慰的目光看着这两个越走越近的人。
他们大概会是胖达撮合成的第一对小情侣！
有了第一对，第二对还会远么？
胖达想，目光落在乙骨忧太的身上。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脸颊上滑落，京子感受着太阳照射下来的温度，就像是把她放在火上烤一般，五脏六腑是要烧起来的火燎燎。
昨天在真希床边立下的保证还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耳边，京子用力咬牙，心想：不能放弃，就剩下两圈不到了。
在这股子信念的支撑下，她又勉强小跑完了第三圈。
最后一圈漫长得仿佛见不到终点，京子只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宛如被灌了十斤多的铁，连迈动的力气都已经提不动了。
难道初战就要以失败告终么？
京子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不甘心地喘气。
汗水打湿了全身，她就如同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整个人湿哒哒。黑色制服黏腻在肌肤上，不适且沉重。
原地休息了片刻后，她又试图站起身，迈开脚步把最后一圈跑完。
可是，根本做不到。
少女通红着脸，视线已然模糊。
在这茫茫的一片白中，狗卷的手却意外地拥有着存在感。
白皙修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京子看了过去，视线顺着他伸出的手不断向上。
狗卷棘从最开始就一直陪在她的身侧，同样跑完三圈的他呼吸平稳，除了额间冒着点点热汗外，完全没有力竭疲惫的模样。
看到这儿，京子忍不住开始羡慕起他的体力。
要是自己也能拥有就好了。
她想，犹豫了很久后，才把汗津津的小手搭在他的手上。
狗卷莞尔，神情里没有嫌弃，反而还多了几分满足。
他悄然握紧手，一步一步带着少女跑完了最后一圈。
京子疲惫地趴在狗卷背上，她盯着少年亚麻色的头发以及他微红的耳尖，眸光微动。
她应该会永远记得这个下午。
汗水挥洒的青春，少年瘦削却莫名让人安心的肩背，还有这条洒满了阳光的道路。
脸颊逐渐向下，贴在少年那被晒得温热的黑色制服上。
鼻尖是熟悉的清冽香气，在京子闻来，大概就是去掉了甜润的柑橘与淡淡皂香交织在一起的气息，是一种不会让人察觉到侵略感的温柔。
心跳声如惊雷般，一声一声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她突然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喝了瓶夏日的冰冷汽水，酸酸甜甜，心尖顿时化成柔软的一团。
京子情不自禁地弯起嘴唇，软软地说了句：“狗卷同学。要是我有哥哥，他肯定就跟你一样。”
少年脚步顿住，他的脑中只来回盘桓着两个字。
哥哥。
对此，狗卷忍不住表示：比起哥哥，我更想当你的男朋友。
第三天，真希终于被家入硝子允许，可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
安倍京子的下午时光，除了跑圈这一训练，又多了个体术对练。
山兔还是处在昏迷中没有醒来，京子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回去，但食梦貘劝阻了她。
他语气淡淡道：“你回去也帮不了她。这一关，她只能靠自己扛过。”
听到这儿，京子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最后她选择让食梦貘回安倍大宅，和姑姑一起守着山兔。若是遇到危险，她则会用契约来召唤他。
食梦貘没有异议。
时光很快就在挨打中流逝，等京子反应过来时，恍然又过了一周。
真希毫不怜香惜玉地用竹竿重重敲了下京子的脑袋，她骄傲地笑着道：“你又死了。”
京子捂住被敲打的脑袋，“再来！”
真希冷酷拒绝：“下一个是忧太。”
京子闻言，不甘心地鼓起脸。
乙骨忧太在一旁，他看着和自己一样接受真希暴打的京子，心中蓦然冒出了一种名为难兄难弟的战斗情。
“京子跟入学时相比，进步了很多。”
五条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他满意地对狗卷棘说道。
狗卷接下这句夸赞，他弯着眼眸，语气骄傲地说了句：“鲑鱼！”
五条悟挑眉：秀恩爱了不起么？
狗卷直视：最起码比你没有恩爱可以秀来得强。
五条悟内伤捂胸。
狗粮的酸臭味让他拒绝继续和狗卷站在一起，他上前，拍了拍手，打断了真希和乙骨之间的对练。
感受着可爱学生们集中过来的目光，五条悟口吻轻快地提议道：“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好好地吃一顿吧！”
胖达率先发言：“老师请客么？”
五条悟点头，财大气粗地表示：“随便吃，就当是我们的第一次团建。”
乙骨忧太和京子面面相觑。
紧接着，乙骨忧太弱弱地发言，他不想欺骗五条悟：“其实我们已经团建过一次了。”
“等等，”五条悟瞳孔地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陷入沉默，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五条悟继续灵魂质问：“为什么没有带上我？”
乙骨忧太站出来，继续弱弱解释：“就京子入学后没几天，那时候老师你好像在出差。”
五条悟开始痛心，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难道我不是你们最喜欢最欢迎的老师了么
他用眼神控诉着众人。
很快，就得到了真希的冷漠否认，狗卷棘的无视，胖达的沉默，以及乙骨忧太的迟疑。
五条悟只好把最后的期待寄予在安倍京子上。
京子察觉到五条悟的目光，她仰起头，笑容灿烂地冲他说道：“既然上回老师不在，那就当它不算数。我们从今晚的聚餐开始算起，好不好？”
这句话一出，五条悟凉透的心逐渐回暖。
他忍不住想：京子可真是绝世小可爱啊！
这世间上，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她。
五条悟得出结论，目光扫过不远处正暗中觊觎小可爱的野男人，老父亲之魂瞬间汹汹燃起。
他决定要亲自出手，让京子看清狗卷棘的真实一面。
既然确定下了晚上聚餐，五条悟做主，就地解散，让大家回去换套衣服再来集合。
经过连续几天的绕学校跑，京子终于踩熟了学校里的每一条道路，再也不会迷路。
可喜可贺。
不过，接送京子像是成为了狗卷的习惯，渐渐融入他的日常。
京子看着门口的清隽少年，眼眸弯弯：“等会见。”
因为每个人想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在一番争执后，五条悟想出了办法。
他把所有选项制作成一个小转盘，让京子来旋转，指针指向什么就吃什么。
最后，他们一行人前往了东京最有名的传统日式居酒屋。
穿着素雅和服的服务员带领着他们走进最大包间，长方形的红木餐桌正好可以容纳下六个人。
五条悟本想在餐桌上隔开京子和狗卷两人，可未曾想，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存在着拆散他们俩的心思。
乙骨忧太和真希早已在胖达的拉拢下，成立了一年级友情助攻团。
五条悟不禁感慨：他又一次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排挤。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红木餐桌上便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招牌美食。
京子拖着嗓音，撒娇地要求着狗卷帮她夹餐桌另一端的寿司。
还没等狗卷动筷子，少女面前的洁白餐盘里便赫然多了块精致的鳗鱼寿司。
京子和狗卷不约而同地顺着寿司出现的方向看去，只见五条悟穿着花哨衬衣，最顶上的两颗纽扣解开着，勾人锁骨若隐若现。
他像只开屏孔雀似地冲京子散发起魅力，笑吟吟地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刹那间，狗卷脸黑了。
京子瞅了狗卷阴沉沉的眼眸，又向另一边瞅了眼五条悟愉悦的笑容，关于乱步的刺激计划陡然浮现在脑海。
她狡黠地眯了下眼睛，不客气地伸手指向另外一道菜。
五条悟得意地冲狗卷挑眉，刚想拿起公筷，就发现少年趁着他挑衅的时候出手，而那被点名的食物已然安静地呆在少女的餐盘上。
五条悟暗叹：大意了。
从这之后，京子茫然地看着自己左右两个人，就像是争夺领地似地你夹一块我夹一块，硬生生在她的餐盘上叠出了一座小山。
我真的能解决完这些么？
她皱着小脸想，还没吃就已经感觉到了饱意，看饱的。
“够了，”眼见着他们还要继续，京子连忙制止道，“够了，不要再夹了。”
但是，这两人已经斗上头，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京子选择把目光求助地看向餐桌的另外三人，却见胖达带领着真希和乙骨一起吃瓜看戏，完全没有想要帮忙的样子。
京子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挑五条悟来刺激狗卷，她沉默着，最后选择拿起筷子，像只小仓鼠似地埋头猛吃起盘中食物。
但是无论她怎么吃，也赶不上身边两人的喂食速度。
小山没有解决，反而越堆越高，最后在京子震惊中，无声倒下。
空气瞬间凝固，五条悟和狗卷对视了一眼，他们面不改色地达成平手共识。
京子则开始痛心起这些掉出去的食物，随后用目光指责起那两个罪魁祸首。
浪费粮食不可取啊！
狗卷默默把脸颊向下埋了埋，避开她的目光。
而和狗卷不同的是，五条悟更加厚脸皮。他只是悻悻地摸了下鼻尖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冲京子笑了起来。
京子：……
好气！
她选择无视身边的两个幼稚鬼，转而用食物来扑灭心中的怒火。
狗卷侧目，他看着少女的秀丽脸庞。当她不笑时，眉宇间的疏离感便愈发明显。
对此，狗卷颤了颤眼睫，右手试探性地覆盖京子的左手上。
见她没有反抗，狗卷扫了眼周围后，面色平静地握住，缓缓向下移动。
餐桌底下，他们的双手正无声且亲昵地相握着。
偷情的快感让京子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的气愤，她努力压下心中汹涌而出的雀跃，佯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继续吃着。
吃饱喝足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用抽鬼牌的游戏来打消时间。
至于惩罚，便是真心话大冒险。
等京子反应过来时，她早已不能退出。
目光落在手中的扑克牌，其中一张上小丑的笑容嚣张，像是在直晃晃地嘲笑着她。
你一个非酋怎么敢玩这类需要运气的游戏？
京子全程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五人手中的牌越来越少，而这张鬼牌就像是钉子户一样，坚定地呆在她的手中，一次都没被抽走过！
这真的合理么？
她不禁发出疑问。
五条悟从京子手中抽走最后一章普通牌，丢下。
鬼牌游戏的第一个输家便诞生了。
根据游戏前的定好规则，将由第一个丢完牌的胖达来向京子提问或者发出指令。
当然，若是不想回答问题或者完成指令，可以选择喝完桌上的一瓶饮料来代替。
其实应该上酒的，只可惜未成年不能喝酒。
胖达这般想道，他看向京子，兴致勃勃道：“京子，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比起大冒险，京子果断选择更安全的真心话。
胖达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八卦地问道：“京子，你以前有没有交往过？”
这个问题一出，狗卷悄悄竖起耳朵，脑中有根弦紧绷。
京子摇头：“没有。”
胖达：“不能撒谎的哟！”
京子无语：“真没有。”
胖达长长地“哦”了一声后，促狭地看着狗卷那松了口气的模样。
既然问题回答完毕，他们果断又展开了第二轮游戏。
不出意外，战况又和上一把一样，只不过这回第一个丢完牌的人换成了乙骨忧太。
京子一脸非酋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鬼牌，生无可恋：该不会一晚上都是她输吧？
“问吧，真心话。”
乙骨忧太倒是体贴地放过京子，只是问了个比较简单的问题：“安倍同学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京子想了想，乖巧地道：“所有亮闪闪的东西，比如玻璃珠。”
这一点，她和乱步品味完全相似。
因此在梦中，他们俩经常凑在一起讨论哪种玻璃珠在阳光下最好看。
对于乙骨提出的这个问题，胖达发出抗议：“忧太，你的问题也太无聊了。”
乙骨疑惑：“有么？”
五条悟和真希一齐点头，而狗卷则是目光出神地落在半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京子冲胖达抬起下巴：“我已经回答完毕，就算反悔也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蓦然感觉在这个游戏上胖达好像总在针对着自己。
就当京子不解的时候，第三轮游戏开始了。
少女一边抽牌，一边念念有词地祈祷着神明。
拜托，不要再输了。
大概是神明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次她运气比前两把好上很多，第三个就丢完了手中的牌。
五条悟看着只剩下鬼牌的狗卷棘，脸上是孩子气的顽劣笑容。
他不管狗卷还没说是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就径直问了狗卷一个问题：“棘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一落，包间内便陷入了安静。
京子屏住呼吸，余光偷偷摸摸地瞥向身侧少年。
虽说她大概猜到了狗卷对自己的情愫，但心底还是存在着些许不确定，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狗卷目光如刀地扫向五条悟。
五条悟嘴角笑容愈发明显，他拖着尾音，调侃般地提醒道：“你可以用饭团语来表达哦。”
狗卷：……
给我等着。
随后他颔首，认下自己有喜欢的人：“鲑鱼。”
五条悟：“是谁？”
京子虽说也期待这个问题，但她还是第一时间题狗卷解了围：“老师，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五条悟耸肩：“好吧。”
经过短短三轮游戏，在场除了真希和乙骨，其余四人都玩出了火气。
游戏过程一下子便变得漫长了起来，毕竟判断鬼牌的位置除了运气，还需要通过观察微表情来断定。
京子一边抽着牌，一边漫不经心地把惩罚加大难度：“既然老师开了先例，那不如后面的惩罚都是由赢者来确定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怎么样？”
胖达丢下成功凑对的纸牌：“我觉得可以。”
这个提议很快就全票通过。
也许京子刚才祈祷的神明专管运气吧，这回战况竟与第一轮颠倒。
胜利者安倍京子，输者熊猫。
瞧着熊猫那讨好的笑容，京子表现得如同没有把之前的针对放在心上，她向胖达回以一个可爱笑容。
然后，冷不丁问了身旁人一句：“狗卷同学，胖达作为咒骸，他有没有正常的生理排泄啊？”
胖达猛地睁大了黑豆眼睛，心中突然有点不妙。
狗卷点头，不客气地出卖了胖达：“鲑鱼。”
对于他的这一行为，胖达痛心疾首：早知道就不帮他来打探京子了。
得到答案，京子像只小狐狸似地狡黠笑了起来：“胖达，我的问题是你最后一次尿床在几岁？”
胖达试图跳过这个话题：“我可是熊猫欸！没有尿床这一概念。”
京子不允许他跳过：“那其他熊猫还不能说话，没有思考的能力呢！你可有这些，所以尿床也肯定适用于你。”
胖达屈辱地哼了哼：“六岁。”
听到这儿，京子开始憋笑。
胖达进入社死：为什么要欺负大熊猫呢？
之后的游戏里，他们四人间的局势又恍然发生了变化。
问题也越来越刁钻，从喜欢对象的特征到从小到大最丢脸的事情，甚至尺度也逐渐变大。
五条悟笑吟吟地看着狗卷棘，充满恶趣味地问道：“第一次的春梦对象是谁？”
狗卷猛地红了耳根，他瞪向五条悟的目光里带着不敢置信，像是在问：
你居然当着女孩子的面提这种问题？
还有没有老师的样子了？
对此，在场的两个女孩子，一个面无表情只觉得这个游戏幼稚，另一个则默默地红了脸颊，心中忍不住想：这是她免费能听到的事情么？
五条悟眨着眼，选择装傻。
放在桌上的手攥起，又松开，狗卷在脑中斗争了许久后，坚定地拿起桌上的果汁，一口喝尽。
京子有些失落，不过，下一个喝果汁的人便成了她。
游戏到后期，就连乙骨忧太和真希也难以幸免。除了五条悟，在场所有人都中了枪，或多或少地喝了桌上的果汁。
京子是喝得最多的那一个。
她酡红着脸，整个人昏沉地趴到在桌上，迷迷糊糊地想：这果汁怎么还能让人头晕呢？
第一个倒下后，又接连倒下了两个。
只有五条悟和胖达保持着清醒，而狗卷则是紫眸有点呆愣了。
五条悟疑惑地拎起桌上果汁，只见瓶身上写有一行细细的字体——含酒精特调版。
好吧，难怪他们会醉倒。
既然醉了三个，他们便不在继续，选择打道回府。
五条悟原本是打算自己负责两个女生，胖达负责彻底没有意识的忧太和半醉半醒的狗卷。
然而，还没碰到京子，他却遭到了狗卷棘的本能敌对。
少年就像恶龙守护着珍宝一样，他紧紧抱着京子，丝毫不允许其他人接近。
五条悟犹豫起要不要用暴力拆分他们，他思考了半晌后还是放弃，转而目送着狗卷棘抱少女走进宿舍，身影摇摇晃晃。
下一刻，只听一声“咔哒”。
门被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