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新鲜、浓重的血腥味逐渐激发起山兔骨子里深藏的妖性，她通红着眼，眉宇间的怯懦蓦然消失，剩下的是近乎嗜血的暴虐。
她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在仅剩不多的理智驱使下，直接化为原型扑向裂口女。
裂口女盯着这只迎面向自己冲来的兔子，与之而来的是一阵无法忽视的危机感。就好似遇到命中注定的敌人，她兴奋地咧开嘴，爆裂的嘴巴顿时变得愈发扭曲恐怖。
下一刻，她们之间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血肉相搏。
京子怔忪在原地，整个人被沉沉的负面情绪包围。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按进了深不可测的水池中，空气开始稀薄。
脸颊上的伤口越发刺痛，就仿佛是有刀子在不断刮着骨头，大脑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击中。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扑通声，她猛然回过神，便看见真希捂着受伤的腹部倒在地上，唇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
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重重攥住，京子手足无措地朝着她跑去，脚步踉踉跄跄。
她蹲下身，一边焦急地呼唤着真希的名字，一边将少女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虚虚地搭肩头，“真希，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真希没有回答，双眼紧闭。
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京子听着她那微弱的呼吸声，咬牙憋住泪意，一步一步地扶着她向着楼梯方向走去。
食梦貘不紧不慢地解决掉咒灵，他扫了眼失控暴走的山兔，再转眸看向京子。
只见她吃力地搀扶着马尾少女，眼尾隐隐泛着红，脸上的神情中还是残存着点点无措，但更多的却是坚毅。
这一刻，食梦貘亲眼见证着自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推开温室玻璃门，然后义无反顾地离开从小生活的舒适圈，去学会面对成长。
只为了有一天能站出来保护同伴，而不是永远躲在他们的背后当一株菟丝花。
看到这儿，食梦貘勾起唇，稚气的脸上是与他此刻模样不符的慈爱笑容。
若是姑获鸟看到京子现如今的模样，大概也会感慨起她终于长大了吧。
食梦貘这般想着，脚步无声。
另一侧，山兔和裂口女之间的战斗，最后是以山兔的压制而结束。
食梦貘垂下眸，目光淡淡地看着这只啃完裂口女还不知足的圆滚滚兔子，只见她目光蠢蠢欲动，像是在思考着自己身上那里可以下口。
对此，食梦貘果断放弃同伴情谊，一拳揍晕了山兔。随手拎起她，跟上京子。
身高一米七左右少女的体重对于京子来说，可谓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汗珠顺着脸颊慢慢滑落，肺部是火燎燎的烧灼，双腿就如同灌了铁般沉重，重得几乎迈不开步来。
但京子却依旧没有生出一丝放弃，甚至她还轻喘着气，一声又一声地唤着真希。嗓音中隐隐蕴着哭腔，生怕真希在不知不觉中就死在自己的背后。
“别叫了。”熟悉的声音终于出现在她的耳边。
大概是刚才的短暂昏迷，让她恢复了点说话的力气。
真希虚弱且不耐烦地说道：“我还没死，不用提前叫魂。”
京子继续憋着眼泪，小声问道：“真希，你感觉还好么？”
真希：“不好，但还能忍。”
京子：“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太没用了，每次只能拖后腿。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
真希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这种方式来缓解腹部的疼痛，随后她问：“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开桔梗印？”
京子垂眸，目光纠结，无声落在照不出人影的灰扑扑瓷砖上。
她已经感知不到腿了，只是凭借着一股想要带着真希出去的劲，本能地行走着。
离开楼梯，出口大门的影子便遥遥地出现在京子眼中。
真希半阖着眼，冗长的安静后她听见了少女的答案，心中却并不意外。
“因为我怕开了桔梗印，那只咒灵就转头去攻击你。”
京子张了张嘴，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无用？”
真希反问，她勾起嘴角，又放柔了口吻：“如果不是你帮我拦住她，那我也不能顺利解决另一只咒灵。而且我交给你的任务不就是拖住裂口女，你已经成功完成了我的任务。”
京子愣了下：“真、真的么？”
真希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京子敏感的颈侧，一下子，皮肤上便泛起了点点小疙瘩。
随后，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真的，没骗你。虽然体能方面你真的很弱，但是在刚才，你表现得一点也不废物。”
这句夸赞宛如一支强心剂注入心脏，京子眨了眨眼，泪珠终于突破眼眶，宛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大颗一大颗地滑落。
京子之后再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一边默默掉着眼泪，一边撑着真希向着不远处的大门挪去。
而她们身后的拐角处，正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伫立着。
他穿着黑色直缀，外披五条袈裟，略长的头发梳成一个半丸子头，慵懒地缀在脑后。
夏油杰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把漆黑剑柄，心情颇为愉悦。昏暗中，男子的紫眸里蓦然多了几分玩味和恶意。
这次过来，他本只是想看看咒术高专今年的阴阳师末裔新生能力如何，以及适不适合拉拢过来。没想到，京子那熟悉的面容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
“原来是你啊，”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转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小阴阳师。”
看来，是时候再多一名家人了。
夏油杰暗自想着，看着逐渐从视野里消失的白金色短发，他随手便将剑柄丢给身上的丑宝。
走出大门，临近中午的阳光洒在身上，瞬间便驱散了身上的阴冷。
京子看着前方的五条悟，以及快步跑过来的狗卷棘。终于撑不住，连带着真希一起跌倒在地。
终于结束了。
她想，脑中紧绷的弦猛然断裂，意识沉沉地陷入黑暗。
而京子昏迷前的最后一个记忆，便是狗卷身上令她安心的清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