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关于真相这件事
等到沈清煜结束了所有的寒暄，将要买画的客人送走之后才一身轻的走出了门。
就看见白嫣裹着身上的大衣正站在一个垃圾桶边上抽烟，只留给他一个被头发挡住的侧脸，白嫣的嘴唇不算薄，是微微翘起的花瓣唇，含住烟的时候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看上去带着莫名的娇俏和性感。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沈清煜就觉得，白嫣的嘴唇亲起来，一定很软。
想到这儿，他咽了咽口水。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被人注视，白嫣微微侧脸看过来，漫不经心的吐出来口烟，看见沈清煜站在原地傻愣愣的模样，她挑了挑眉，顺手将本就要熄灭的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站在那儿干什么？”
白嫣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沈清煜自知理亏，也明白今天怕是躲不过这一场盘问了，摸了摸鼻尖认命的朝人走去。
“他们呢？”
“坐宋逞的车先去吃饭的地方了——你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了？”
白嫣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夜晚的风有些凉，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进车里聊吧，边开边说——宋逞已经把地址发给我了。”
白嫣不置可否，跟在沈清煜的身后走向了他的车子，沈清煜依旧绅士的替她开了门，这个从前在她眼里绅士又体贴的行为，被此刻的沈清煜做出来难免带上了点讨好的意味。
车里的空气要暖和许多，白嫣看了眼导航，距离并不算近，为了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点，她脱下了身上的大衣盖在了腿上。
一时之间，车子里没有人开口说话。
白嫣有些恼了，“你要是不打算说话，就送我回家。”
她甚少表达出这样明显的负面情绪，沈清煜在高中的时候看见的最多的是处于绝望和难过状态的白嫣，如今相遇，多是她的正向情绪，声音带着怒火的白嫣，她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沈清煜的手紧握着方向盘，大脑快速思考着要如何清楚的表达这件事情。
“从那年新年之后开始说。”
新年。
就是沈清煜发来视频的那一天。
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秉持着不打扰对方现实生活为标准，哪怕是分享生活，也是以无法分辨出城市为前提条件的。
那个视频，是沈清煜发来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视频。
那一天结束之后，他就不知所踪。
“新年那一天，我妈从国外回来了，她说可以支撑我学画画，只要我和她一起出国。”
沈清煜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低落和窘迫。
白嫣挑了挑眉，看向他，沈清煜的眼镜挡住了他的眼神，只能看见他抿起的嘴唇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看上去充满了不安。
他们的相识是一场意外，但真正打开心扉却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相似之处——白嫣从小寄宿在别的人家，很少感知到父母的爱，在她的童年回忆里，那一幢小小的房子下住了五个人，可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爱她。
而沈清煜，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离婚的时候为了财产分割大吵了一架，他的母亲扔下他和一个男人远走高飞，而他的父亲，虽然拿到了一部分的家产，但因为长时期的酗酒与赌博败得差不多了，沈清煜独自一人磕磕绊绊的长大，等遇到白嫣的时候，热爱美术的他却交不起学费。
白嫣知道，那句话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所以如果是为了梦想选择抛弃，她也是可以原谅的。
“我没有答应她。”
白嫣抬起头来，眼神惊讶。
“我不想答应她的，虽然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梦想触手可及，但说来可笑，我竟然放不下那个男的，要是连我都走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说起他的父亲，沈清煜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嘲讽，转瞬即逝，“但大年三十刚过，我就接到了电话，他死了。”
“喝了酒，开车，一头冲进了水里，冬天的水多冷啊，他没能爬起来。”
“我早想过他总有一天会死于酒精，却没想到这么快。”
“再后来，我替他办了葬礼——说是葬礼，在那种日子，哪有人会来参加，更何况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葬礼上其实只有三个人，我，我妈，还有她丈夫。”
“葬礼结束之后，她又来劝我，说我一人在国内，她不放心——可你说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明明这么放心的把我交给那个男的这么多年。”
沈清煜的声音里再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了，他像是平静的在阐述着另一个人的故事，那些事情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可白嫣听得心疼，那一年，他才十七岁啊。
白嫣的手死死抓着大衣。
“我原本想着，总要和你说一声的，但我爸的葬礼结束之后，我就生病了，高烧不止。”
“现在想想，可能是命运？”
“病好了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她一直在照顾我，见我好了眼泪一把一把的流。”
“阿嫣，你说母爱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我。”
白嫣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是因为水雾打湿了眼睛，朦胧了视线，沈清煜将车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我看见了，你给我发的消息，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我想着，你没有我大概也能好好的生活，毕竟当时的我对你来说也不过只是个网友而已。”
“后来，我出国了，换了手机，再也没有你的消息。”
“阿嫣，是我不告而别在先，你可以和我生气，但你不要，不要我。”
白嫣当然生气了，那一段时间她发出去的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她甚至梦到过自己将这人手刃了解气。
可就像他说的，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过是网友罢了，又怎么能要求这么多呢？
面前的沈清煜，如此的真实，看着她，眼神里全都是歉意和爱，又叫她怎么忍心责怪呢。
她单单想到那段日子，他独自一人承受着丧父的伤痛，就心疼得不行。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出国了之后，我的英语不行，交不到朋友，连课上老师说得话都听不懂，是宋逞一直陪着我给我补课。”
“后来我的成绩慢慢稳定，也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大学结束之后我念了研究生，最近才刚刚回国。”
“回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了找到你，阿嫣。”
“你一定不记得了，但你有一次给我发课本照片的时候，无意之间拍到了你的名字。”
白嫣当然不记得了，可，就凭借一个名字吗？
“但我甚至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哪座城市。”
“你没有说过自己的家乡，但有一次，我们谈到未来，你说过，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座城市。”
沈清煜的眼睛里带着光，语气坚定，白嫣的鼻尖有些发酸，她的声音颤抖，“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来呢，又怎么确定我们一定会相遇？”
“我就是确定。我认识的白嫣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决定的事情——你说过，你的未来要在这里安家，你就一定会来。”
“至于相遇，碰碰运气，如果没有遇到，或许是我对你的思念还没有感动老天。”
“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星期。我走遍了所有的景点和商城，所有人多的地方，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机会很渺茫，但还好，或许我们就是命中注定的。”
“那一天，我刚走出商场，就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回过头的时候，我就看见你朝着别人挥手，穿着黑色的长裙，扎着马尾辫，那一眼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阿嫣，一定是你。”
沈清煜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声音却越来越低沉。
白嫣眨了眨眼睛，终究还是落下了一滴泪来。
她从高中与沈清煜分开之后，虽然短暂的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学业的压力和生活之中无数个想死的瞬间，都让她忘怀了，白嫣既没有抱着相遇的希望，也没有抱着不告而别的恨意，虽然偶尔想起会让她觉得难过，可人生遗憾的事情如此之多，白嫣以为，这也只是其中之一。
可原来，在那些瞬间，沈清煜在地球的另一边，如此思念着她。
如此执着的，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期待着和她的相遇。
“原来我对你的信任，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白嫣解开了安全带，伸出了双臂将沈清煜的脑袋抱在了怀里，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可白嫣从未觉得二人如此近过。
就好像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沈清煜搂住了她的腰，很紧，很用力，他的每一次拥抱都是克制与温柔的，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加具有侵占性。
白嫣有些疼，可这样细微的疼痛却更让她觉得心动。
她的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沈清煜的脖颈处。
“沈清煜，你找到我了。”
“嗯。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