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关于美这件事
加缪曾说，“需要正确，这是庸俗的人的标点”。
白嫣从周一开始就期待周五的到来，众所周知，周一的时间是最为漫长的，直到看见小小身上那一件蓝绿色的短裙。
半透明的纱织裙子，里面穿了件白色的吊带内衬，裙子的袖口扎紧上面是泡泡袖的设计，裙摆较大层层叠叠像是花瓣，胸口处是镂空的，就像是穿上了件假两件的上衣，裙子下是白色的带蕾丝花边的小腿袜，配上一双同色系的玛丽珍鞋，也许是为了搭配衣服，向来素面朝天的小小扎了两个丸子头，摘下了那副眼镜化上了好看的妆，让人眼前一亮。
“哇哦哇哦哇哦！看看我们今天的小小！！简直是办公室一枝花！”
白嫣快步走上前去，脑子也不混沌了满眼都是那个像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般的小小。
听见白嫣的声音，拿着杯子打算灌水的小小停下了脚步，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没有得到对方热情回应的白嫣皱了皱眉，“怎么了，怎么感觉不太开心？”
“姐，我这样穿会不会很奇怪啊？”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不安和惶恐，手指紧张的抓着杯子，明明穿得如同城堡里逃出来的公主一般好看，却还是挡不住她脸上局促的神情。
白嫣走上前去拿走了她的杯子，示意对方跟上，“有人说你了？”
她走进了茶水间，替人倒了杯温水，从包里拿出了茶叶包浸入杯中，剩余的茶叶包放在了茶水间的柜子里。
“也不是就是早上来的时候觉得地铁上很多人在看我。”
小小伸手接过了白嫣递来的水杯，低下头去。
她的个子不算矮小，穿上玛丽珍鞋也算是高挑，白嫣看不过去她的样子，走上前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让她抬头挺胸起来。
“看你是因为你漂亮，年轻的时候不穿的好看，什么时候穿啊。”
小小跟在白嫣的身边走出了茶水间，白嫣走在她的前方，身上的风衣随着脚步摆动，喇叭牛仔裤下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头发扎成了干练的马尾，下巴微抬的高傲模样。
“要是能和姐一样漂亮就好了。”
她坐回自己的工位，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那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叹了口气。
白嫣看在眼里，将包放在了电脑边上，“晚上一起吃饭吧小小，现在先好好工作。”
“啊。好。”
白嫣看着她，想起了刚进入大学时候的自己。
周一的工作一般是最繁乱的，白嫣拿着笔记本参加了好几场会议，有上个星期的工作总结，有新品上市之后的反馈，有圣诞节活动的预热，一天下来开得她头都要大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点，白嫣准时关掉了电脑——在这个内卷的时代拒绝内卷，就好像她曾经在火锅店里拒绝麻酱一样让人敬佩。
“姐我们吃什么啊？”
“你有没有想吃的，今天姐请客。”
白嫣伸出手去搂住了小小的肩膀，一副大姐大的做派。
“我看隔壁商场新开了家泰式料理好像很好吃！”
“你还真敢点，就吃那家吧。”
她抿着嘴笑了笑，露出了颗虎牙，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应届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格外显著，但白嫣当初选中她也正是因为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小小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大厦，嘴巴里还念叨着工作上的事情。
“停！我们热爱工作的小小女士，下班了能不能就不念叨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白嫣转过身去，作势要捏住小小的嘴，她这才安静下来，但不说工作，她又实在是不知道该和身份上是自己上司的白嫣说些什么。
直到进入地铁，还沉默着一言不发。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白嫣。
“小小，你看玻璃里面的你，多漂亮。”
下班高峰期的地铁里满是人群，白嫣和小小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听到她的话小小抬头看向玻璃里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女生也跟着她的动作抬起头来，蓝绿色的裙子衬得她的脸白里透红，露在外面的漂亮锁骨，虽然不是直角肩，但脖颈到肩膀的弧度异常漂亮，就像是展翅高飞的蝴蝶，裙摆的长度正好盖住了大腿上肉最多的地方，白色的丝袜包裹着小腿，因为锻炼而产生的肌肉有着健康的形状。
“是衣服漂亮啦。”
哪怕如此，小小仍旧带着胆怯的眼神。
白嫣没有再多说什么，到站了之后牵着人的手下了车。
一路上看着她们的视线不在少数，而小小也在这样的视线里越发不安起来。
好在新开的泰式料理门口并没有人排队，她们很快就有了位置。
“你今天为什么穿这件衣服呢？”
也许是没有想到白嫣会这样开口，小小正看着菜单一下子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白嫣也看过来的眼神，灯光下的白嫣看上去平和又温柔，正是因为这样，小小才没有一点紧张的情绪。
“之前看模特穿很漂亮，买来了之后一直放在衣柜里没有穿过，觉得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想要尝试一下”
越说到后面，小小的声音越发轻起来。
“这很好啊，女孩子就应该为了讨好自己去打扮自己，你可以因为裙子很漂亮穿，因为天气很好穿，因为今天想穿而穿，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小小叹了口气，将菜单放在了桌子上，“但是我没办法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知道自己的身材不好，溜肩、大腿粗、小腿有肌肉，长得也不算顶级漂亮，总觉得这样穿会不会太浮夸了。”
“而且出门给人一种很用力的感觉，看见那些不怎么打扮就很漂亮的女生，会让我觉得我像个小丑一样”
白嫣点完了菜在手机上下了单，然后往前坐了一点将手放在了桌上，脱下了大衣露出了里面的紧身黑色打底衫，v领的设计延长了脖子线条。
“小小，你很漂亮，你要看见自己漂亮的地方——你的眼睛是杏眼，脸型是流畅的鹅蛋脸，溜肩又怎样你的锁骨很美，小腿有肌肉又怎样没有人规定女生不可以有肌肉的。”
“你很漂亮，你今年23岁，你在人生最漂亮的时候。”
“难道不是18岁的时候最漂亮吗。”
小小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抓着自己的裙摆，反驳道。
“当然不是，你爱自己的时候就是最漂亮的时候。”
她抬起头来，看向白嫣，白嫣的笑容平静，但是眼睛亮的出奇，就像是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正在打电话的白嫣，也是在这样，朝着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刚读大学的时候，和你一样，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好看，那会儿就把自己套在卫衣和牛仔裤里，很舒服，但我很羡慕学校里那些打扮得张扬又好看的女生。”
“然后我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面，我越羡慕她们，越觉得自己不好看，越觉得自己不好看，我就越羡慕她们。”
白嫣给小小倒上了杯茶水，此时恰好上来了第一道菜，第一口她放在了小小的碗里。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去试衣服，我朋友一定要我穿一件黑色的针织短裙，很紧身，我拿到手的时候觉得我肯定不会适合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比我穿卫衣和牛仔裤好看多了。”
“人要学会看自己的身材，我天生不算瘦弱的类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露出来，那个时候我穿紧身的衣服肚子上还有肉，臀部也不够丰满，也是后来慢慢健身练上去的——当然啦我现在坐下来还是有小肚子。”
小小笑了出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学会接纳自己的身体，接纳自己的不完美——你总说我漂亮，但你看，我的眼睛有些大小眼，有猫耳发际线，有点凸嘴，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说，哪儿有人能注意到。”
小小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揣摩白嫣的五官，正如她所说的，白嫣的五官并不算是十分完美，但组合在一起配上她的气质和谈吐却让人越看越美。
“还有啊小小，爱美是人之常情，我们总在压抑人的欲望，让大家觉得在‘美’这件事情上投入太多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但怎么会呢。
“我就是要美的热烈而张狂，美的让别人一看见我就知道我是精心打扮过的。”
“为什么清纯与可爱是美，但是性感与美艳就不算美了呢？”
“美哪有正确与否的。”
白嫣的声音平淡又冷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但小小看着她，却觉得看着一个浑身发光的女人。
她想自己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白嫣的时候她便无法将眼神移开。